30 第二十九顆糖
他們兩個就站在門口, 姜錦茜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兩眼無神渙散, 嘴裏發出嗚咽的啜泣聲,哭聲陣陣,聽得吳關的心都要疼了。
他伸手抹了把臉,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 問她:“喝一杯嗎?”
姜錦茜反手擦掉臉上的眼淚, 撐着牆想要站起來,吳關作勢就要伸手扶她, 卻被她伸手一巴掌拍走, 吳關錯愕,“我扶你一下不行嗎?”
換來姜錦茜幽怨一眼,她眼珠子紅通通的,像是只受驚的兔子,委屈至極, 偏又極為倔強:“吳關,我讨厭你。”她撐着牆,站了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看向他,冷冷的說一句讨厭。
沒有人會喜歡戳破自己夢境的人。
不管好心, 還是無意。
姜錦茜拖着沉重的腿往吧臺走去,有氣無力的說:“喝酒就喝酒,今晚之後, 我們兩個,就當做不認識。”
吳關走在她的身後,他的心也不太舒服,聽到她這麽說,卻有點想笑:“你喜歡三哥,和蘇花朝又是朋友,我們還是會見面的。”
“不會了。”姜錦茜爬上高腳椅上,她雙手放在吧臺上,低垂着頭,沒有紮起來的頭發傾瀉在身旁兩側,從頭發的縫隙中間,吳關看到她的側臉,寫滿了失落、難過,還有決絕。
一種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的決絕與勇氣。
她聲音低低的,卻格外的堅定:“我不會喜歡他了,至于和花朝,以後只有我和她兩個人的見面,我不會再融入你們的圈子裏,也不會貿然闖入了。我和你不會再見面,你也不要對我有後悔的感情,吳關,不管怎麽說,我讨厭你,但,謝謝你。”
她不是愛到盲目的人。
她的愛情向來熱烈,愛就是愛到骨子裏,奮不顧身、一腔熱血,但她的愛是不插足別人的感情。
程敘之……他有愛人。
難怪他一直對自己避而遠之,而自己卻奮不顧身的一次次的向他撲去。
如同命運之河,她明明睜着眼,卻還是往下跳,管他是萬丈深淵還是平地高樓,她都固執的往下跳去,不計後果,不想得失。
他的心裏有了愛人。
姜錦茜不會再愛他了。
至少,不會像昨天那樣愛他了。
想到這裏,姜錦茜快幹了的眼睛又逐漸變得濕熱,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想要讓眼睛收回去,閉眼的時候,卻看到一顆眼淚掉了下來。
昨天此時,她是怎麽想的?
——再也不會比今天這樣更用力愛你了。
今天醒來卻發現,自己還是很愛他,甚至比昨天還愛。
姜錦茜吸了吸鼻子,盡量不去想這些,拍了拍吧臺,問調酒師:“失戀的人,喝什麽酒最好?”
調酒師說了一大堆酒名,姜錦茜在裏面猶豫了一會兒,還沒下決定,就聽到吳關說:“每樣兩杯,快點上。”
姜錦茜錯愕的看向他,“你……”
“我也失戀了。”吳關無奈的彎了下嘴角,“一起喝吧,我請客。”
天涯淪落人……
姜錦茜點頭:“哦。”
————
程敘之接到霍綏的電話之後馬上換好衣服從房間趕來,甚至因為匆忙,他連外套都沒有穿,只是穿了件單薄的襯衫就跑了過來。
到了清吧之後發現這裏已經沒有人在唱歌了,客人已經被請了出去,只剩下姜錦茜和吳關坐在吧臺邊上鬼哭狼嚎。
一個喊:“我真的好喜歡他。”
另一個喊:“可是他不喜歡你。”
于是她伸手拿起酒杯豪飲了一大口,打了個酒嗝之後,聲音模糊不清,卻刺的程敘之的心髒隐隐作痛:“我決定不喜歡他了,再也不喜歡他了。”
“真的啊?”
“對啊!我不要喜歡他了……”姜錦茜喝了太多的酒,酒精麻痹了大腦,她感覺頭很重,趴在吧臺上,雙手墊着頭,口中振振有詞:“我不喜歡他了,再也不喜歡了。”
程敘之向她靠近,伸手一把将她摟進自己的懷裏,看着她意識不清的樣子,嘴裏卻依然重複着那句話。
他感覺自己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手上的青筋都快要爆開了,強忍着怒意,他問:“不喜歡誰?”
“不喜歡……程敘之。”姜錦茜說,“我再也不喜歡他了。”
她的話音剛落,腰上就傳來一股劇痛,姜錦茜呻/吟:“疼——”她在他的懷裏扭來扭去,被他摟着的腰緊緊禁锢住,胳膊也被他抓着,此刻他用力的抱着自己,像是發狠似的。
姜錦茜只有一種感覺,太疼了。
和愛他一樣,太疼了。
她擡頭,看着他,眼底的人重影很多,姜錦茜使勁的眨眼,最後終于分辨出來那個人是他。她笑了,伸手摸着他的臉,說:“你的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啊?”
“程敘之……我都決定不喜歡你了,你不應該開心的嗎?”
“再也沒有人,纏着你了……”
她的聲音低低的,因為酒精的荼毒而平添幾分沙啞。
不像她。
卻又是她。
程敘之聽着她在那邊不停念叨,所有的話,總結在一起,歸根結底就是——她不愛他、決定放棄他了。
他面無表情的将她抱起,準備帶她出去。
吳關已經醉的分不清誰是誰了,卻還記得邊上坐着的人是姜錦茜,一看姜錦茜要被人抱走,立馬拉住那個人,大着舌頭說:“你不能帶走她!”
“滾!”程敘之擡腿就把吳關從高腳椅上踢了下來,吳關被踢到大腿處,那一腳程敘之沒有任何的後顧,是實實在在的一腳,踢得他倒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程敘之垂眸,面無表情的看着吳關。如果不是因為手上抱着的人是姜錦茜,他這個時候一定會是沖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頓。
程敘之收回目光,看着懷裏的姜錦茜。她已經醉了,眼睛半開半合的,眼神渙散,雙手卻死死的抓着程敘之的衣服。
程敘之溫聲說:“姜錦茜,乖。”
他以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像是羽毛般輕撫在她的眉間。
如果這不是一場夢,該多好。
姜錦茜潛意識裏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夢。
于是她竭盡全力的想要從夢境中掙紮出來。
程敘之抱着她往外走,聽到懷裏的人一遍又一遍,用着他最喜歡的腔調嗓音說:“不能喜歡他,姜錦茜,你不能喜歡程敘之了……嗯,茜茜不喜歡他,茜茜決定不喜歡他、離他遠遠的了。”
程敘之面無表情的從并排站在門口的服務員中穿過。
到她的房間還有很長的一段路,他抱着她,雙腳堅定有力的走在通往她的方向,卻聽到她字字都是逃避他。
在他決定好好和她在一起之後才幾天?
就因為知道自己喜歡了一個人很多年,所以就要放棄。
那她的喜歡,真的很淺。
淺到喝過酒就忘記,吵過架就放棄。
程敘之從一開始就知道,最後他們兩個只有兩種結局。要麽她徹底愛上自己,要麽她像以前那樣,灑脫轉身,再見面的時候,兩個人互不認識。
這一次,她又想這樣了是嗎?
可是怎麽辦呢,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程敘之伸手,打開房門,将她抱上床,長身玉立、身子筆挺的站在床邊,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裏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火熱欲/望與濃烈愛意。
有一句話,他一直沒說。
——六年不見,姜錦茜,你似乎過得很好。
他的眼眸幽深,眼底是深不見底的夜,宛若漆黑深夜的海邊,海風陣陣,卷席着海浪呼嘯而來。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程敘之收回目光,走過去開門。
蘇花朝見門一開便急忙跑了進來,看到姜錦茜安穩無恙的躺在床上,立馬松了一口氣。
随即扭頭看程敘之,語氣裏滿是不贊成:“我聽說你把吳關給揍了,程敘之,你不是這樣沖動莽撞的人啊!”
程敘之疲憊的揉了揉眉,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淡淡解釋:“沒有揍他,踹了一腳而已。”
蘇花朝:“……”一腳就踹的他嗷嗷大哭……那揍得多猛烈啊……
她看了看姜錦茜,伸手幫她掖了掖被子,從床那邊走過來,坐在程敘之對面的沙發上。蘇花朝耐着性子說:“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嗎?”
“吳關做的需要我提醒給你嗎?”程敘之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提到這個,蘇花朝愣住了。
她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姜錦茜,想到她臉上還有着的若隐若現的淚痕,突然又覺得吳關挨一腳……其實挺少的。
但:“你都等了茜茜那麽多年了,這個時候就不能再忍忍嗎?”
從得知姜錦茜來南城就開始部署兩個人的初遇,找了許多家飯店餐廳只為找一家符合姜錦茜口味的地方,自己适逢其時的出現在大廳,再然後在酒吧……
一步步,他的謀劃完全滴水不漏。
蘇花朝現在是真的生氣了:“吳關确實有錯,可是你沒有錯嗎?程敘之,你扪心自問,茜茜追了你多久,你呢?一直吊着她、不答應她,你知道茜茜在追你的時候有多痛苦難受嗎,你分明喜歡她那麽多年,為什麽一直不同意呢?”
“說到底,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其實,這一切都已經失控!”
“你受過委屈,年少時的自尊心被茜茜傷害,可那是她故意的嗎?你信不信,茜茜她根本不記得她以前見過你這件事?”
程敘之聞言輕笑一聲,他反問:“所以呢?是我不好,惦記一個根本不認識我的人六年嗎?”
蘇花朝被他給問住。
那也不是他的錯……對姜錦茜戀戀不忘六年……這樣的長情與堅守,蘇花朝扪心自問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是她,會這樣毫無目的、不計較得失與未來的愛一個人嗎?
不會。
她沒有程敘之那樣長情,這漫長時光,他耐心等待,等姜錦茜的到來。
思及此,蘇花朝嘆了口氣,她問:“那你準備怎麽辦呢?吳關是不是把你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你和茜茜……你要怎麽和她說?”
程敘之也忍不住蹙眉,這一步步走來太順了,姜錦茜對他的喜歡、追他,這一切他都把握的很少,他甚至能壓抑住自己的欲/望,很多次他在想去抱她、親她,甚至在她吻自己的時候,程敘之都忍住了自己內心的欲/望了。
可所有的一切都被吳關的一句話給打回了圓點。
他要用什麽樣的方式去和姜錦茜說呢?
至少在那件事上,他要怎麽說……
——姜錦茜,你就是我的愛。My love.
程敘之伸手擰了擰眉心,他的聲音裏帶着濃烈的疲憊與倦意,“我也不知道,”頓了頓,他又說,“但我和你一樣,都希望她好。”
他說完,看到蘇花朝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說:“你別摻和了,這件事,我會處理。”
蘇花朝咬了咬下唇,有些擔憂:“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希望她開心。”程敘之的聲音擲地有聲,在房間裏久久回蕩。
蘇花朝想,幹脆就這樣吧,畢竟他愛茜茜。
但她又忍不住勸他:“吳關的事,你別做的太過分,好歹他叫了你那麽多年的哥。”
程敘之擰眉的手一頓,他放下手,站起身來,走到姜錦茜的身邊,低垂着眼眸看着她,側臉溫柔的如春風。
過了好久,蘇花朝聽到他說:“可是怎麽辦呢,他惹到我了。”
“姜錦茜,是我的底線。”
作者有話要說: 程哥的感情,比茜妹的更濃厚。
謝謝你們來看這本文。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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