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水晶吊燈的燈光照亮着整個客廳,清透明亮的光線下, 穿着白襯衫的男人, 正含笑看着他們。只不過當他的視線落在季啓慕那張調色盤臉上的時候, 眉頭微蹙。

“哥, 你怎麽來了,”季啓慕目瞪口呆。

季啓複雙手扣在面前的拐杖上, 純銀雕刻的拐杖頭在水晶燈的光線下精致奪目。他緩緩起身, 左手拿着拐杖, 穩穩地站了起來。

言喻安靜地站在原地,眉目淺淡,看不出情緒。

季啓複的目光在那張顏料盤臉上轉了下, 這才看向言喻,低聲說:“你們在北京就這麽胡鬧?”

他的語氣也沒有責備,反而帶着一股淺淺地, 幾乎不易察覺地寵溺。

言喻還沒說話, 季啓慕已經搶先開口:“哥,你別說言言, 是我打架了, 她是保釋我的。”

說完, 他還指着自己的臉, 特別可憐地說:“你看我的臉, 被打的。”

季啓複當真認真打量了一番,不緊不慢地問:“真可憐。”

說這話時,他臉上嘲弄的表情明顯。

季啓慕這才跟想起來什麽重要大事一樣地說:“哥, 肖文今天就是去接你的啊,難怪他一直不在,我還以為他是放棄對我的盯梢呢。”

結果他剛說完,還非要倒打一耙:“要不是你把他叫走了,我也不至于被打的這麽慘。”

肖文一直保護季啓慕,平時不管他去哪兒,肖文都會跟着。

結果就今天不在,出事了。

季啓複手拿黑色拐杖,朝他們走了過來。他雖然走地慢,可是腿腳卻并沒有明顯地不便,看起來拐杖更像是個裝飾品。

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三年前,他曾經遭受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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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啓慕見他過來,想躲開,可是又不敢。

倒是季啓複目光定格在言喻身上,言喻雖然垂着眸子,卻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他緩緩開口:“言喻,我不是在責備你。”

言喻擡頭,長發落在兩頰,漆黑的眸子比他旗下任何一顆頂級鑽石還要明亮耀目。

然後他聽到她客氣又疏離地聲音:“季先生。”

季啓慕實在是受不了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特別是言喻進入公司之後,每次都弄得跟上下級一樣。

他好奇地問:“哥,你怎麽會過來?”

言喻倒是也對這件事好奇,季啓複是日理萬機的大人物,常年全球飛行,大概只有他的貼身保镖才會清楚地知道他的行程。

這次突然到中國來,讓她不得不聯想到,他是不是對聯想集團的中國區有所安排。

其實中國區的這兩年發展地迅速,但是內部存在的問題也很多。

特別是關于品牌營銷定位問題,旗下頂級珠寶品牌,發展勢頭良好,去年業績增長143%。可是中國區域自作主張地行為也很多,就比如這裏要選擇品牌形象大使。

雖然只是中國區域大使,但總部最起碼應該有知情權。

這确實是個小問題,可是問題日積月累。

總會爆發。

季啓慕不過問了一句,言喻腦海中已把季啓複過來的問題猜測了一遍。

可當事人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她看似安靜,卻是在發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一眼看出,她是在猜測他來中國的理由。

來這裏的理由?

連季啓複心底都苦笑了,就是想見她,哪有那麽多理由。

言喻見他不說話,只得說道:“季先生,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您和小季總早點兒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微微彎腰,轉身就離開。

季啓慕都來不及攔她,就見她匆匆離開。

等言喻消失在門口,季啓慕忍不住喊道:“哥,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和言言到底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季啓複盯着門口,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可是握着拐杖的手掌,青筋浮起。

是啊,他們以前可從來不像這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追着他的車子,足足跑了三條街,她就光着腳,在曼哈頓的大街上,追着他的車一直跑。

那天他坐在車內,正在低頭看文件,司機開着車,突然和他說:“季先生,後面好像有人在追我們的車,要停嗎?”

他冷漠地說:“不用。”

車子繼續往前開,遇到紅燈等下,再開走。到了第二條街的時候,司機驚訝的聲音又響起:“季先生,那個人還在追。”

彼時季啓複人狠心冷,就連季家看不慣他的人,都比比皆是。

他又怎麽可能把憐憫給一個路上追車的人。

“開車。”

綠燈亮了起來,司機不忍地看了一眼後視鏡,那個姑娘頂着烈日炎陽,足足追了他們兩條街。可是他只是個司機,要聽從老板的命令。

于是司機順從地開車往前。

可叫他們都沒想到的是,當車子在第三條街路口的紅燈前等下來時,那個一直追着車子的姑娘,居然真的追上來了。

季啓複因為車窗有人在敲打,從電腦屏幕前,擡起視線。

他皺着眉頭,看着黑色車膜外的人,隔着車窗只能看出她是個長發姑娘。

司機是在季家工作多年的華人,見那個追車的姑娘也是個中國人,難免動了恻隐之心,勸說道:“季先生,我想這姑娘只是想和您說句話吧。”

車外的人還在敲窗,紅燈在進行最後的倒數十秒。

司機見季啓複一直不開窗,嘆了一口氣,已準備啓動。

誰知就在黃燈亮起時,車窗被放低,他看着車外的人。而那個一直在敲窗的姑娘,雪白的皮膚因為劇烈的奔跑而變得殷虹,沁血一般。

他平淡地看着對方,“有事情?”

可一句話剛問完,小姑娘已潸然淚下,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那天曼哈頓的金色陽光是那樣充足,可面前的人卻那麽地傷心難過,眼淚止不住一樣。她往後退了幾步,沖着車窗鞠了一躬,就轉身離開了。

沒有糾纏,甚至沒開口說話。

那個瘦弱纖細的身影,走在人行道上,赤着腳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此刻綠燈終于亮了,司機見他沒吩咐停下,只得慢慢啓動車子,卻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這姑娘哭地真夠可憐的。”

司機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看着小姑娘哭的模樣,有點兒心酸。

雪白的小臉漲地通紅,大口口地站在車窗外喘着氣,卻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就哭了出來。這一幕,猶如電影的慢鏡頭畫面一般,在他腦海中回放着。

她哭的模樣,沖着車子鞠躬的模樣,赤着腳走在人行道的模樣,因為哭泣而不斷顫抖的肩膀。

“停車,”季啓複放下手裏的電腦,對着司機說。

司機一愣,還是按照他的囑咐,将車子停在路邊。季啓複下車之後,就往回走,可是人行道上,已沒了那個纖細瘦弱的背影。

他又走了一會兒,才在一個拐角找到她。

季啓複并不是個擅長安慰的人,在他看來,眼淚代表懦弱。可是偏偏面前的姑娘,就蹲在那裏,低聲地哭泣,并不打擾別人,就像是這座城市裏的一只小小流浪貓,柔弱卻又堅強。

他半蹲了下來,他名貴的西裝和皮鞋,和這個淩亂的街角,是那樣格格不入。

“你,需要幫助嗎?”

言喻躺在床上的時候,閉着眼睛,腦海中卻有剪不斷的思緒。不知過了多久,眼皮沉沉,總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的時候,正好是星期六。

雖然不用上班,言喻已習慣了早起。她穿着運動服,在酒店房間的跑步機上跑了半個小時,才到樓下的餐廳吃早餐。

沒想到,還是碰到季啓複。

他依舊穿着襯衫和西裝褲,打扮低調,卻精致矜貴。黑色拐杖就擺在他的椅子邊,他的保镖坐在隔壁的位置上。而他獨自一人,占據了落地窗的那個桌子。

“言言,”他看見她,“過來。”

見他招呼,言喻自然不會推脫。她坐下後,微微颔首,客氣地問:“季先生,您起的這麽早?”

季啓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無奈道:“言喻,你非得和我這麽說話?”

客氣又恭敬,像那些公司裏的高層一樣,帶着一張面具對待他。那些人就算帶了面具,季啓複也不會在意,可她不一樣。

言喻伸手用銀勺攪動面前的咖啡,灰褐色液體慢慢轉動,散發着濃濃地香味,帶着苦澀。

她說:“季先生,您是我老板。”

所以對你這樣客氣,是應該的。

季啓複看着她,又垂着眸子看着她的手指,纖細白皙,戴上鑽石一定很好看。

什麽顏色鑽石配她呢?

粉鑽還是藍鑽,又或者還是最經典的白鑽?

他問:“你找到那個人了嗎?”

言喻有些不明白地看他,顯然這句話有點兒突兀。季啓複倒也沒讓她多猜測,直接替她解惑,“就是你和小慕說的,那個沒辦法忘記的人。”

她一愣,沒想到她和季啓慕的話,會被他聽到。

見她不說話,季啓複有種了然于胸的自信,這也是之前他會放手言喻回國的原因,他伸手端起的咖啡杯,說道:“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并非你執着就可以的。”

也不知為何,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言喻心底升起一股孤勇。

她擡頭望向窗外,陽光正濃,連心情都有一份恰到好處地淡然,她轉過頭,聲音堅定:“可是真正的愛情能夠戰勝時間和距離,它不會褪色的。”

“那你現在得償所願了嗎?”季啓複喝了一小口咖啡,淡然地問。

言喻站在首都圖書館的門口,昨晚路過的時候,總有一種歲月從未流逝的感覺。

此刻站在這裏,她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八月,驕陽如火,蔣靜成帶着她坐公交車,她坐在座位上,他站在她的位置旁邊,高大的身體擋在她四周,牢牢地護着她。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這條路,她會和他一起走過,很多,很多遍。

可是現在,她卻只能孤身一人站在這裏。

想起季啓複淡然篤定的模樣,她突然心生一種執念。她的愛情,是可以戰勝時間和距離的。

當她撥打蔣靜成電話時,明明還沒接通,心跳卻如坐上過山車。

終于,電話被接通了。

她望着面前的建築物,輕聲問:“你要不要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幹什麽?”對面顯然沒準備回答她。

可是言喻卻堅持問:“你猜一次,好不好。”

“我為什麽要猜呢?”伴随着一句短促地輕笑,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問題。

其實這确實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就算他猜對了又怎麽樣,沒猜又如何。可是就像季啓複提醒她的那樣,她和蔣靜成之間,有着六年離別的光陰。

言喻垂着頭,最後一次說:“你猜一次。”

聲音裏是軟弱。

等了好久,終于等來蔣靜成的聲音,先是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聲。

接着他說:“你回過頭來。”

言喻聽話的回頭,然後她就看見不遠處,那個高大的男人,拿着電話。

許久,他的輕笑聲清楚地傳到她的耳邊。

“我猜對了啊。”

小劇場:

成哥:猜對了,有獎勵嗎?

小仙女:你想要什麽?

童哥:拉小手,摸頭殺,壁咚,請給我們來一套

成哥:難道不應該是他媽的搖一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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