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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集之前上網學習陪産育兒知識的時候，曾經浏覽過一個帖子，主題叫“在産房外等待的父親是什麽樣的心情”。帖子下面有很多爸爸回複，雲集草草讀了一下點贊數最多的幾條，他們的心情無外乎緊張，擔心，害怕，還有就是幾乎每個人都提到的期待。有一個爸爸還特別詳細地描述了一番，他在手術室外從早上等到第二天淩晨，當所有一同進去的孕婦都生了，自家老婆還沒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崩潰了。等他吊着一口氣終于聽到母子平安的消息時，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老婆孩子自己就先昏了過去。

當時雲集對網上這些故事的真假持有懷疑态度，覺得他們的這些說法也太誇張了些。然而輪到他自己等在産房外，他才真正明白那些爸爸們的心路歷程，句句都是大實話。

當真是，度日如年。

雲集坐在位置上，腦海裏把和牛衛軍相識相處的歲月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從醫院裏遮了紗布的眼睛到一日日隆起的肚子，從剛認識時牛衛軍講話的磕磕巴巴到今天早上一口氣不帶盹地把他數落了個狗血淋頭，點點滴滴事無巨細。正當雲集以為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的時候，擡頭一看，挂鐘的分針只走了五格，而時針動都沒動。

雲集……

王玉茹給他們安排的的這個産室位于醫院的VIP區，包括手術室，病房，育嬰室在內的所有的設施都是單獨成套，這意味着現在産房裏只有牛衛軍一個産夫，也意味着産房外此時只有雲集一個人。

望了望空蕩蕩的走廊，雲集腦門上劃拉下一滴汗，心道這還不如那邊吵吵嚷嚷的大産房呢，至少他能和其他“同行”說說話，多少能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嘛。等到雲集後知後覺想起來應該打個電話給雲帆或者牛姥姥通知一聲的時候，一摸兜才發現手機并不在身上，估計是之前落在了車裏。下去拿一趟吧，雲集不敢，總感覺牛衛軍會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出事。這下好了，拿不着手機聯系不上其他人，又沒有人能跟他聊天打發時間，雲集只能一邊數着牆上挂鐘的滴滴答答一邊發呆。

由于周遭環境過于安靜，所以産房裏一丁點響聲就能被無限放大傳遠。坐在走廊裏雲集總聽到裏面有腳步聲朝門口這邊來，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神經質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雙眼死盯住那個門把手，心想着來了來了，醫生要出來了，牛衛軍情況怎麽樣？還好嗎？按照電視上演的，這個時候醫生出來是要找我簽字嗎？簽什麽字？是不是不大好了？胎位不正不好生？羊水污染？需要輸血？輕度窒息？專業的醫學詞彙一個個在腦海中迸現，雲集心裏七上八下，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可朝向門口的走來的人剛在磨砂玻璃門上印出一個虛虛的人影後就拐了個彎去了別處，原來并不是要出來。

呼，雲集跌回到椅子裏，把手心的汗胡亂地擦在褲子上。不一會，又有人好像要來開門，雲集又跳了起來……幾次折騰下來，雲集把自己弄得氣喘籲籲。交握起細細顫抖的手，雲集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在外面什麽也幹不了地幹等着這麽難熬，剛才就算拼着被表姐揍一頓也要堅持進産房陪在牛衛軍身邊呀！好過現在這樣，裏面什麽情況他一點都聽不到也看不見。

好不容易捱過了一個小時，十二點半，上來了個小護士給雲集送了份醫院的盒飯。雲集端着飯盒十分迷茫，他沒訂飯啊！

小護士看他呆楞的樣子，噗嗤一笑，解釋說是手術室裏的王醫生打電話讓她來送的。

雲集恍然大悟，“謝謝你！”

“不客氣！沒事的話我先走啦！”小護士笑了笑說。

“等一下，你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雲集叫住準備離開的小護士，他把飯放到了凳子旁邊，現在怎麽可能有胃口吃飯？牛衛軍他們進去都兩個多小時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哪一程了？聞着絲絲飯菜的香味，雲集又想起牛衛軍除了早上在家喝了碗馄炖，到現在也還沒吃午飯呢！

“你能不能幫我去跟裏面的人聯系一下，看看裏面的孕……他餓不餓？需不需要我去買點什麽吃的給他送過來，我聽說生孩子不是要補充體力，吃點巧克力士力架喝點紅牛什麽的嗎？”雲集在“孕夫”這個字眼上打了個頓，他不确定這個小護士知不知道內情，所以還是謹慎點好。

“裏面？哈哈，先生你這是第一次來我們醫院吧？我們這一層的VIP産房，不光硬件設施齊備，軟件更是完全比照米國貴族醫院來建設的，放心吧！要是有需要，寶寶媽媽在裏面會比你在外面吃的好得多！畢竟我們收費擺在那呢，肯定要讓你們享受到相應的服務呀！”一提起自己的單位，小護士胸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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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

“不客氣。”

“诶等等！”

小護士幾次三番被攔下，臉上的職業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那個，你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機？我想給我家裏人打個電話。”

小護士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面前這個男人穿着打扮不像是沒有手機的主啊！或者說她看上去很閑嗎？要跟她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啊，不是，我手機落在車裏了，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守着我也不敢回去拿，你看……”雲集見小護士半天不搭話，反應過來人可能誤會了。

“哦是這麽回事啊！你早說嘛，給！”小護士掏出手機，表情讪讪的。

“謝謝！”雲集接過手機。

“不好意思……”小護士想走開兩步，給雲集留一點打電話的空間，剛擡腳卻又被叫住了。

“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這次小護士是真的有點惱火了，這個人怎麽回事？有完沒完？！

“鎖頻密碼幫我輸入一下……”

小護士……

費了點波折，雲集打通了雲帆的電話。

“喂，您好？”

雲帆不認識這個號碼，接電話時非常有禮貌。

“喂……”

“爸爸？我爹生了沒？！”認出了雲集的聲音，雲帆搶先扯着嗓子問道。

“還沒呢，好像還沒生。你在哪呢？姥姥呢？”聽到大兒子的聲音，雲集有些難為情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但他絕不會承認這是雲帆的功勞！

“我現在去店裏接姥姥。上午你們前腳走後腳田超就去了，陶陶姐給他做了頓飯。挂了你的電話之後我就打給了姥姥，把她吓了一跳，我怕她不會打車走錯地方，所以我先去店裏跟她彙合，把田超打發走之後就一起去醫院。”

“行我知道了，路上照顧着點姥姥，表姑的醫院你知道嗎？以前來過嗎？”

“知道知道，上次學校體檢就在那，放心吧爸，等田超一走，我就過來陪你！”

“誰要你陪了……行了，別人的電話，不跟你多說了。來了之後從西南門進來，九樓，C3手術室，我就在門口。”

“好的，爸爸加油，看好你哦！”

雲集挂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等在一旁的小護士，然後有些詫異地目送小護士一溜煙快步跑掉了。

知道雲帆他們一會就要過來，好比打仗時得知援軍即将抵達戰場，雲集心下安定不少，為了保持體力，他坐下來把盒飯掃進了肚子裏。

雲帆和牛姥姥到醫院之後沒一個小時，王玉茹就抱着孩子出來了。

門一開，三個人齊刷刷地沖了上去。

“快，看看，是個可愛的小妹妹哦！好乖呀，出來就哭了兩聲。”王玉茹把臂彎裏洗的幹幹淨淨小嬰兒側給三人看。

“妹妹？！”雲帆驚得聲音都劈了叉。

“怎麽？你不喜歡妹妹？”王玉茹面上臉色有點不好看。懷裏的小寶寶因為哥哥巨大的嗓門，在襁褓裏不高興地抽噎了一聲。

“啊，不是不是，喜歡妹妹喜歡妹妹的！但是……”但是他準備的給小男孩禮物不就送不出去了嗎？！

“雲，雲女婿啊……你們真厲害啊……兩個男的，竟然給我生了個孫女！”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牛姥姥有些語無倫次。

“對對對，就是！爸爸你好棒啊！竟然真的是妹妹不是弟弟耶！”雲帆一聽就知道牛姥姥跟他想一塊去了，雖然據說生男生女都有可能，但他們潛意識地都覺得牛衛軍這次肯定也會生一個男孩……

雲帆和牛姥姥“刮目相看”的炯炯眼神看得雲集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下他可沒空搭理這一老一小。

“姐，姐，衛軍呢？衛軍他好不好？他什麽時候出來？”雲集語氣急切。

“放心吧！他好着呢，一會就推出來了，別着急。愣着幹嘛？把你姑娘抱着啊！快點，我還得回去呢！”王玉茹把手裏的孩子掂了掂，示意雲集接過去。

“啊，哦，等會等會！媽，媽，你來，你來，我怕抱壞了……”雲集看了看還沒他手臂長的小包被和裏面小小的孩子，瞬間打起了退堂鼓，開玩笑，這麽小的孩子，他抱不穩碰壞了可怎麽辦？

牛姥姥好笑地看了不着痕跡往後躲的雲集，從王玉茹手裏接過了孩子。

“辛苦你了！”

“沒事，阿姨你們在這等會，待會會有人來帶孩子去吃奶。雲集在這等着，大人推出來之後，我們一塊去病房。哦對，孩子是兩點三分出生的，六斤六兩。”王玉茹交代完便回了産房。

“姥姥，妹妹睡着了？”雲帆好奇地湊在牛姥姥身邊，盯着妹妹的臉可勁瞧。

“嗯，剛才她也累着了吧。小閨女，居然是小閨女……”孩子都抱在懷裏了，牛姥姥還是難以相信地喃喃道。

“哎，妹妹呀，不好意思呀，哥哥準備了好多賽車和槍的模型，到時候你喜歡玩了就玩，不喜歡就算了吧。哥哥明天就上街給你買洋娃娃去！”雲帆因為自己的失誤給小朋友道了個歉。

雲集的注意力被二人的談話拉回，黏在手術室門上的目光落到了女兒的臉上。端詳了一會，雲集的皺起眉。

“媽，你說她長得怎麽一點也不像我和牛衛軍呢？”

牛姥姥和雲帆聞言一起轉頭，冷冷瞅着雲集。

“爸你是不是傻了？妹妹剛出生，眼睛都沒睜，你怎麽看出來像不像的？”

牛姥姥點點頭，附和雲帆的說法。

雲集意識到自己犯了蠢，呵呵地笑了一聲老老實實在牛姥姥身邊坐好。

五分鐘後，出來兩個護士把牛姥姥和孩子帶去育嬰室，雲帆戰戰兢兢護在一旁也跟着一起走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牛衛軍躺在床上被推了出來。

“衛軍！你怎麽樣？疼不疼？難受嗎？辛苦你了！以後我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雲集跑上去抓住了牛衛軍的手，俯下身撥開他額前被汗水濕透的頭發，心疼地摸了摸牛衛軍蒼白的臉。

“沒事，今天挺順利的，疼也就疼了一會而已……”出手術室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最想看到的人，牛衛軍心頭暖洋洋的，下腹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許。

“走吧走吧 ，我們回病房你好好休息！”雲集讓開路，走到移動床的側面。

“等會，我小妞妞呢？”牛衛軍拉住雲集的手。

“誰？”

“孩子呀！小妞妞！”牛衛軍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給她起了這個小名。

“哦哦，媽和雲帆抱去吃奶了，一會就能看到了。”

“怎麽樣？叫妞妞好聽嗎？”

“好聽，好聽。累不累？累就別說話了。”雲集說，他現在滿眼滿心裝的全是牛衛軍，女兒的事他恐怕要過一會才能理解清楚。

“……我不累。”

“不累也少說點話，省着點力氣，你現在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好好休息。喝水嗎？我去給你弄點水喝……”

看着化身唠叨老媽子的雲集，牛衛軍有些頭疼。

他剛剛生了個健健康康的小妞妞呢！軟綿綿奶聲奶氣的小閨女！這人，怎麽也不誇誇他……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一章裏，我蹩腳的插入了一些雲集等在産房外的描寫，可能在看起來有些多餘，我自己寫着寫着也覺得太啰嗦，感覺其實沒有必要講這些。但我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一段保留下來，可能接下來的話會讓人覺得我分不清小說和現實，但是沒辦法，我就是想表達出我心目中的這一幕場景。

當産房內的母親們歷經千辛萬苦，吃盡苦頭毫無形象地為接引新生命而咬牙堅持的時候，産房外的父親們也在擔驚受怕，內心裏不斷交織的期待和恐懼，一有點風吹躁動便一顆心高高提起坐立不安，和當最後當聽到大小均安的時候熱淚盈眶。

這是我覺得産房外該有的樣子。而不是需要簽字時的尋無此人，無所事事地埋頭打游戲，很大聲地打着跟妻子孩子無關的電話，一遍遍不耐煩地問能不能快點，他還有XX事，四處溜達和忙碌的護士開一些無聊透頂的玩笑，以及當聽到女嬰出生，怒氣沖沖地對疲憊不堪的醫生大呼小叫。

這麽認真想想，我自己也挺可笑，總是想用他們的故事，來描繪我心中的願景。不過這大概也是我一直堅持在這裏講這一個個故事的理由吧。

感謝閱覽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