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酒會在一家高級酒店舉行, 到場的都是航遠和安惠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慶祝兩家達成合作戰略。

宋修閱本來是不想參加這種無聊的應酬活動的,但安秋逸也會到場,所以他就不得不陪陸睢過來。

結果就看到了宋聞佑帶過來的女伴, 她穿着Chanel的當季新款小禮服裙,拿着Dior的晚宴包,腳上踩的是Christian Louboutin的高跟鞋,帶的首飾雖然華麗奢靡但卻并不成套,脖子上一條BVLGARI,手上一圈VCA,幾個牌子混搭,渾身上下流露出一種有錢任性的氣質,正是昨天下午在婚紗店看見的那個女生。

那個女孩宋修閱以前從沒見過,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不過上海灘的名流一向如此, 一批人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很快又會有新的一批冒出來。

女孩一只手挽着宋聞佑的手臂, 舉止親密, 臉上的妝容很濃豔, 似乎不常來這種場合,眼睛不停地左右張望, 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 看什麽都新鮮。

宋聞佑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只是女孩不停地在他耳邊問這問那, 搞得他有點煩了,随便敷衍了幾句借口上洗手間,讓女孩坐到沙發上等他,這種場面下,女孩雖然臉上不樂意,但也不好不顧場合,和宋聞佑鬧,只好聽他的話乖乖坐過去等。

而其他人帶過來的女伴,基本上都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許多年了,非常有眼力見,什麽人什麽底細,她們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瞟一眼看到那個女孩身上穿的戴的雖然都是大牌卻搭配的不倫不類,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私下裏取笑,這怕是又不知道是哪個土鼈暴發戶包養的三兒。

女孩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那裏,沒有人上去找她搭話,而宋聞佑去趟洗手間又遲遲不回來找她,很快,她臉上就挂上了委屈不耐煩的表情。

陸睢在陪安惠的高層聊天,方淮也在旁邊,宋修閱不想看到方淮那張虛僞的臉,便先過去和安秋逸打個招呼,聊了幾句便離開酒會出來閑逛,成功在洗手間旁邊的吸煙區抓到了獨自抽悶煙的宋聞佑。

“我說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一個人躲在這兒!”自從宋語柔的婚禮過後,宋修閱就和宋聞佑沒再見過,事後想想,那件事本來宋聞佑也做不了主,怪他也沒用,所以宋修閱主動過來找他示好。

宋聞佑轉頭看到是宋修閱,把手裏燃了半根的煙掐滅,看着他淡淡一笑,說:“怎麽是你?我都沒注意到你也來了,不是一向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嗎?”

“安總認識我,他都親自到場了,我總不好缺席。”宋修閱走到他旁邊,看見宋聞佑手邊的煙灰缸和不止一個煙頭,關心地問,“怎麽抽這麽多煙?心情不好嗎?”

宋聞佑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煩。走吧,先出去,這裏空氣不好。”

宋修閱跟着他出去,在洗手池邊也洗了個手,擡頭看着鏡子裏的宋聞佑問:“我看到你今天還帶了女伴過來,那個姑娘是誰家的呀?”

宋聞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道:“你都看見啦。不過是生意上一個合作夥伴的女兒,小姑娘沒見過世面,今天帶她出來玩玩。”

宋修閱當然不相信,挑眉笑着說:“少瞞我,今天是什麽場合,你能帶她出來就證明你倆關系不簡單。我剛剛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邊,也沒有人理她,挺可憐的,你怎麽一個人躲在這裏也不過去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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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佑關了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苦笑:“算了,本來也沒想瞞你,告訴你也無妨,最近我媽手上的一個公司出現了資金鏈斷裂的問題,那女孩家能夠提供上流動資金,所以……我媽便讓我和她多……接觸接觸。她還在上大學,很多想法都很幼稚,也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媽的壓力在那邊,我也只能敷衍過去。”

宋聞佑已經說的很委婉了,可宋修閱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宋舒慧這是又在拿兒子的婚姻當談判的籌碼。

宋修閱覺得作為兄弟有必要提醒一下宋聞佑,想了下便打算把婚紗店的事告訴他:“你們已經在正式交往了嗎?人家姑娘都去看婚紗了,說不定已經做好了嫁給你的準備。”

宋聞佑臉上表情難以置信,又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樣難看,問:“真的假的?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她一個人去買婚紗,她是瘋了嗎?”

宋修閱拍拍他的肩膀,十分同情地說道:“真的,我昨天親眼所見,她跑到婚紗店要買人家的婚紗,人家說了是非賣品不賣,她就揚言要砸了人家的店。我看她年紀雖小,但行事倒是挺狂的,被家裏寵壞了吧?”

“暴發戶出身,能有什麽教養。”宋聞佑眼裏出現鄙夷之色,不想将話題再圍繞女孩展開,停頓了一下問,“不過你為什麽會去婚紗店?”

宋修閱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漫不經心地說:“忘了和你說,我和陸睢準備重新舉辦婚禮,所以我們昨天去試了一下禮服。婚禮時間大概在這個月底,地點是大溪地,到時候請你來觀禮你可要來。”

宋聞佑愣了一下,“你們兩個和好了?”

宋修閱笑得理所當然:“對呀,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誤會,現在都說開了就準備重新在一起。”

宋聞佑轉過身去烘手,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那真是恭喜你們了。”

宋修閱喜滋滋地收下來自家人的第一聲“恭喜”,真誠地看着宋聞佑,說:“你也要抓緊啊,既然不喜歡人家姑娘,那就明明确确的告訴她,不要拖着人家,也不要委屈自己。”

“我明白。”宋聞佑笑容苦澀,俊臉上是無法掩飾的落寞,宋修閱以為他還在為那個女孩的事煩惱,所以并沒有多想,聽宋聞佑繼續說,“我真是很羨慕你,能夠自由地選擇和誰在一起。”

“說什麽呢,自己的幸福得自己争取。”宋修閱勸慰道,“好啦,快出去吧,你失蹤太久也不好,安惠來了這麽多人等着你去招待呢。”

宋聞佑搖頭微笑:“今天陸睢才是主角,我就不去和他搶風頭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抽一支煙。”

看來宋聞佑今天心情是很不好,宋修閱也沒了辦法,該說的都說了,怎麽選擇就看他自己,遲疑了一下,點頭說:“好,我先走了,那下次再見。”

等宋修閱離開,宋聞佑又抽完一整根煙才收拾好表情走出去。

站在二樓走廊上,可以俯瞰到酒會的整個畫面。

酒會上請了樂手伴奏,宋修閱百無聊賴下接了鋼琴樂手的班,即興來了段高難度的李斯特名作。陸睢被圍在一圈人裏頭聊天,無暇分身,但聽到琴聲,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捕捉到鋼琴前的身影,宋修閱心有所感,擡眸回應他投過來的眼神。

宋聞佑在樓上看清了整個過程,兩人相視一笑,那畫面就像是,定格了一般,美好得讓人嫉妒。

嫉妒得發狂。

宋聞佑不想繼續再看下去,打算離開,忽然注意到他身邊不遠處不知何時站着個人,同樣是一臉不甘心又怨恨的表情,目光像毒蛇一樣注視着宋修閱的方向。

那目光中代表的含義宋聞佑再熟悉不過,他無聲冷笑,原來這世界上不僅僅只有他一個失意之人。

宋聞佑心思一動,上去和他攀談:“你好,你是來參加今晚酒會的嗎?你是哪家的員工?”

“您好,宋總。我是方淮,在安惠任財務經理。”方淮立即收回了視線,面上恢複成得體的笑容。

“方經理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我十分佩服,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結交一下,”宋聞佑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方淮,“這是我的名片。”

方淮十分謙遜地雙手接過名片,笑着說:“能夠與您結交,是我的榮幸,以後我們兩家的合作上還需要您的多多關照。”

“哈哈,方經理說笑了,這次航遠和安惠的合作還是我們的陸總主要牽頭,我怕是插不上手。”宋聞佑輕輕扯了下嘴角,随意道,“陸總年輕有為,能力上不輸我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航遠以後交到他手上,說不定将來還會有更大的發展,我們不過是跟着沾光罷了。”

“您是說航遠以後會是陸總做主?”方淮皺了下眉,不解道,“可是他終究是個外人,宋老爺子就這麽放心?”

宋聞佑淡淡瞟了他一眼,抿了下唇沒說話。

方淮反應過來,忙道:“抱歉,是我失言。”

宋聞佑哈哈笑了兩聲,擺手表示沒關系,“別說你納悶,連我也納悶,明明兒子孫子都在,我家老爺子卻要把公司交給一個外姓人手裏,還經常說,陸睢是最像他的人。可我們為人子孫的,老爺子的決定,我們難道還能反對不成?這不是不孝?”

“原來是這樣啊。”方淮聽宋聞佑說完,感覺他話裏似乎隐隐透着什麽信息,可他一時之間沒有抓住。

宋聞佑看方淮的表情若有所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便笑着說:“方經理,我得下去了,再失蹤一會兒,他們怕是都要忘了有我這個人了。咱們改天再聯系。”

“好的,您慢走。”

方淮目送完宋聞佑下樓,站在二樓無意識地看了一眼人群當中的陸睢,忽然莫名感覺剛剛見到的宋聞佑,眉眼間似乎依稀和陸睢有幾分相像,腦中跳出來一個荒唐的念頭,太陽穴附近重重突了兩下,回過神來連他自己都搖了搖頭,覺得可笑,可許久過去,這個念頭卻一直萦繞在他心頭不散。

——

在當年金融才子的指導下,宋修閱拖拖拉拉東拼西湊總算完成了一篇畢業論文,反正他也不指望能獲獎,及格線飄過就行。

答辯的時間定在三天後,宋修閱交了論文之後就一身輕松,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準備和陸睢兩個人的婚禮上。

他們先把打算重新舉辦婚禮的事告訴了兩邊父母,阮秋瑩自然是全力支持兩個兒子的幸福,而陸父陸母那邊,因為陸父身體原因不能長時間坐飛機,陸母也要留下來照顧他,所以他們不能親自去大溪地,雖然遺憾,但也為兩個兒子感到開心。

宋寧歌知道了自己兩個哥哥重修舊好的事,比他們兩個人還開心,已經在計劃伴娘服應該穿什麽,發現時間上還來得及,連忙聯系了幾個熟悉私人設計師訂制伴娘禮服,比兩個新郎還要重視。

“哥,你們婚禮當天穿的禮服是什麽顏色?”宋宅內,宋寧歌窩在沙發上一邊在線和設計師聊天,一邊問宋修閱。

而宋修閱抱着手機在和陸睢發信息,兩個人正在商量晚上去哪裏吃飯,頭也不擡地回答道:“白色的。”

“兩個人都是白色的嗎?”

宋修閱“嗯”了一聲。

“有照片可以讓我參考一下嗎?”

宋修閱手機上打開的是和陸睢聊天的對話框,想起之前試禮服的時候陸睢給他拍過照發到微信上,便往上翻聊天記錄,翻了幾頁找到了照片,點開放大,把手機遞給宋寧歌,“你看。”

宋寧歌接過來一看,照片上英俊的青年像是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王子,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嗚嗚嗚,這也太好看了吧!”宋寧歌抱着手機酸了。

宋修閱洋洋得意:“你是說人還是衣服?”

“當然是衣服,你光屁股的樣子我都見過,難道你以為我會對你犯花癡?”宋寧歌翻了個白眼,還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手指刮到屏幕,圖片變回正常大小,也把下面的聊天記錄給暴露出來。

雖然沒看清內容,但陸睢微信頭像後一句話開頭的“寶寶”兩個字,宋寧歌還是看清了。

這下她徹底酸成了檸檬精:“天吶撸,我大哥這麽高冷的人居然也會叫人‘寶寶’,我好酸我好酸,我也要談戀愛,我也想有人叫我寶寶!”

宋修閱老臉一紅,沒想到被宋寧歌看見了聊天記錄,其實陸睢在生活中不會這麽喊他,除了兩種情況。

一種是微信上拿話逗他的時候,還有一種是——床上。

“行了,別酸了,也不許和別人說,聽見沒?不是在說伴娘服嗎?你顏色選好沒?”

宋寧歌委屈巴巴,“你們兩個都穿白,那我就不能穿白色的了,粉色的你覺得怎麽樣?“

宋修閱看了她一眼,“不行,你太黑了,穿粉色的不好看。”

宋寧歌大怒,從身後抽出一個靠枕砸向毒舌哥哥,“我哪裏黑了?!我白着呢!從來沒有人說我黑!”

宋修閱單手潇灑地攔下攻擊過來的靠枕,嗤了一下,揮了揮手臂,“那咱倆比一下,看看我有沒有資格說你?”

宋寧歌看着即使在盛夏都曬不黑的某人,嫉妒使她面目全非,美目含淚:“不要,不比,你走開!”

“我覺得紫色不錯,你就穿紫色吧。”宋修閱随口一說。

“怪不得說,是gay都喜歡紫色。”宋寧歌得意地擡起下巴,在鬥嘴中扳回了一城,“既然是你的婚禮,那我就勉為其難穿一次你喜歡的紫色吧。夢幻的紫色紗裙,好像也不錯,我來問問設計師的意見。”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我設計師問,伴郎禮服是什麽樣子的,要不要一起做一套伴郎服啊?”

“伴郎啊?”宋修閱想了想,“應該就是普通的黑色西服吧。”

宋寧歌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問:“老哥,我能問一下伴郎他,長得帥嗎?”

宋修閱:“帥。”

宋寧歌來了精神,一下子從沙發上坐直了起來,“他單身嗎?”

宋修閱點頭:“單身。”

宋寧歌樂了,“他年紀大嗎?”

宋修閱微笑:“可能,比我大兩三歲吧。”

“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嗎?!”宋寧歌雙眼發亮,雙手合十期待地看着宋修閱。

宋修閱笑容加深,說:“可以啊,完全沒問題。”

“你人太好了,老哥!愛你麽麽噠!”宋寧歌比了個心給宋修閱,已經開始憧憬在婚禮上的邂逅,以及接下來會展開的一段浪漫的愛戀。

而事實上,宋修閱本來打算邀請俞燦當伴郎,可俞燦有檔真人秀綜藝要做抽不開身,所以陸睢請了盛明澤來當伴郎,盛明澤答應的很痛快。

宋修閱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先別急着愛我,據我所知,伴郎他,可能不喜歡你這樣的。”

“為什麽?!我不漂亮嗎?我不可愛嗎?”宋寧歌鼓起臉頰做了個賣萌的表情。

宋修閱皺着眉違心地說:“漂亮,可愛,但不影響。因為伴郎喜歡男人。”

“What?!”宋寧歌崩潰地捂住頭,俏麗的臉垮了下來,哀嚎,“咿唔唔咿,為什麽優秀的男人都去搞基了,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的Mr.Right啊?!”

“別嚎了,船到橋頭自然沉,順其自然吧我親愛的妹妹。”宋修閱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撐着頭有些苦惱地說,“先別說你的Mr.Right,哥這裏有件煩心事,你幫我參考參考。”

宋寧歌還沒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有些無精打采:“說。”

“這場婚禮基本上都是陸睢在準備,我也得有點表示對不對,所以我就想送一件東西給他,你幫我想想,送什麽比較合适?”

宋寧歌說:“這還不簡單,他最想要的,你給他不就行了。”

陸睢最想要的?宋修閱回憶了一下,自從兩人和好之後,親密的次數不少,不過每次陸睢都沒做到最後一步,宋修閱能看出來他忍得很辛苦,有好幾次心軟加上自己也瀕臨在失控的邊緣,便試探性地和陸睢說,可以繼續。

不過陸睢只是親親他,說還不到時候,等到兩人婚禮結束之後再做下去。

陸睢一邊說想吃了他,一邊卻忍着沒下嘴,結果就是在床上折騰他的手段,花樣百出,宋修閱每每都要被他弄得腰酸腿軟,不能自已。

想到這裏,宋修閱情不自禁臉紅了,宋寧歌一下瞧出了端倪,憤怒地學土撥鼠尖叫:“宋修閱你是想到什麽了,為什麽你的臉這麽紅?你們一定要在我這個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嗎?有點同情心好不好?這地沒法待了,到處都是戀愛的酸臭味!”

宋修閱回過神,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撲過去捂住了妹妹持續尖叫的嘴:“我的姑奶奶,求你小點聲,你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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