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此時籃球館的氣氛已經不是沉悶或者尖銳可以形容的。

這裏仿佛成了一個處刑場，一個一個,不緊不慢的排隊接受着碾壓和宰割。

但黃濑和綠間的失利并沒有讓他們止步不前,嚴格來說奇跡的世代實力相當，稍有浮動差距也不會太大,哪怕看起來最弱的黃濑也只是經驗上的不足而已。

一般和自己同一級別的家夥，在遭受碾壓性的打擊時,都會有所代入,然後忍不住以自己為前提做一個強弱對比。

退縮和膽怯有時候就是對比權衡下的産物。可他們卻不是這樣的家夥,不是自己親自吃的虧是不會學乖的。

即使同伴被壓着削了,他們眼裏燃起的永遠不會是認輸,仿佛同伴沒燃盡的戰意和不甘全都化作燃料扔到他們的心裏了。

青峰撿起球“我還在說按強弱排的話最後才能輪到我呢,正好！”

銀子沒理會他的大言不慚“你的得意技是什麽？無定式投籃？”

“嚯？嘴上說着滿不關心,實際上對我們都很了解嘛！”青峰食指頂住籃球,劃了一下讓它在指尖上穩穩的旋轉“不過要先糾正一點——”

“無定式投籃？得意技？那種我東西根本沒有。啊——,如果以其他人的标準來看的話，我的所有技能都是得意技。”

銀子鼓了鼓掌“很好，我就喜歡看人牛皮被紮破的場景,盡管得意。我不介意。”

“那麽,這次你攻我防,不限制打法。和綠間一樣，只要你進一個球算我輸。”

開始的一瞬間，青峰的氣場就變了，無孔不入的強勢氣場像是要灌滿整個球場，然後将之變成自己的領域。好讓自己在其中肆意揮爪胡作非為。

他的籃球風格本來就是随意不羁且帶有強烈的攻擊性，和黃濑的青澀和綠間的單一不同。

平時蠢得一比的家夥在球場上有相當高超的對戰智慧！

他并不會因為自己就抱着僥幸無視自己看到的東西，清楚的明白每天在他們中間窮酸的混零食吃的家夥是多麽不得了的怪物。

即使是他，或許在速度和敏捷上沒有半分優勢，更何況那對所有籃球手來說非人的彈跳力。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如果說還能在這具怪物一樣的身體裏掙得一絲生機的話，那就是利用她青澀低級的球技了。

籃球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在青峰手裏一樣，如臂指使，橙色的殘影像一道道炫目的光。

銀子吹了聲口哨，這家夥幾乎沒讓她碰到球，如果資本的薄厚能衡量傲慢的程度的話，沒準這家夥之前的臭屁還真是不無道理。

說實話銀子在板凳席上看過他打球，每當漫畫情節枯燥無趣的時候，也會被純粹的熱血吸引。

但一切都及不上親身對戰所帶來的震撼！無怪乎這家夥第一個牽頭，相比其他幾人，這家夥對自己才能的挖掘已經趨于成熟——至少在本階段是這樣。

這不是敏捷性和反應力的問題，他用毫不注水的技巧證明了籃球和身體數據。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優勢直到最後，銀子的說教就變成了自打臉。

青峰不否認她指出的問題刨除欠揍的語氣還是很客觀的，可他也有自己的偏執和傲慢。

兩人攻防之間越發靠近籃筐，青峰一個假動作讓銀子重心偏移，然後手裏的球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扔出去——

眼看勝利在望，因為那球是繞過籃筐背後的一道抛物線，不是綠間那種滞空時間長到給人足夠反應時間的距離。

重力的作用和銀子此刻被嚴重帶偏的身形，一切在衆人看來結局已定。

所以知道那顆籃球沒有從籃筐下出現而是滾到離他們數米遠的板凳區時，青峰還沒反應過來。

為什麽？球會出現在那裏？難道籃筐周圍剛剛掀起過一陣龍卷風？或者是這家夥作弊将手裏的什麽東西投擲出去打偏了籃球。

他不相信那種正在摔倒的姿勢是怎麽找到平衡後跳起來截斷籃球的，即使這個過程能辦到那也需要時間，而就時間而言，那時候籃球早應該沒入籃筐垂直的砸到地下，并做了好幾反彈。

“不，可能的吧？”黃濑喃喃道“那種動作。”

坐在他旁邊的赤司卻冷漠到“已經連續給出兩次驚喜了，憑什麽還能認為她不能做到更不可思議的事？”只是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因收緊爆出的青筋洩露了他內心并不如表面上的平靜。

“如果那樣都不能阻擋她的步伐的話，那麽技巧上的優勢也失去了嗎？”綠間像是比在場的青峰還期盼，用什麽方法都好，只要有一種能夠在這絕望的對比中看到生機的方法。

可那家夥，那個已經在失去重心倒地途中的家夥，加快速度往地下一壓，手掌猛拍地面居然做到了推進作用，她整個人在力的相互作用中彈跳了起來，半空中調整身形，揮手截球——

用手掌推進——，确定他們還生活在牛頓定律的世界中嗎？

奇跡的世代從沒有這一刻這麽同仇敵忾過，實力變強後各自為政已經成了常态，可此時幾人的凝聚力卻全都彙集在場中比試的同伴。

久違的，青峰再一次感受到了背負同伴的期待的壓力和豪情。雖然這一切來自于一個外行怪物的羞辱。

然而就像他自己說得那樣，光憑氣勢是無法縮短實力上的差距的。如果一開始那炫目華麗的技巧還能打銀子一個措手不及的話，那麽第一球過後，逐漸适應他不羁随性的動作中那微不足道的習慣規律後，走向就清晰明了起來。

青峰洩憤的把籃球往地上一砸，輸的再不甘願也是輸，屬于他的挑戰已經結束了，只能乖乖的坐回板凳區旁觀。

“紫原——”銀子把視線掃向最後的兩人“躲個屁，整天吼着要捏爆人的是你，快過來，給你機會呢。”

紫原往後退了一小步，搖搖頭“不要，現在我心裏火很大，沒有自信能控制住自己，萬一扭斷你的脖子怎麽辦？你還欠我一個孩子呢。”

周圍的人差點栽倒，這特麽還不如認慫呢。對着這裏排排坐被打爆的三人這智障在說什麽？ky嗎？相處這麽久原來他們之中藏着一個ky嗎？

事到如今，銀子倒是有些佩服這些家夥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了。任何人的失敗都不能澆滅他們的自信，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是內心強大的鐵證了。

銀子想着早串完早了事，也不跟這小學生争論，她幹脆擺出誘惑的表情，笑眯眯到“行，你要贏了我就給你生孩子。”

“诶？是嗎？那太好了。”紫原聞言立馬放下零食傻乎乎的搖着尾巴跑了過去。

桃井不忍直視的抹了把臉，然後對赤司到“之前說的要注意青峰課外行為以免別算計的話題，再加紫原一個吧？”

赤司點點頭“好！”

但他視線并沒有收回去，把桃井看得別扭，然後桃井問“怎麽了？”

“沒有！”赤司回頭，這女孩兒真的不知道比起紫原，其實自己才是被調戲得最多的嗎？

相比其他人，到紫原這裏就成了野蠻的力氣比拼。

中鋒強調籃下防守，和前鋒和後衛這樣機動性強的位置不一樣，很多時候是要有直接的肢體對抗的。

顯而易見，紫原這身高，這身板，每次和他對抗的家夥都有一種螞蟻撼大樹的滑稽感。

銀子這個遠遠還要纖細于對手的女生體格，和他對抗在一起就更滑稽了。視覺上的效果來看像是下一秒就會被紫原壓死一樣。

可所以人都不會這麽樂觀，不說剛才的碾壓式處刑，就是平時，有個零食争奪什麽的，其展現出的實力就可見這家夥的力量不能以體格來記。

這裏面最先絕望的要數綠間，永遠忘不了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家夥在做什麽。

當時整個心被初次的歡欣雀躍所占據，沒有多想，後來特意查了查那種類型售貨機的重量。

即使是紫原，他覺得也只有被壓着打得份。

果然這裏還沒擺開架勢加油，那邊紫原就被怼翻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後，不知道是屢次失敗還是孩子的許諾飛了，總之這傻大個紫色的眼睛裏都開始蒙了一層薄淚，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黑子和桃井好不容易哄回紫原，把人拉出了球場。

銀子的視線也順勢對上了最後一只——

“坐的挺穩嘛，該你了，leader！”

“不，我認輸！”

哈？

所有人一驚，這個為了勝利不惜分裂人格的家夥在說什麽？

赤司明白這些視線的含義，他微微一笑“怎麽了？我能夠認清現實對你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嗎？”

但不管怎麽樣，既然他雙重人格的事被當衆叫破，那就需要消化和磨合的時間。

銀子見赤司這麽表示無所謂的聳聳肩。她站到所有人面前，對這次的行為做了最後總結。

“咳咳！總之，事實你們也看到了。”

“你們，就是一群貨真價實的辣雞！如果只滿足于日本這個籃球弱國的中學界頂峰的位置，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可如果想有朝一日見識更高的風景，那就給我把尾巴夾緊點。世界上比阿銀我強的人很多，你們怎麽知道沒有人突發奇想的找教練要打籃球？不想重複今天這種下場，就把那些狂妄咽下去，好好訓練。”

“嗨！我明白了。”赤司以詭異的順從态度到“經過今天的事，即使隊員們的問題并沒有根本解決，但團隊的統一性還是會繼續維持下去的。”

銀子見赤司這麽上道準備好的一車話都沒了用武之地。她只得攬過桃井的腰，像為馬子出完氣的老大一樣，留下打砸搶過後混亂的攤子大搖大擺的走了。

可別人或許對赤司的裏人格毫不知情，綠間卻對他的作風不算陌生。這家夥絕不是這麽圓滑好說話的人。

“赤司，你在打什麽主意嗎？”他單刀直入的問。

赤司收回注視着銀子她們背影的視線，對上綠間，露出鋒芒畢露的笑“打主意什麽的，大家不都一樣嗎？”

只是他不同于另一個自己，只滿足于遠遠的欣賞，他可是個更貪心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