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賞花

“那解禁之法與寡人有關？”姬靈運艱澀道。

梨搖晃着頭，連連道：“不知道不知道，我要睡覺了！”

姬靈運微微嘆氣，梨大人分明是知道，還就和他有關。

她根本不會撒謊。

不知就不知吧，或許她真走了，自己還會舍不得。

梨大人的出現，已經給了他一次生機，等她終有一天膩了要走，他想他應不會強留。

只是他的舊疾複發，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抓緊時間罷，借助的外力總會消失，得趁身體好，穩固朝綱。再深明大義的君主，若無穩固的朝綱基礎，也只能盛極一時，再三代、四代，必定要崩矣。

而他，別說三代四代了，二代都還尚未出生。

之前他只想着自己身體不行，不能立幼主。他就從幼君過來，深知這裏頭太多身不由己。

可現在身體好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二代還是能培養起來的。十年，甚至十二年，足矣。

想要長生的心，已經動搖。

姬靈運這想法一冒出來，就覺得王儲十分有必要。

穩定的朝綱，需要有穩定的繼承人。

而自去年冬削藩以來，地方頗不平靜。藩王的勢力在封地上已經根深蒂固，讓他們放棄原有的爵位，去擔任郡守處理地方要事，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有些仍仗着王族姬姓，在地方大行其道，對中央朝廷敷衍了事。

更有甚者，私下結黨，想要脫離出去。但在這些都沒擺上明面的時候，只能是懷柔招安。

“姬靈運你大晚上胡思亂想，快快睡覺啦！”梨不适時地冒出來，催促他趕緊就寝。

姬靈運只好停下思緒，應付道，“好好好，謝梨大人關心。”

“這才對嘛。”梨咕哝道，“還有，往後你直接喊我名字吧，以前生疏才大人大人地叫。換位想想，我要是不叫你姬靈運而叫陛下，不知有多別扭呢。”

姬靈運哈哈一笑，“這天底下也就梨大人敢直呼寡人名諱。”

這可不能怪她，誰讓他初識那晚自報姓名，她就記住了。

但姬靈運叫她梨大人叫習慣了，一時半會兒要改口還有點困難。

人的名與姓，上古時期是合在一起的，因為那時人煙稀少。後來子子孫孫多了，單字不足以供人日常區分，才慢慢有了名與姓的分離。

而梨大人的名為單字，看來還是遵循着上古時期的起名規則。

“還叫梨大人！”梨立馬糾正他。

姬靈運笑了起來，在心裏默默地喊了句，梨。

梨花的梨。

＊ ＊ ＊ ＊

又過了些日子，天氣漸暖，邺京城裏繁花漸開。

除了紫竹園裏的各類名貴花枝外，每家每戶的姑娘，臉上笑顏也如花似錦。

那天姬靈運一大早就被梨叫了起來。

“別睡啦，趕緊出宮，不然好姑娘都被挑走啦！”

姬靈運身為一國之君，哪需要擔心這種事，只要他願意，天下的姑娘任他挑。

“那可不一定哦，不是所有姑娘都喜歡有權有勢的。有些喜歡樣貌俊美，有些喜歡滿腹經綸。而你整天看的奏章根本和詩意一點不搭，樣貌嘛，說起來好像很少見你照鏡，我還不知你長相如何。”

姬靈運又不是女兒家，每日要粉裝打扮。況且，就算是要梳洗更衣，也有專門內官替他處理，他只要負責趁機閉目養神就好了。

比如此刻，四喜就在替他更衣，小心地拾整。他閉着眸，努力在清醒，天還沒亮就被叫醒的滋味，真是……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梨卻對四喜的打扮很不滿意，“我說四喜啊，你搞這麽隆重做什麽，還要帶冕冠？這不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了，到底想不想你家陛下找到真愛了？”

她又開始她的真愛論。

姬靈運聽了不下十遍，都可以預料她下一句要說的話。

他哼了聲，讓四喜再去拿套簡單些的衣裳。

梨自前日起就開始期待女兒節，特意連夜把要看的奏章給他念完，就是為了今日能有時間空出來，替他擦亮眼睛，找到合适的人選。

她如此熱衷，就姑且按她心意來吧。

邺京城的首屆女兒節，也是整個蒼古國的頭一次。

全城的百姓都把這當做盛大的節日來看，萬人空巷，确實也太久沒有令人歡樂的事情了。

紫竹園地處城郊，因其地生長有許多奇珍花草，便被規劃起來，有專門的人看守維護，供供百姓觀賞游玩。

去年孫少萱奏請承辦女兒節一事，前後調查了一番，才道此處是不二之選。

放眼望去，繁花似錦。曲曲折折的小徑上落英缤紛，猶如仙境。姬靈運踏入紫竹園也不禁要贊嘆美景如斯。

他緩緩走了幾步，外面人聲鼎沸，但裏面每條道路被茂密的花的樹枝隔開，井井有條。身處其中不僅感受不到嘈雜，若是有伴攜手同游，反倒會覺得幽靜有序。

這一切的布置少不了孫少萱的功勞。看來，不讓她入宮，反倒是更好地發揮了她的才華。

而回想與她幾次會見，姬靈運倒也覺得孫少萱似乎和最初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開始沉心于學，女子學堂的事情頗為用心。原本公孫青雲要打着要和親兼顧培養賢後的心思，如今反倒成就了一個女學士，這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遠遠就注意到了她，身在紫竹園的最中央的地方，那裏人群聚簇，邺京城裏許多有名的才俊都環繞在她的周圍。她本就天姿國色，如今又是這女兒節的負責人，傾慕者多是自然。

只不過，她似乎都這些才俊的追求都視而不見，只當做來往的路人一般，客氣地為他們指引應去的方向。

梨的視線也注意到了她，悠悠道：“姬靈運看起來你是沒機會了。你們男人就是該珍惜的時候不知道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