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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博衍楞了一下：“曉曦？喔——我們小時候見過。”他的語氣淡淡的, 沒有太多的感情。

曉曦，叫的這麽親密, 他總是叫她全名，從來都沒有叫過她小雨啊！朝雨提了提腳下的石子，悶悶地說道：“曉曦說她這周去你家了。”

許博衍停下腳步, 臉上一閃而逝的陰郁：“事先我并不知道我父親的安排, 如果知道我會拒絕的。”他以為程曉曦在她面前說了什麽。

“什麽安排？”朝雨傻乎乎地問道, 後知後覺地又反應過來, “你們是在相親？天哪！”她擡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這個大騙子。”

許博衍不禁失笑：“事出突然。”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因為我和她根本不可能。”

“那要是你家人幫你介紹的女孩子你看上呢？”

許博衍抿抿嘴角：“不是有了你嗎？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

朝雨不滿地哼哼：“許博衍, 你們這都見家長了！”青梅竹馬，家人又是舊識, 她的競争對手太強大了。萬一許父給他施加壓力呢？萬一他的家人不喜歡她呢？朝雨眸子轉動着，心裏戚戚然。

許博衍握住她的手：“好了，別瞎想。我的事我自己做主。還是說你想去見我家人了？”

朝雨撇開眼：“誰想去見啊。”

“下周末和我去見見我外婆。”

朝雨默了一瞬, 答道：“下周末我要去看奶奶，之前就說好了。”真是不巧。

許博衍見她望着自己不覺一笑：“剛剛是在吃醋？”

“誰吃醋啊？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就不能搭理別的女孩子。要不然, 我也會亮劍的。”朝雨做了一個磨刀霍霍的表情。

許博衍喔了一聲，只覺得好笑：“餓不餓？”

“餓。”

“想吃什麽？”

她狡黠一笑：“要不你給我下碗面。”這裏靠着他住的地方, 她很好奇, 想去看看。

“先去超市買點東西, 我那裏沒什麽吃的。”

正值下班時間, 超市人多。

許博衍推着車, 朝雨選着東西，挑好就放車裏。她買了一堆薯片話梅。

“你平時就吃這些？”

“寫稿子忙的時候就吃這些啊。”朝雨連忙說道，“好了，你別說了，你想說的我都知道。”

“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少吃。”

“知道知道。你怎麽和我爸一樣。我去買兩條曼妥思，寫稿子打瞌睡時，嚼一顆立馬清醒了。”

買好糖，他又要去日用品那邊。

朝雨：“還要買什麽？”

“拖鞋。家裏沒有女士拖鞋。”

朝雨的心怦然一動，她認真地選了兩雙，一粉一藍。

許博衍：“我有。”

“這是一對啊。買兩雙還便宜呢。”她鼓着嘴角，一臉的嬌憨。“我家裏也沒有新的男士拖鞋了。”

起初不經意的相遇，沒想到卻是這麽重要的人來臨。

許博衍輕輕嗓音：“我是44碼。”

朝雨瞄了一眼：“你的腳怎麽那麽大啊。我才36碼！”她的腳放在他的腳邊，對比了一下，他的鞋子像小船一樣。

兩人選好東西排了十來分鐘的隊。前面一對年輕的情侶，兩人一直手挽着手，男生時不時地親女生一下。

要是朝爸看到這一幕，鐵定要搖頭直呼：不自重！不自重！

朝雨一般只會說：辣眼睛。

她回頭看看許博衍，戳戳他的手臂，看他有什麽反應。

許博衍怎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壓着聲音道：“非禮勿視。”

朝雨一臉難以置信，她忍着笑意：“你好像我爸。哈哈哈哈——”

許博衍板着臉，推了她一下：“到我們了。”

朝雨忍着笑，收營員一一掃碼。許博衍突然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兩盒東西放在桌上。

朝雨掃了一眼：“……你你你！”

許博衍一臉淡然，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男朋友和老爸是不同的。”

朝雨：“……”

這一路，朝雨跟在他後面，默不作聲。怎麽辦，她還是有點緊張的。萬一許博衍突然撲倒她，她該怎麽辦？

許博衍沒想到小姑娘這麽不經逗。

進了樓道，許博衍回頭：“東西給我。”

朝雨昂着頭：“又不重，我能拿的。”

“六樓，我怕你爬到最後沒力氣，給我吧。”

“你太小看我了。”她硬着頭皮拎着東西爬上去了，結果到了門口，她就腿軟氣喘。

許博衍拿眼看着她：“還不錯。”

進了門，他進廚房，她坐在客廳沙發上。

朝雨打量着房間，兩室一廳，70多平，房子有些年代了，牆上的塗料都泛黃了。這裏大概就是他暫時居住的地方，沒有一點家的氣息。

木茶幾上擺放着很多本書，都是他的專業書。朝雨翻開書，發現裏面都做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她心頭一緊。

朝雨目光慢慢移到電視櫃下的一張照片上，是他和他母親的合照，照片上寫着時間：XX年六月三十號。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照片，這是她今天第二次看到他的媽媽。

照片中的她穿着一件白色雪紡長裙，氣質高雅。他的媽媽真的很好看，還有讓她莫名的親切。

許博衍拿了一瓶礦泉水給她：“面條再等一會兒。”

朝雨放下照片：“不好意思看到照片就拿起來看了。”

“沒事。”

“你媽媽她真漂亮。”

“很多人都這麽說的。”許博衍笑笑，“我母親她很講究穿着，冬天都要穿羊毛大衣，裏面配裙子。夏天的裙子能一個月不重複。上幼兒園時，我們班同學都喊她漂亮阿姨。有時候因為她早上衣服換來換去，害得我遲到。”

“阿姨一定很可愛。”如果她還在世，許博衍和他父親的關系也不會鬧的這麽僵。

許博衍不再多說什麽，“我去下面條。”說完，他轉身。

朝雨遲愣一秒，突然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她的雙手緊緊地環着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許博衍也沒有想到這麽突然，“朝雨？”

朝雨吸了一口氣，鼻子酸酸的，她說：“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他們之間差了五年，她早點認識他又能怎樣？

“你不要難過了，我想阿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好好的，開開心心的。以後，我會陪着你的。”

許博衍內心大動，神色變了又變。他突然想到了母親以前和他戲說的話。

“阿衍，長大以後想找什麽樣的女朋友呢？”

“不知道。”

“那就找像媽媽這樣的吧，老師有三個月假期，可以有很多時間陪家人。”

“再說吧。”

媽媽揉着他的腦袋，柔聲道：“阿衍的女朋友，媽媽都會喜歡的。”

許博衍閉上眼，等媽媽生日，他帶朝雨去見她吧。

媽媽一定會喜歡她的。

許博衍咽了咽喉嚨：“朝雨，松手吧，我被你抱的喘不過氣了。”

朝雨慢慢松開手。

廚房裏正在燒的水開了，水壺嗚嗚叫着。許博衍大步走過去，灌水、洗菜、下面，動作麻利。

朝雨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看着。

許博衍一邊放配料，一邊說道：“下面條很容易，別的就不行了。”

朝雨心裏突然澀澀的疼，他十多歲母親離世，父親工作忙碌，這麽多年他就這樣一個人走過來了。

“把碗拿過來。”許博衍見她怔神，小姑娘又在想什麽。

朝雨看到一旁的大海碗，青花邊的，很雅致。她拿過去：“還要放點豆瓣醬。”

許博衍把面盛好：“燙，我來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戳到朝雨的那顆小心髒了。她甕聲甕氣地說道：“許博衍，以後我給你做飯，我會炒菜，不會做的我再學。”給你做一輩子。

許博衍突然對上她的眼睛，澄澈幹淨。很想把她抱到懷裏狠狠地親一下，可是現在他一身油煙味。

他的小姑娘有一顆柔軟而善良的心。

客廳那盞陳舊的白熾燈，燈光閃爍。

兩人面對面地坐着，吃着面條。客廳那這一幕像早已模拟的千百遍，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熟稔。

朝雨又倒了一點老幹媽，碗裏一片紅油。

許博衍微微訝然。

朝雨解釋：“不辣的，還香。你要不要來點？”

“我不吃辣。”

“那你還買辣醬？知道我喜歡，為我準備的？”

“這是上次大熊他們過來買的。”他嘀咕了一句，“這麽能吃辣，難怪脾氣那麽火爆。”

朝雨：“……”

許博衍吃完了，推開碗，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卻始終沒有拿出煙。“周四周五我要出差，去S市。”

“那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是周五晚上。不過許博衍倒是賣了關子：“還不知道。”

寧城和S市一個小時的車程，朝雨一直沒有去過。去年，迪士尼正式開業，寧珊一直叨念着去迪士尼玩，可是他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

朝雨喝了一口湯：“你回來的時候我去車站接你好不好？”

他哪裏需要人接啊。他促狹一笑：“也就兩天不見，這麽想我。”

朝雨嘴角抽了抽，暗暗罵了一句臭不要臉的！

朝雨吃的飽，坐在沙發上不願意動。她摸着小腹，久坐加上不運動，現在小肚子比以前大了一圈。

一想到許博衍一身精悍的肌肉，再對比自己，她覺得很有必要去健身了。曉曦的身材就好，人又高挑，是他們報社第一美女呢。她現在怎麽老拿自己和曉曦對比呢。

許博衍洗好碗，擦了手才過來。

朝雨問：“你平時是不是不常在家吃飯？”

“單位食堂。”

難怪竈臺上積了一層灰。“你們食堂的東西好吃嗎？”

“一般。你呢？”

“外賣啊。”

朝雨默了一下，目光又看向那張照片。今天她總會情不自禁地去看那張照片。“曉曦說，阿姨是救人時意外身亡的？”

“恩。”他的嗓音不自覺地沉了幾分，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眉眼。

朝雨咽了咽喉嚨，許久，聲音才緩緩而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個被救者，你會恨那個人嗎？”她一直都有這樣的疑惑，救人而亡的那家是不是恨死了！

許博衍站在前方，臉色晦暗不明。他抿着唇角，整個人在燈影的籠罩下，像一座肅然而立的雕像。“不會。我不會恨，只希望那個被救者能好好活着。如果當初是我，我也會這麽做。”有些人骨子裏就是這樣，救人是幫人是本性。

犧牲的人值得敬重，活下的人也不要有太多負擔，而要加倍的幸福。因為他/她是代替兩個人的生命。

朝雨勾了勾嘴角，有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這麽多年，父母一直怕她受影響不肯告知那位阿姨的身份，她只知道她叫席溪，她甚至都記不得她的長相。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席阿姨。

席溪，席哲。

許博衍的母親也挺救人而亡。

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朝雨的大腦渾渾噩噩的，分辨不清。她想問，可是她怕。

如果真的是他的媽媽，她該如何面對他！

她欠了他一個媽媽，一個完整的家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