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Chapter53

那一夜， 陳茉睡得十分安穩。

天氣越來越暖，似乎一瞬間， 冬季就過去了。

院子裏開滿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野草也愈發茂密，生長在石板的縫隙中，綠油油的一小片。

她不再開空調，将床邊的窗戶留一道縫隙， 清新的微風吹進來， 十分舒适，整個IZE基地， 處處都是春暖花開。

在短暫的休息之後， 即将迎來季後賽。

IZE後期的比賽成績都很不錯，僅輸過兩場，一場是第二次組內對戰NDE，愛妹心理壓力過大，頻頻失誤， 導致前期崩盤。

還有一場是後期太浪，結果最後幾分鐘被對方大龍翻盤。

比賽太多，勝敗也成了兵家常事。

同過去相比，他們的心态也進步許多。

贏自然是好，輸便輸了， 積極尋找原因和問題，全身心投入下一場比賽。

因為第一輪組內循環賽一直連輸，積分為零， 即使後面成績極好，可按常規賽積分總排名，他們處于B4，即B組第四名。

這個成績于江皓他們而言，自然是不太滿意，但只要季後賽發揮出色——還是有問鼎冠軍的希望。

而另一個方面，IZE運營一向艱難，迄今為止老板也沒有提高過選手薪水。LPL的冠軍獎金是一百五十萬人民幣，對他們俱樂部來說是一筆巨額財富。

說不動心都是假的。

江皓平日裏是吊兒郎當的，沒有再把個人情緒帶進俱樂部，專心比賽。

可他心裏，始終放不下父親的病，特別是到深夜一個人的時候，躺在那張小小的窄床上，輾轉反側，牽腸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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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常常打電話去問，但母親總是那樣幾句：錢呢？這個月的錢呢？

母親的聲音裏充滿了哀怨和痛楚，還有數不清的責怪，別的情況再問下去，也只冷冷答：“還沒被你氣死。”

江皓每次給家裏打電話，難受的身體內的每一根血管都似乎要被撕裂，過年時期痛苦的回憶又一次翻滾而來，不斷徘徊在他的腦海，父親愁苦的臉，佝偻的後背，白發……還有那些絕望、悔恨和無奈。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比賽，争取拿到獎金。

而每次發工資，他必然一分不落的寄回家裏。也幸好IZE這裏包吃包住，基本上不用花額外的錢。

陳茉原本是想幫幫他的，但男孩子自尊心極強，死都不肯再接受，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暗暗期望IZE能順利奪冠，獎金能給幾個隊員們多分一些。

季後賽是交叉進行，即B組第四對戰A組第三，Bo5，但A3要比他們領先一小分——也就是說五局比賽中，A3已經算贏了一局，0：1開局。

比賽當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不冷也不熱。

江皓靠在大巴車上休息，陽光從車窗外遮擋的稀疏樹葉中落下來，斑斑駁駁，落在他臉上。

男孩子閉着眼睛，看上去并不算緊張，唯獨眉心是颦起的。

很快，IZE第一局。

對方的雙C位都是有名的韓援，第一局比賽下來，Dan奇跡一般前期超常發揮，下路拿下一個人頭。

下路的短板不再是短板，反而成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爆發點。

再往後比賽，就順利多了，積分從0：1變成1：1，又變成了2：1。

最後一局有些吃力，對方顯然沒想到會被IZE連贏兩局。四十分鐘，IZE的門牙塔被推了一個，對面兩路水晶全崩，戰況十分焦灼緊張。

陳茉看到江皓的額間挂有一排細密的汗珠，應該是處于複活時間，伸手揉了揉頭發，咬緊嘴唇。

又過幾分鐘，男孩子摘下耳機，轉了轉酸疼的手腕，察覺到陳茉的視線，朝她眨了下眼。

陳茉這才松一口氣。

男孩子又拍拍胸脯，一幅“我不會有問題”的模樣。

大屏幕上，最後一波團戰，IZE先是被團滅，就在對面瘋狂推另外一個門牙塔時，Tanghaole複活，從泉水趕到高地上，一手冰女用的出神入化，先是E進場，再凍住ADC，傷害打出來後，迅速将自己包裹起來，避免受傷害。

拖到現在，他已經是滿級六神裝，傷害爆炸。

走位飄逸，完美躲開各種技能。

——Double kill。

——Trible kill。

……

觀衆席響起一片驚呼聲和贊嘆聲。最後，殘血的冰女又和對面最後的上單大樹血拼。

在關鍵時刻，摁出金身。

番茄複活後及時趕來，也幸好風女跑得極快，給冰女套上一個盾。

絲血反殺，拿到五殺。

陳茉都不由跟着站起來瘋狂鼓掌，觀衆們也沸騰了，現在版本更新的緣故——多半都是後期的ADC在團戰中找到後排的輸出位置，拿到五殺。

男解說也笑着說：

【tanghaole的這一波非常大膽，直接複活就從泉水沖出來，一個E就沖到C位面前。】

【主要是這邊也沒想到，打了個措手不及，ADC直接就挂掉了。tanghaole其實這一波也蠻冒險的，他要是一波殺不死，再等五十幾秒的複活時間，IZE四個人肯定是守不住的。】

【嗯嗯，守不住的，因為複活時間都還蠻長的。】

【要的就是這種自信，他也确實很自信，最近幾場比賽中發揮的都很棒，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江皓這個五殺确實完美，操作、走位、CD時間都算的極好。

陳茉擡頭望向他們，心中的喜悅像是活動的火山一般，再也收斂不住，滿滿的笑意挂在臉上。

舞臺上方有一束耀眼燈光投下，籠罩在他們幾個男孩子頭頂，白色的隊服幹淨整齊，胸前印有“IZE”的三個字母。

江皓的袖子挽到胳膊肘上，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察覺到攝像頭向他們轉來，他伸手整理了一下頭發，将那縷有些亂的劉海撥弄回來，臉上露出個微笑，左耳的銀色耳釘閃閃發亮。

那一刻，陳茉甚至聽見電競館後面有觀衆狂呼他們的名字。

有“IZE——”“IZE——”還有“愛妹——”“愛妹——”

而當中呼聲最響的，竟然是“Tanghaole——”“Tanghaole——”

這樣随意而搞笑的ID，被這麽熱情高漲地喊出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但在陳茉聽來，卻是異常悅耳，笑容更大，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一刻，江皓也有短暫的失神。

他們真的是在喊自己嗎？

臺下的那麽多人，那些揮舞着的燈牌，閃爍的熒光的“Tanghaole”都是在支持自己嗎？

他的心情十分複雜，眉頭微颦，眼中閃過各種各樣的情緒，欣慰、喜悅、嘆息、還有一絲迷茫。

……

畫面的另一端，Moe的胳膊肘搭在基地裏的電腦桌上，十指交叉，也在看着這一切。

這一幕頗有幾分熟悉，特別是舞臺上正中間的那個男孩子，那種神情和那種心态，曾經他也有過——第一次站在這樣華麗的舞臺上，第一次被這麽多人肯定，第一次在LPL賽場上打出令人沸騰的五殺，第一次一瞬間秒掉了對面的出名的ADC。

仔細想來，也不過就是幾年前。

時間真的是太快了。

他的臉色有幾分沉郁，畫面一轉，又看到Tim和另外的教練握手，Tim眉飛色舞的，整張臉都寫滿了“得意”二字。

Moe從鼻間沉沉地出了一口氣，他跟Tim也是多年前的老隊友了，從那次在S3全球總決賽中LEF奪得第三名後，他再也沒有看過Tim這樣愉悅的笑。

Moe在訓練室整整僵坐了一天，訓練、看比賽，現在腰椎又開始酸疼，像是身體裏插在腰間的骨頭要折斷了一樣，他咬下牙，用手握作拳重重地錘了錘腰。

驀然間，他又想起那個電話，和陳茉那一句輕輕柔柔的、透有無奈的“退役吧”。

——這麽多年了，你退役吧。

Moe的眉頭越擰越緊，右手握緊鼠标，将直播頁面幹脆利落地關掉。他重重倚靠在舒适的電競椅後背上，身體卻感覺不到絲毫舒适，深深嘆了口氣。

……

IZE順利打敗A3，按照LPL的比賽規則，下一場比賽則是同自己組內的B2戰鬥。

他們先前在第一輪組內循環賽中是被B2碾壓的，但在第二輪中卻是以2：0打敗了B2，所以對于這場比賽，陳茉并不是特別擔心。

她更擔心的是下一場，如果IZE能戰勝B2，那麽他們即将迎來的就是同A1的戰鬥——A組的第一名，16場常規賽中總積分高達15的LEF。

陳茉輕輕念了一遍三個字母，心裏陡然升起一種很異樣的感覺，空落落的，十分不安。

那種感覺很奇妙，像是獨自走在一條黝黑的隧道裏，看不清楚道路的邊緣和前方。

以她對Moe現在狀态的了解，他實在是不及江皓，而整支隊伍的配合更是不及如今齊心協力的IZE，IZE應該是能贏的，然後順利進入決賽……

但她就是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果然幾天後，IZE順利戰勝B2。

基地裏又是一片歡呼雀躍，舉杯狂呼，八八六笑得嘴都合不攏，“下一場虐殺LEF！”

他又轉頭，朝江皓這邊看來，笑嘻嘻地說：“躺哥一定要讓Moe從頭躺到尾千萬千萬別站起來！”

“哎喲，這次也要拿五殺！！”番茄也笑說。

“對，我們絕對不跟你搶！”

愛妹也笑了：“不搶不搶！！全讓給你。”

江皓笑着一一回應完，轉了轉手腕，轉頭找尋陳茉的身影，竟發現她居然不在這裏。

他皺了下眉，神情中有輕微不滿，但很快知道陳茉大概是不喜他們這幅嚣張得意的樣子，聳聳肩，也收斂一點，“別鬧了，趕緊回去訓練吧，還不一定呢。”

江皓嘴上這麽說，但對于LEF，他真的是非常有信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比較忙，還有點感冒，愛你們，真的對不起。

7.8號回去，沒多久了，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