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Chapter45

江皓站起來， 敏銳地問：“你什麽意思？”

八八六背過身，吞一口唾沫：“你自個兒想呗。”

他往前走兩步， 衛衣的帽子被江皓一下子拽出，不得不站住。

江皓的聲音擡高一些，透有涼意：“到底什麽意思。”

八八六惱怒地側過頭，“粉毛， 把手松開。”

江皓沒動，手指收攏， 拽得更緊一些， “趕緊說！”

兩人個頭差不多，體型上，八八六比他稍胖一點，自然也不虛。

“松手。”八八六右手緊握成拳， 眼看忍到極限，見他不放， 一拳幹脆利落地打過去，罵道：“以為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才打過幾次比賽，就鬧情緒鬧成這樣！？”

江皓側臉，躲開那一拳， 皺起眉。

——沒聽到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也疑惑過，在陳茉剛剛同他在一起的時候， 每天都興奮地睡不着，也輾轉反側的思考過很多次。

自己是哪裏打動女神了呢。

但後來接觸下來，江皓才知道， 或者說能感覺到——陳茉是一個很寂寞的女人。

她的生活單調乏味，每天都要處理各種瑣事，感情上就是張白紙，好像是有不少人追求她，但都沒有一個合拍。

所以江皓覺得，她接受自己是有道理的。

而且也常常會被自己逗樂，笑得那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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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八八六這麽說，他意識到哪裏不對，“你說話啊！說呀！”

八八六被他拽住衣領，胸口上下起伏。

“說話！！”

“粉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都有什麽？有錢嗎？有名嗎？有房子有車嗎？什麽都沒有——說白了，茉姐看上你還不是覺得你打得不錯，能夠幫着俱樂部翻身賺錢，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八八六氣急，完全是口不擇言，什麽難聽的話都講。

“不信你等着看，再這樣下去，誰會要你？”

“……”

江皓忽然就啞了，手指慢慢松開，倒不是真信後面那幾句，而是——自己确實是一無所有。

在這個現實社會中，他背了滿身的債務，拖有沉重的家庭，沒有金錢，沒有地位，始終位于象牙塔的最底端，只能這樣艱難地走下去。

現在，還連累陳茉的名聲跟着受損。

那些網上難聽的話，他也都看過。

八八六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重重甩上訓練室的門。

只剩下江皓一個人，獨自在訓練室呆了很久。

房間沒有開燈，也沒有開空調，只有電腦屏幕亮着綠瑩瑩的光。

室內溫度很低，凍到手指都麻木，僵硬。

江皓有一瞬間想去找陳茉，但很快，又坐回到電腦前。

他這幅樣子，有什麽臉同她說話。真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多練習幾局。

他低頭盯着自己的手，不斷地活動，思索。

——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就是靜不下心，為什麽手就是不聽話，不能随心。

他重新打開游戲，開啓訓練模式，争分奪秒地一遍遍練習，尋找手感。

另一邊，陳茉接到王老板的電話，那端咆哮道：“你們怎麽回事兒啊？連輸三局，我臉都不夠丢的！你不是跟我力保那小夥子沒問題嗎？這就是沒問題？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是怎麽回事？”

陳茉握着手機，不知該怎麽回答。

Tim看不過眼，将手機接過來，低聲解釋。

王老板自然懶得聽，最後扔下一句“再這樣就讓他趕緊滾”，挂掉電話。

**

次日下午一點，NDE比賽。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解說看到IZE的一行人，臉上就露出痛苦的表情。

面對以前的戰隊，愛妹十分緊張，胖胖的身體有些駝背，反複檢查鍵盤和鼠标。

比賽開始前，有兩個NDE老隊員特意過來向愛妹問好。

愛妹勉強笑着應幾句，一轉頭，看到江皓坐在那裏，緊緊盯着NDE的隊服，也不知在想什麽。

他這幅樣子，還打個屁。

很快，B/P開始。

陳茉坐在前排認真看。

大屏幕上好幾次都出現江皓的臉，緊抿着唇，神色嚴峻。

過去在LSPL賽場上，男孩子特別愛笑，而現在，基本上都是這一個表情。

他很認真。

陳茉能感覺得出來，和前幾局的狀态不太一樣，一截粉一截黑的頭發擋在額前，眼神沉黯，顯然是竭盡全力。

卡牌大師在中路移動。江皓屏住心神，握緊鼠标，不漏掉任何一個兵。

對面中單ID最前端的三個字“NDE”，還有剛才那身紅色的隊服，都深深刺激到了他。

這個NDE——包含着他最初的所有電競夢。

他義無反顧地離家進入他們的青訓隊，廢寝忘食地訓練，努力拼搏幻想着進入一隊，渴望走向職業賽場。

但卻沒有任何機會。

無休止的排位上分，最後卻連賽場邊兒都沒摸到，就被當商品一樣挂牌出售。

NDE的中單詭術妖姬相當靈動，見江皓縮在塔下小心翼翼補兵，直接位移過來，一條靈鏈甩來，要打一套。

近乎是下意識的，江皓走位躲開鏈子，手指飛速摁鍵，切到張黃牌，将對方定在塔下，緊接傷害技能。

很普通順溜的操作，但打得是大名鼎鼎NDE，臺下頓時響起陣陣呼聲。

男解說客觀道： “NDE中單上來就這麽兇一波，真的是有點浪，被反打一波。”

江皓也是出乎意料，那種手感完全是下意識的，在大腦剛作出應對之前，手就代替他做完了。

他晃了晃手腕，仔細回憶那種感覺。

——沒有雜念，全神貫注，眼中只有比賽。

正這麽想着，游戲上方出現一行字——IZEAmei已被擊殺。

江皓愣了半秒，将畫面移到上路，看到對面打野來到上路，直接抓爆了愛妹。

……

第一局比賽很快結束，NDE勝利。

沒有人對這個結果感到意外，畢竟實力相差懸殊，一個鴨蛋戰隊，一個王牌戰隊。

八八六拍拍愛妹的肩膀，安慰。

江皓低頭沉思。

第二局比賽開始。

陳茉看了一會兒，深深嘆口氣。

這大概是IZE最慘的一局，上中下三路全崩。

對面非常了解愛妹的套路，從頭到尾抓得死死的，江皓狀态時好時壞，下路也愁雲慘淡。

到中後期完全就是碾壓，觀衆們發出各種噓聲。

陳茉實在不忍再看下去，起身，離開座位，心情也十分糟糕。

她拎着包直接奔去後臺等，想在他們結束後寬慰幾句。

——還有下一場……對嗎？

沒有什麽比失去希望更重要。

她将工作證遞給安保人員，剛一進門，又站定腳步。

今天是周六，從一點開始比賽，要比往日多一場BO3，總共三場比賽，六支戰隊。

也就是說，LPL的一半戰隊都來了。

LEF一行人顯然也在，正在耐心等待。

她平靜地退出去，将門小心關好，準備離開。

沒走兩步，後臺的大門又被推開，發出“嘎吱——”一聲，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一身黑色隊服，胸口印有“LEF”三個字母，雙手随意插着兜，沉在門後的一道陰影中，看不出具體表情。

“陳茉。”他聲音很低，卻透有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陳茉不由加快腳步。

“你等下。”

男人的一雙眸子冰冷漆黑，見她不停，往前走兩步，輕易擋住她去路。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高亢的聲音：“恭喜NDE成功拿下這一局，四連勝！！！”夾雜着無數粉絲的歡呼，“NDE——NDE——”

Moe顯然也聽到了，勾起唇角，嘲諷道：“看來是四連敗。”

陳茉面無表情，挺直後背，想要繞過他。

江皓緊緊盯着電腦屏幕中的“失敗”二字，一把摘下耳機，往後臺走去。

他心裏又崩潰又無奈，為什麽還是不行？剛才要是能再往後拖一點點，再守住水晶團一次……

或許他就可以……

愛妹看向NDE的幾個年輕男生，嘆道：“看來我真的該退役了。”

這一次，番茄也開始質疑自己了：“我們為什麽還要繼續打下去？”

Dan快哭了，頭就沒擡起來過，說：“不要繼續打了，可不可以申請退出啊，再比下去也沒有用，哪個戰隊都不可能打過的，咱們絕對會是歷史上第一支零分LPL隊伍。”

“十六場比賽，我現在只希望能贏一場，哪怕就一場，不要是那個0就好。”

“……我也是。”

江皓走在最前面，內心也無比喪氣，更聽不得這種話。

他步伐飛快，路過樓梯間時，猛地停住腳步。

“你又怎麽了？”八八六不耐煩問。

“番茄，你可以幫我把包帶到車上嗎？謝謝你。”

番茄點點頭，還沉浸在絕望中，完全沒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對勁。

待他們走後，江皓才緩緩轉過身，順着細窄的門縫往裏看去。

一個苗條纖細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的。

還有一個，他認出了那身黑色隊服和三個字母。

江皓渾身僵住，右手緊握成拳。

Moe餘光一瞥，也瞧見那縷掉了色的粉色頭發。

——在白色燈光下，實在是太耀眼了。

周年慶時光明正大的秀恩愛，還有最近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各種親昵的小舉動……

都太耀眼了。

他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門外，江皓再忍不下去，剛要伸手推開門，突然瞪大眼睛——

那個該死的男人将陳茉抵在牆邊，低下頭，似乎要親吻。

陳茉也完全沒意料到，徹底愣住。

“我X你媽！”

江皓臉色陡變，毫不猶豫地踹開門，直接一拳打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爽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