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努力

趕到醫院的時候, 霍錦棠抱起明頤最後看了一眼時間, 花了一個小時二十三分鐘。

很快，擔架和醫生護士都趕了過來。

明頤昏迷的時候還稍微有些意識, 所以霍錦棠握着他的手, 也能感覺到一點細微的回應。

只是明頤的手指雖然仍然像以前那樣柔軟, 但已經有些發冷，掌心還出了一層細汗。

霍錦棠把明頤送進急救室，自己凝視了那扇乳白色的門好久，最終他就略略抱着頭, 有些支撐不住地彎下了腰。

他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一切都好起來了，怎麽會這樣呢？

指甲微微嵌進掌心裏, 霍錦棠只覺得太陽穴一陣陣抽痛——他太希望明頤沒事了。

不過這次的情況并沒有明頤之前演唱會那次嚴重，進去了不到兩個小時，醫生就出來了。

霍錦棠見狀, 連忙就迎了上去。

那醫生見到霍錦棠焦灼的模樣, 反而先寬慰地笑了笑，就安慰了霍錦棠幾句, 讓霍錦棠冷靜下來。

“人沒事吧？”

醫生淡笑着搖搖頭道：“問題不大, 只是有點營養不良, 加上胎兒發育有點過大，而且比較活躍，母體承受不太住所以才這樣的。注意補充營養就好。”

霍錦棠頓時松了口氣。

而這會醫生看了霍錦棠一眼, 又問：“我記得你們本身是想把孩子拿掉的對嗎？”

霍錦棠微微一愣, 然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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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沉默了片刻道：“那現在恐怕不行了, 你們來晚了。”

“什麽？”霍錦棠訝然。

醫生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您愛人的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孩子又那麽活躍，貿然引産只會導致不必要的風險，最好還是生下來。”

霍錦棠：……

過了片刻，霍錦棠低聲道：“謝謝，不過這件事我要同他交流一下。”

醫生眉頭挑了挑：“是他不想要孩子嗎？”

霍錦棠默認了。

醫生這會沉吟了片刻，就轉身去了裏面，一會，他拿了一張片子出來，遞給霍錦棠。

“給他看看這個，或許他就會改變主意了呢。”

霍錦棠愣了愣，接過片子一看，片子裏是一個微微蜷曲着的小孩子形象，有手有腳的，看上去十分小巧可愛。

霍錦棠看着片子裏孩子的形象，心中不由得就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暖意來，然後他就對醫生輕聲道：“謝謝您。”

醫生微笑：“不客氣。”

等醫生離開，霍錦棠就拿着那張片子，自己坐到了一旁醫院的長凳上，有點出神地看着片子裏的小手小腳。

半晌，霍錦棠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畫面裏的小手，接着他就心頭一跳，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在這之前，霍錦棠對孩子這個詞的印象是極為模糊的，而且也不太喜歡孩子，所以明頤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他只覺得有點可惜，不算太可惜。

但現在霍錦棠看到了實實在在的畫面，就忍不住遐想了起來。

是個男孩，也不知道長大了會是什麽樣子？

像明頤還是像他？

這麽一想，霍錦棠竟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甚至有點興奮。

明頤突然難受其實只是因為體能不好，坐車太久加上低血糖一起爆發，才顯得難受，這會吊了葡萄糖，就漸漸好了起來。

明頤真正清醒是在一個小時之後，他算是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身體好多了。

明頤慢慢睜開眼，看了看醫院的天花板，又靜靜側過頭往旁邊看了看，就看到正在吃蘋果的霍錦棠。

明頤不自覺地笑了笑，就輕聲道：“霍先生。”

霍錦棠是開車太久，肚子餓了，這會看到有蘋果，就胡亂洗了一下，開吃。

結果沒想到居然被明頤發現，他還微微有點窘。

放下了蘋果，霍錦棠走上前來，握住明頤的手，低聲道：“寶寶還難受麽？”

明頤淡笑着搖搖頭：“好多了。”

霍錦棠這才松了口氣。

明頤這會頓了頓，又道：“霍先生，我身體沒問題吧？”

霍錦棠微微一怔，随後他就握着明頤的手坐了下來，思索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醫生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告訴了明頤。

說完之後，霍錦棠就有點緊張地看向明頤道：“寶寶你是怎麽想的？”

明頤沒料到會是這麽個情況，他以為是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剛才還自己心裏糾結了一陣。

這時明頤沉默了好久，然後他就看向霍錦棠道：“如果這會引産真的風險很大嗎？會有生命危險？”

霍錦棠咬了一下牙，道：“我後來去看了他給的風險評估表，大出血的概率百分之三十，這只是大出血，還有其他的一些小問題概率也都很大。”

明頤沉默了。

霍錦棠看着明頤的表情，心裏也十分緊張，想着先前醫生對他說的話，霍錦棠又連忙去一旁，把那張孩子的片子拿了過來，給明頤看。

明頤把片子拿到手裏，靜靜看了片刻，然後他就有些出神地慢慢靠在了枕頭上，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明頤垂了垂眼，輕聲道：“他看起來挺可愛的。”

霍錦棠心頭一跳：“是啊，挺可愛的。”

明頤咬了咬嘴唇，想了好一會，然後就把片子放到一旁，道：“我想好了，還是生下來吧。”

說完這句，明頤又靜靜嘆了口氣，低聲有點自責的道：“可我總覺得，我可能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家長，我已經決定了要讀書，以後怎麽能好好照顧他？”

“還有我啊。”霍錦棠忍不住道，然後他面上就微微顯出了幾分期待來。

明頤聞言，不由得有些詫異地擡頭看了一眼霍錦棠，然後他的目光裏分明就寫着“不敢茍同”這四個字。

是真的。

當初明頤不太想要孩子就是不希望孩子生下來就是單親，對，他覺得霍錦棠這個父親有跟沒有或許差別不大——看看霍錦棠自己家裏的親子關系就知道了……

而他自己也确實缺乏這方面的經驗，要一個人帶孩子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把孩子帶成什麽樣。

與其讓孩子背負這些未知的風險，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生下來。

想到這，明頤神色微微有些壓抑了。

霍錦棠看着明頤的眼神，自己也不由得有些窘迫，其實他承認明頤的想法，但這會，他可不能承認。

于是靜默了兩秒，霍錦棠就默默握緊了明頤的手，低聲道：“我知道我很多地方還做的不夠好，讓寶寶你沒有安全感，但是如果你真的決定生下來，我就跟你一起學怎麽當一個好爸爸，怎麽樣？”

雖然不确定霍錦棠說的是不是表面話，但這會明頤聽了霍錦棠的話，心裏确實多了幾分安慰，思索了一下，明頤就點了點頭，輕聲道：“好，我們一起努力。”

霍錦棠聞言，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欣慰的神情來，伸手就默默擁住了明頤。

而明頤靜靜在霍錦棠懷裏靠了一會，末了就睜開眼，輕聲道：“過兩天我們就回國吧。”

霍錦棠驟然愣住。

随即他就心疼地說：“寶寶你用不着這樣的，你想讀書也可以留在這邊，孩子生下來我帶回國去帶——”

“回國也可以讀書，在這邊真的對孩子不好，既然選擇了要生下來，我肯定要對他負責。”

“那……”霍錦棠忍不住想問，那明頤之前做過的那麽多留學的準備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可當着明頤，他卻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反倒是明頤，看穿了霍錦棠的心思，就默默笑了笑，道：“以後也有機會啊，等孩子大一點，我就出國讀研，也是一樣的。”

說到這，明頤還安慰地朝着霍錦棠笑了笑，道：“正好我語言不算那麽過關，回國還省事了。”

霍錦棠聞言，心裏很是難受，他當然知道明頤這是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的話，可這會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把明頤抱得更緊一點。

·

徐瑞文走了，霍錦棠跟明頤也出門快活去了，偌大的公寓裏現在只剩下安小可一個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被人抛棄了。

有時候安小可忍不住想怪明頤，為什麽放棄他，但他後來又想了想，如果他是明頤，他也會放棄自己。

出國的事情一直都是明頤在安排，包括之前留學的那些中介啊，各種準備，都是明頤在教他做。

在他這，明頤除了感情，什麽都得不到。

可霍錦棠就不一樣了，人家什麽都有，事事搶占先機。

這是第無數次，安小可覺得，有錢真好。

想到這，安小可忍不住抱了膝蓋，眼睛有點發酸。

發了一會呆，安小可想着徐瑞文之前給他的幾個附近酒吧的地址，就擦了擦眼睛，準備出去喝點酒。

結果這邊安小可剛換好衣服，公寓的門鈴就響了。

安小可愣了一秒，以為是明頤或者徐瑞文回來了，就快步走過去開了門，也沒有注意去看貓眼。

結果門一打開，安小可看着面前的陳嘉賀，愣住了。

陳嘉賀這會一身西裝，還拿了個公文包，感覺就像是剛才飛機上下來的樣子。

見到安小可，他還笑了笑，道：“好久不見啊。”

安小可臉色驟變，下意識的就想關門，但陳嘉賀卻在這時眼疾手快，一下子擋住了門，然後旋身閃了進來。

安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