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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裏微風輕拂,帶着頭頂的樹梢輕輕晃動,陽光正好,照在人身上帶着一股,猶如蒙着一層柔光。
言喻手上還挽着他的外套,松枝綠軍裝随意搭着,襯地她手腕白皙如雪。
她低頭時,正好看見衣服上的姓名牌,蔣靜成。
要不是他正看着自己,言喻真想偷偷地留下來。
她幹脆裝傻,繼續拿着他的衣服。見他還盯着自己看,言喻忍不住說:“要不我請你吃飯?”
蔣靜成站在樹旁,一只手插在褲兜,神色淡然,瞧不出喜怒。半晌之後,他臉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反問道:“請我吃飯?”
“你剛才不是見義勇為了,為表謝意啊,”言喻順着他的話。
他插在褲兜裏的手,摸到煙盒,他煙瘾不大,可是這兩天抽地狠。至于原因,他的眼睛朝言喻身上一掃,神色冷漠,透着一股嚴肅勁兒。
兩人再看對方都覺得變太多了,蔣靜成性子更沉,眉眼中帶着一股歷經磨練的硬朗。
相比與少年時的肆意飛揚,整個人更爺們了。
至于言喻,蔣靜成打量着她,舌尖輕抵了腮幫,哼笑了出來。
“排隊等着。”
他說完,言喻一愣,随後又笑了出來,點頭順從地說:“那好,不過我能問一下,我前面排了多少人嗎?”
她擡着眼睛看他,一雙清潤的眸子,像是過水洗過,亮地逼人。
蔣靜成咬咬牙,腔調漫不經心:“不知道。”
言喻被咽了下,好在她如今性子早不像從前,也不生氣。她抖了下手裏的衣服,遞過去:“你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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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靜成看了一眼,伸手接過。
“我現在要回家,你去哪兒?”言喻定定地問。
蔣靜成理了下衣服,言喻的心跟着一顫,好在最後他也只是把衣服挂在臂彎,沒有穿回去。他挑眉,嘲諷地說:“你你你,不知道叫人的?”
叫人?言喻看着他,見他一臉嚴肅。
只是言喻在想,叫什麽?
蔣靜成?她以前生氣時才會這麽叫。
思慮了一會,言喻擡起頭,認真又不失又禮貌地問:“小成哥,請問您現在去哪兒?”
蔣靜成五官立體,輪廓深刻,是那種英俊的長相,就是一旦不笑,會顯得異常嚴肅,就連身上的氣勢都上來。他這會兒就是面無表情地看着言喻,然後張嘴,輕吐兩個字:“回家。”
不就是回家,饒這麽一圈。
他說完已經轉身往回走,言喻跟上去。兩人并肩,誰也沒說話,旁邊是汽車鳴笛,還有各種嘈雜的聲音。
可是這一刻,言喻卻覺得很安寧。
心底的安寧。
兩人到了大院門口,站崗的年輕士兵沖着他們行禮,蔣靜成點頭。而崗哨亭子裏另外一個士兵,看着言喻,立即出來說道:“這位小姐,請您出示一下你的證件。”
“她是跟我一起的,”蔣靜成說道。
小士兵為難地表示:“首長,按照規定,外人進入大院都是要登記的。”
一句外人,讓兩個人都是一愣。言喻只是眉眼冷淡的看着小士兵,她知道人家只是盡忠職守。
蔣靜成皺眉開口,他說:“她不是外人,她是孟首長的女兒。只是之前一直在國外。 ”
小士兵是真不知道,趕緊道歉:“對不起,孟小姐。”
雖然被他叫錯了名字,言喻也沒糾正,淡淡一笑。
兩人順着大門往裏走,言喻看着綠蔭環繞的地方,即便離開了這麽久,可是這個地方看起來卻沒怎麽變。都說鐵打軍營,流水的兵。她雖然從未當過兵,可是此刻卻有一種別樣的心情。
或許退伍很久的士兵,再回到當初的軍營,也會有這樣的心情吧。
這裏有她的青春,她曾每天背着書包,沿着這條路出門,然後到外面不遠的公交站牌,坐車去學校。
七站才能到學校,早上的時候人多,擠地厲害。
她也曾經常站在那邊操場邊,看着他們打籃球,高大偏瘦的少年,橫沖直撞,揮汗如雨。
這裏,是她的家。
待到分岔口,言喻站定,微笑着看向蔣靜成,輕聲說:“小成哥,再見。”
說完,不等蔣靜成說話,她轉身就走。
她步履越來越快,仿佛身後有人在追她。可等再回頭的時候,分岔口已經沒人了。
言喻有點兒失望,轉身慢慢地離開。
而在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時,站在路口灌木叢那裏的人,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他身上穿着的褲子沾上草屑,異常顯眼。可是蔣靜成看也沒看,反而嘴角揚起一抹淡笑。
還不是回頭了。
言喻走到門口的時候,心底居然生出一絲忐忑,就像是她當年剛到這個家時一樣,她下車的時候,連腿都是軟的。
她不由又想起蔣靜成,那時候他故意調笑她,惹得旁邊的人大笑。
孟仲欽板着臉教訓他,不許胡鬧。周圍的人都在笑,氣氛一下子沒那麽緊張。
“言言,”她還在出神,已經被正要出門的王嫂喊住。
王嫂在孟家幫忙很久,她是孟老太太的遠方親戚,因為家境有些艱難,又為人老實勤快,就一直讓她在家裏幫手。
她又驚又喜地看着言喻,直打量;“站在門口幹什麽啊,宋老師還一直念叨說你怎麽沒回來呢。”末了,她又忍不住感慨:“真是越長越好看,這要真是走在馬路上,我都不敢認了。”
王嫂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言喻笑了笑,跟着她進去。
家裏的院子擺着不少植物,看起來打理地都很好,還有架起的葡萄架子,這是爺爺種下的。只可惜她沒見過老人家,在她被認回來的前一年,他去世了。
宋婉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剛走到門口,就見言喻已經進來了。
“媽媽,”言喻淡淡地喊了一聲。
看得出來,宋婉臉上帶着笑,顯然是高興,立即說:“快進來吧,你爸爸剛剛還打了電話,”
言喻一向和宋婉不親近,明明是親母女,可兩人之間總像是隔着一層。
就在她正想着要不要開口,讓她不要這麽忙碌,聽到外面汽車的聲音,她心裏一喜,已往門口看了過去。
孟仲欽穿着一身常服,昂首闊步地進來,已站到沙發上坐着的人。
他随手摘掉帽子,宋婉上前,接了過去。
言喻此刻也站了起來,孟仲欽已經走到她面前,沉聲喊了一句;“立定。”
言喻一愣,身子已經緊繃起來,筆直地站在原地。
孟仲欽借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直到他看夠本了,這才上前,伸手一把抱住言喻,柔聲說:“我的小閨女,終于回家了。”
言喻只覺得剛才纏繞在她心頭的沉重,此刻突然煙消雲散了。
言喻坐在樓上的房間,這麽多年過去,她的房間依舊保持着往昔的模樣。盡管歲月流逝,可是這裏卻被完好地保存下來。她看着桌子上的醫學資料,這還是她上大學時用到的。
她都快忘記,她曾經最大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醫生。
以治病救人為己任。
只可惜,她終究還是沒能成為一名醫生。
當樓下再次傳來動靜時,是孟西南回家了。她把手上的醫學書放回原處,站起來準備出門。她剛開門出去,樓下的聲音更大,似乎來了更多的。
“你丫鼻子怎麽狗一樣靈,我家做什麽好吃的,你都能聞着味道過來,”孟西南聲音響地叫言喻站在樓梯拐角都聽到。
“我就覺得宋阿姨親手做的紅燒肉,比咱們大食堂的好吃,”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言喻走下去,就看見幾個大男人站在客廳裏,還每人手上都拿着一雙筷子。
大概是聽到有人下樓,幾人紛紛轉頭往後看。
就看見穿着一身白色收腰連衣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樓梯處,長腿、細腰,白地發光一樣地站在那裏。
“卧槽,”一口紅燒肉還沒吃完的陶逸,當即一聲爆吼,激動的差點兒把嘴裏的肉掉出來。
站着離他最近的韓堯,也跟着暴罵了一句:“你他媽口水都噴老子身上了。”
“言言,過來吃肉,”孟西南瞪他們兩個,敲了敲碗邊,淡淡地喊了言喻一聲。
就仿佛她從未離開這個家,今天也不過是一次尋常的回家。
言喻走過去,陶逸總算把嘴巴合攏了起來,不過随後他想起一件事,激動地說:“我說那天我看着門口站着的人,那麽像言言呢。我就說我不會把言言認錯了。”
孟西南一愣,卻是直接把碗塞進他手裏,說道:“吃肉還堵不住丫的嘴,回頭給你縫起來。”
一旁的韓堯笑着推了他一把,笑罵道:“你少跟我們言言套近乎,打小就沒安好心。”
言喻笑着看着他們,這幾個都是一身軍裝,陶逸是一身陸軍常服,韓堯是武警,至于孟西南他是空軍,就差一個海軍,兵種都能湊齊全了。
“言言,我們是來找你哥去打球的,你也一起去吧,”陶逸熱情地招呼她。
這男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打球的時候都恨不得旁邊圍一圈小姑娘,奈何他們大院姑娘少,糙漢子多。
不過沒關系,言喻一個能頂一群姑娘,因為這姑娘長得真是好看啊。
韓堯在一旁閑閑地說:“要不回頭,我叫你女朋友來?”
陶逸:“……”卧槽,關鍵時刻拆哥們的臺。
一旁的宋婉見他們說的熱鬧,就對孟西南說:“去吧,你爸爸剛才又出門了,估計着還要好久才能回來,你們先去玩玩。”
孟西南點頭,對他們說:“我上樓去換個球服。”
于是陶逸和韓堯也回家換衣服。
等孟西南換了一身白球衣出來,在門口換球鞋的時候,沖着言喻喊了一聲:“言言,走了。”
言喻看着他,猶豫:“我能不去嗎?”
此刻蔣靜成剛接到韓堯的電話,他說:“小成哥,來打球吧。”
蔣靜成還沒說話,樓下母親鐘寧似乎在喊他,他随口問:“都有誰啊?”
韓堯痛快說:“我和陶逸還喊了西南哥,”說着他一頓,口氣變得猶豫,他支吾說:“言言回來了,我們剛還看着她來着。”
出現一陣安靜,韓堯挺怕這氣氛,又問道:“你來嗎?”
“去,算我一個,”蔣靜成口吻挺冷靜。
挂了電話,他換了一身球衣下樓,鐘寧見他穿這一身還愣了下,随後才把他的軍裝遞過來,憂心地說:“你軍裝上的姓名牌怎麽回事?是被你自己取下來了?”
蔣靜成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姓名牌不見了。
之前還在的……
忽然,他低頭一笑,輕聲說:“大概是被小貓叼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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