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Chapter62

他嚎完， 又覺得完全不可能， 自顧自地搖搖頭。

他怎麽可能去比賽呢。

番茄說：“是真的， 名單已經下來了，上面有Tanghaole， 你知道這種名單一旦公示就不能改的。”

他還是不相信， “……為什麽會有我？”

“你最近rank勝率和kda數據，不都高得吓人麽，你以為教練團看不見麽？”番茄說到這，又想起一事：“還有前幾天韓服rank榜突然竄到第二的，那個ID是什麽rank is drink，號稱“上分如飲水”的是你吧。”

江皓點點頭——反正他也沒事做， 每天就是不停上分上分， 韓服國服輪流打， 一天上的分比喝得水都要多。

他壓下心中的喜悅，搓了搓手：“是替補麽？”

番茄一頓， 笑容收斂些：“嗯……是替補， 但……只要能上場一局， 不就行了麽。”

江皓緊抿起唇，聽到是替補， 這才覺得正常了許多。

他數據再好，但有些卻是沒辦法子的事。

番茄以為他不說話是不高興了，剛要開始安慰，卻見江皓擺擺手，低聲說：“我沒事的， 有冷板凳坐總比沒有好吧，去那裏坐坐冷板凳也不錯。”

番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我覺得，一定會有機會的。”

“但願吧。”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鍵盤，活動活動手指。

番茄目光透有不忍。

這一年裏，江皓毫無存在感，始終縮在基地的角落裏，像一抹灰塵一樣默默上分。

番茄有時候覺得，現在的江皓和過去那個叱咤風雲的中單大哥，完全就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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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真如江皓所言，他就是換了一個地方坐冷板凳。

一直等到夏季賽過了大半，第二輪組內循環賽時，才終于得以上場。

夏季賽SEA俱樂部力捧新秀上單果凍，代替原上單成為首發，官博還特意挂出“莫欺少年郎——SEA丶jelly”的宣傳照。

年僅十七歲的男孩，穿一身黑色隊服，稚氣未脫。

比賽前的隊伍休息室，果凍完全沒想到江皓會上場，眉頭緊皺，沖其餘幾個隊員說：“不是吧，他真可以麽？”

果凍一進入SEA就完成三連跳，從青訓隊到一隊首發，心氣一直很高。

他也知道過去Tanghaole打人被禁賽的事，平日住一起就晚上睡個覺還好，現在竟要一同比賽，态度自然而然有些不屑。

江皓正在看自己做的那些筆記，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

果凍年紀小，完全沒意識到什麽，哀嘆一聲，“慘了，我們會被罵死麽。”

江皓不言不語，全當做沒聽見，重新低下頭。

打野Ruy是韓國來的，聽不太懂中文，平日裏溝通也不多，正在電腦前打自定義熱身。

Dan和番茄卻聽得清清楚楚，Dan走過來，拍拍江皓的肩，說：“加油。”

果凍愣了一下。

番茄張口要對他說什麽，察覺到江皓投來“算了我沒事”的眼神，只好閉上嘴。

這一年來，江皓已經習慣了惡言惡語，這些話根本算不上什麽。

休息室內的氣氛有些微妙，沒人再開口閑聊，只有Ruy一下下點擊鼠标和摁鍵盤發出的聲響。

江皓看得差不多，将筆記放到一邊，拿起手機編輯一條短信：“你今天真不來麽？”他寫到一半，又把字一個個删除，教練是昨天臨時通知他上場的，而陳茉已經同選手早早約好訪談時間，不可能更改。

他改成：我會加油的。發送出去。

還沒等來她的回複，主教練周皇帝和分析師白發就走進來，叽裏呱啦地開始講話。周皇帝每講一句，身後的翻譯小哥就翻譯一句，有些說不清楚的，還會比劃手勢。

Ruy迅速退出自定義游戲，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聆聽。

江皓勉勉強強能聽懂一點韓語，加上翻譯和手勢，終于明白大概。

今天對陣的IK戰隊在LPL中屬于中等偏上。隊內的打野最為強勢，有LPL第一野王之稱，一手螳螂用的是神出鬼沒，極具震懾力。

相較而言，別的路就中規中矩。

網友們都說，IK的打野爸爸是真的“爸爸”——只要有野王坐鎮，就沒有人敢欺負IK的任何一人。

SEA的首發中單Pota，在組內第一輪循環賽時就被野王抓到崩潰。

再次要對陣野王，Pota最近幾場訓練賽的狀态一直不佳，教練團經讨論後，決定大膽啓用替補Tanghaole。

……

半個小時後。

久違的燈光，久違的吶喊，久違的賽場。

時隔一年，江皓重新踏上了征程。

他穿一身黑色的隊服，瘦而高，頭發剃得極短，眼窩深，鼻梁挺，面部輪廓分明，透出一股鋒利又冷靜的氣質。

鏡頭轉到SEA這邊，江皓挺直後背，神色平靜，微微颔首。

他這幅樣子和過去一頭粉發的殺馬特形象出入太大，許多觀衆都認不出來，紛紛議論：

“這個替補隊員長得好帥啊。”

“不知道打得怎麽樣。”

“是從韓國剛請來的麽，以前怎麽都沒聽說過。”

一直到比賽開始，Tanghaole的ID實在太過顯眼，才有人将他和去年那個被禁賽的選手聯系在一起。

觀衆席間，直播平臺中，自然又是罵聲一片。

一場惡毒言語的洗禮。

賽場左側，江皓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屏幕，伸手調整好耳麥後，慢慢活動手腕。

他身旁的Dan轉過臉，沖他點點頭。

最左邊的番茄隔着Dan，也探過腦袋，擠了下眼睛。

江皓心裏一暖，回應他們一個微笑。

——等待了一年，終于等來這麽一個機會。

他要好好抓住。

江皓伸手掐了下鼻梁，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

他黑漆漆的瞳仁裏似乎竄出了一叢火焰。

沸騰、滾燙而灼熱。

四周燈光變換，尖叫聲四起，比賽開始。

開局奠定勝負，BAN/PICK是種藝術——

SEA的B/P一向精妙，BAN掉豬妹、蜘蛛——兩個BAN位自然針對的都是野王，去掉了當前版本的強勢打野英雄。

IK這邊BAN掉了挖掘機，複仇之矛、戰争之影。

緊接着，SEA率先搶下了青鋼影。

觀衆席響起陣陣呼聲，上單小果凍自上場後青鋼影的表現便十分亮眼，完全不觑老将。

打野選了翠神，根據陣容，江皓拿到艾克。

SEA的下路是輪子媽和布隆，穩打穩紮，非常符合他們平日的風格。

鎖定英雄後，很快進入游戲。

江皓拿起桌面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穩定心神。

屏幕上出現熟悉親切的召喚師峽谷。

他出完裝備，将鼠标往畫面上方移動，在地圖的左上角上路的邊緣，一條小龍從空中展翅飛過，正前往野區。

他低低嘆了口氣，握緊鼠标，全神貫注，畫面回到中路。

時隔一年回到賽場，他有一點點的陌生，但更多的是激動和興奮。

對面的中單卡爾瑪也沒有想到這局會遇上Tanghaole。

Tanghaole的大名，他自然也是聽說過的——短短一年之內，帶領一支LSPL的保級戰隊一躍成為2018LPL春季賽的亞軍，一手岩雀用的是出神入化，打出無數教科書式的操作。

當時線上單殺MOE神兩次，更是轟動了整個LPL。

可惜後來，威脅選手、侮辱前輩、不尊重規定，各種惡名罵名都冒了出來，被禁賽一年。

——他居然還能上場？？

卡爾瑪對他本人十分不屑，但打法上卻很是謹慎，走位小心翼翼。

畢竟也是有實力的麽。

五分鐘時，耳機裏突然傳來清晰冷漠的聲音，“First Blood——”

SEA下路配合默契，輪子媽拿下一血。

觀衆席一片沸騰，瘋狂搖晃着手中的燈牌，狂呼：“番茄Dan！！”，“SEA！！”

可惜緊接着，野王的螳螂突然出現在下路，利落地收走番茄的人頭——他原本是要切Dan的，可惜番茄将Dan保護得實在太好，密不透風。

也算挽回一點。

江皓面色平平靜靜。

一年苦修，野王的比賽視頻他在基地看過無數遍了，實在是太了解IK的套路。

游戲中，艾克不緊不慢地在線上收兵。

他收掉殘血的那只，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往旁邊移動一下。

就在此刻，上單果凍急急發來信號，“上Miss。”

艾克像是沒看到一般，仍是不緊不慢地往旁邊走。

果凍正在往中路趕，“上MISS。”

江皓眸色微沉，往前走幾步，突然放置了一個時間場。

草叢裏IK戰隊的上單慎，看到艾克w技能的擡手動作，以為他要往卡爾瑪那邊沖去。

慎剛要上前“嘲諷”，卻見時間場白色的邊緣落在自己腳下。

緊接着，江皓閃現接E俯沖進草叢，得到護盾後，手速飛快，Q技能和被動“共振”打出來，傷害驚人。

艾克的移動速度暫時提高，他本來走位就相當飄逸，現在更是輕巧避開對方的技能。

那種輕車熟路的感覺，像是能猜透對手的所有思路和意圖。

此刻，中單卡爾瑪迅速跑來，輔助也從另一邊的草叢進場，加上IK的上野，四人齊聚中路。

而SEA這邊，番茄才剛剛複活，Dan也離得較遠，果凍和Ruy正在趕來。

果凍暗罵一聲：“你不知道等人麽。”

下路的Dan看了一下形勢，繼續帶線，并沒有趕過去支援。

他相信江皓。

江皓操作相當果斷，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果凍他們終于進場，江皓收走慎的人頭後，又開大招回到四秒以前。

對面的卡爾瑪追了過來。

他往旁邊移動兩步，躲開靈鏈，深知這樣逃必然是死路，心中算好CD時間，猛地回頭。

——幹脆、利落、自信。

絲血完成反殺， “Double Kill——”

另一邊，Ruy被螳螂收走，青鋼影和螳螂繼續糾纏。

“Tribble kill——”

艾克的時間場再次引爆，E技能俯沖進場後平A拿下最後一個人頭。

護盾結束，江皓看了一眼自己的血量。

63滴，當真是極限中的極限。

此刻，對面下路的防禦塔轟然倒塌。

Dan推完這個塔，和番茄一起往小龍那裏走。

……

短暫延遲後，舞臺中間巨大的環形屏幕上出現這一幕——

解說：“Tangha……咳，艾克的操作只能用完美來形容，對的，就是很完美——明明自己的血量很殘，但IK就是找不到進攻的機會，他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躲開，IK這邊真的是很氣，這一波确實巨虧。”

另一個解說道：“艾克這個英雄就是這樣，玩得好的話很容易就秀起來，理解深入。一直是在打極限麽，但他就是自信回頭，時間CD都把控得非常好。”

這是第一波團戰，不少觀衆都站起來看，發出驚聲尖叫，場面一時間十分沸騰。

不得不承認，Tanghaole打得是真心好。

他的實力擺在那裏，近乎碾壓性的完美操作，毫無破綻。

此刻，直播平臺上彈幕爆炸，仍然有無數惡語：

【打得再好，也是人品差人品差人品差。】

【好想知道T是不是把自己隊裏的首發中單打暈了才上場的。。。】

【不要以為你剪了頭發我們就認不出你了！！！】

然而當中，還有不少的——【666666666】

【真的是666666】

【不管怎麽說，這波操作6666666】

【這麽6被禁賽太可惜了，為什麽會被禁賽。】

……

**

陳茉結束完工作，第一件事情就是開車往SEA基地趕。她不管他贏還是輸，結果是如何，都想立即看到他。

晚上，過了高峰段，交通比平日順暢許多。

SEA基地位于東部的創業園，離陳茉工作室不算遠，開車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基地并非是大多俱樂部選擇的郊外別墅，而是一整棟新式的白色辦公樓，頂端挂有“SEA”三個英文字母，旁邊是簡約的海浪波紋标志。

陳茉将車在路口處停好，給江皓打了一個電話。

響了三聲，那邊才接起來。

“茉茉？”江皓聲音啞啞的，透出一種倦怠。

陳茉的心瞬間被擰緊，她一直沒有看他的比賽視頻——真的是不敢去看，甚至害怕上網，聽到任何關于比賽的消息。

她很擔心他會輸，很擔心他會難過失望。

聽到江皓這個聲音，她咬了下唇，聲音放緩，“你要不要先下來，我就在你們……”

她話講到一半，他的語調突然拔高，再也隐藏不住喜悅，“我們贏了！！”

陳茉剛才緊繃的一根弦瞬間放松了，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倚靠在車上，用手理了理頭發。

“你真是……”她輕抿起唇，“我還以為你輸了呢。”

“我怎麽可能會輸啊！我的實力你還不知道麽！！”他像是不滿地撅起嘴。

陳茉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頓了一下，“你很棒，就是運氣不太好。”

江皓輕輕地哼一聲。

“我就在你們基地外面，你能請個假出來一趟麽。”陳茉說。

SEA俱樂部規定非常嚴苛，嚴禁私自外出，請假也要有正當理由。

江皓說：“今天肯定可以，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出來。”

“好。”

“我很想你。”他又補了一句，才挂掉電話。

陳茉在路邊沒等多久，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朝她這邊大步跑來。

他身後是燈火通明的SEA基地大樓，一張臉處于逆光之中，竟有幾分不真切。

下一刻，一切就真實了。

江皓伸開手臂，直接抱住了她。

他身上是熟悉清新的味道，陳茉将頭倚靠在他胸膛，吸了吸鼻子，只覺得安心。

江皓的手臂緊了緊。

六月末，天氣已經很熱了，男孩子的身體更是火熱，沒抱多久，陳茉的額間就冒起一排細密的汗珠，“……好熱。”

“再抱一會兒。”

江皓又抱了幾分鐘，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你今天沒來看我比賽。”他一想到這裏，就特別遺憾。

他很想讓她看自己大殺特殺的樣子。

“對不起，下次我一定去看。”

陳茉說完，想像以前一樣揉揉他的頭發，結果一擡手，發現他現在頭發太短，好像還有點紮手，頓住了。

江皓把她的手摁在自己頭頂，強迫她揉了揉，眼神有點委屈：“你這是在嫌棄我麽。”

“不是。”陳茉笑了笑，手往下滑，又摸了摸他的臉。

“我這樣是不是很醜？”他指了指頭發。

“沒有，挺帥的，很利落。”

江皓點點頭，這才松了口氣。

陳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他更委屈了，眉毛擰成一團，“好不容易見一面，你就這麽想我回去？”

“不是。”陳茉拉住他的手，說：“如果你不着急回去的話，要不我們現在看吧。”

他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的手上，一頓，“比賽嗎？”

“嗯，去車上，你還可以解說給我聽。”

作者有話要說： Orz，我想要撒花花。

——

加上比賽，本來想茉茉和粉毛（現在是黑板寸？）一起看時寫的，但覺得節奏不好，就修改了一下。

實在不好意思，然後今天就不更新了，連續日更十天腦袋成了漿糊，明天争取多更。

一會兒給你們發個紅包，補償下。謝謝留言和撒花。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