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這……”

周卓一時失神,半晌才看向言喻。

而言喻此刻依舊盯着平板電腦的屏幕, 顯然這些都是季遠鴻算計好的, 選在這個時間節點開新聞發布會, 就是利用今天已經周五, 而且還有一個小時,股市就将停止交易。

所以即便季遠鴻爆出季啓複失蹤的消息, 也不會造成股價的暴跌。

到時候季遠鴻在利用這兩天時間, 穩定集團內部, 到周一的時候放出利好消息,穩定公司股價。

畢竟聯合集團作為一家大集團,歷經近百年, 也不是沒經歷過公司最大股東出事。

發布會很快就結束了,此刻周卓臉上都不太好看。

說起來,他是季啓複的學長, 要是真按照派系來算, 他自然被劃分在季啓複這邊。

關于季家叔侄之争,他也不是沒聽說過。

可他從來沒擔心過季啓複, 畢竟季遠鴻爛泥扶不上牆, 那可是公認的。

他叫助理先出去, 低聲問言喻:“季先生失蹤, 是真的嗎?”

言喻神色冷淡, 倒是眉心微蹙,似乎還在想別的事情。周卓見她不說話,心底暗暗嘆氣, 難不成這居然是真的?

“周總,就算季先生真的失蹤了,季家也不是只有季遠鴻,”言喻神色坦然。

周卓瞧着她,苦笑一聲,這才說:“你是說小季總?”

季啓慕在公司上班這麽久,說真的周卓不讨厭他。畢竟他雖然不務正業,對公司業績也沒什麽幫助,可他也不會拖後腿,不會仗着自己是季家人,就對你的工作指手畫腳。

可要選擇老板,一個傻白甜,一個蠢又毒,周卓竟是不知道,到底選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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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現在哪裏還顧得上這個,季遠鴻一句話,就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

她最擔心的反而是蔣靜成。

在美國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想讓蔣靜成知道。即便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僥幸心理,可她怕變成他們之間的隔閡。

所以周卓離開之後,她坐在辦公室椅子上,看着桌子的電話,竟是開始猶豫起來。

比起裹在輿論中所得到的消息,她更讓他聽自己親口說。

言喻伸手将桌子左側的抽屜打開,裏面有一包煙還有一個打火機。她将椅子轉了個方向,背對着窗外,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在嘴裏含住,雪白的指尖捏着打火機,也沒立即點燃,就那麽安靜地看着。

她手指微動,啪嗒一聲,橘色火苗竄了起來。

煙頭被點燃的時候,言喻手指夾着煙,她吸地少,反而多說在發呆。

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助理抱着文件走進來,是需要她簽字的。沒想到一進門就聞到房中的煙味,她有些吃驚。

直到言喻轉過椅背,手指夾着煙,微挑眉看着助理,“有事兒?”

助理不由看呆了,腦海中只閃過四個字,煙視媚行。

“言總監,”助理輕聲喚了一句,那天言喻在茶水間的舉動,直到現在都叫助理記得清清楚楚。之前她一直覺得言喻挺高冷的,雖然對下屬并不苛責,但是也叫人有些敬畏。

可那天之後,助理突然生出一股親近。

她低聲說:“要不我給您倒杯咖啡吧?”

“是不是要簽文件?”言喻看着她懷裏抱着的那堆東西,挺淡然的問。

言喻招招手,她走過去把文件放了下來。直到助理想了一會,低聲說:“言總監,還有一件事,就是您上熱搜了。”

這是言喻第二次上熱搜了,作為一個非娛樂圈人,這頻率可不算低。

言喻皺眉,助理一見她表情,立即解釋:“您放心,沒什麽罵人的,網友大概就是好奇。”

季遠鴻這一出雖然是在國外搞的,可國內的財經媒體第一時間跟進。随後就連娛樂媒體都下場,畢竟關于季啓複的桃色新聞也足夠吸引人關注。

今年還有媒體将季啓複評選為全球十大鑽石單身漢。

況且聯合集團又是做鑽石起家的。他這個鑽石單身漢,名副其實。

微博的營銷號一向喜歡追着熱點新聞,這種豪門争産大家最樂意看,更何況又是擺在臺面上撕,足夠狗血足夠有噱頭。

當永恒之心的照片,被放出來的時候,那條光華璀璨的項鏈,即便只是一張照片,都足夠吸引。

“價值兩億啊,果然是有錢人,一出手就非同凡響。”

“那也分人的好吧,人家言喻這種人,出身好,名校畢業的,自己也做到了高管,追她總比追娛樂圈的那些小花旦好吧。”

“踩娛樂圈的都有病吧,對對對,你家學霸你家高管。不過現在看看,她這個高管只是靠男人來的吧。”

“我不管送給誰了,我就想看看價值兩億的項鏈,長什麽樣。”

“活脫脫的霸道總裁愛上我啊,太蘇了,我要是言喻,我立馬就嫁。”

言喻看着這些評論,頭疼欲裂。

助理見她用手指撐着額頭,臉上表情嚴肅,這才想起來,言總監的男朋友不是季先生。她有些尴尬,直到言喻擡頭說:“我的微博是你在打理吧。”

“現在把密碼給我。”

助理正要點頭,又突然問:“您是要發布什麽消息嗎?”

“澄清,”言喻幹脆利索地說。

助理沒想到她這麽果斷,驚訝之餘又有點兒欽佩。說真的,要是換了一般人,有人這麽追求自己,只怕早就動搖了吧。

只是言喻還沒發微博,倒是孟西南先打電話過來。

他開口問:“言言,網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一個新聞傳出來的時候,便會有層出不窮的新聞,或真或假。

言喻還沒說,孟西南已低聲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好好跟小成說,別叫他臨走前,你們鬧出誤會。”

“臨走?他要去哪兒?”言喻吃驚地問。

當言喻趕到病房的時候,一推門,就見病房的床上,幹淨整齊。白色被子被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每一個菱角都那樣分明。

床邊站着的男人正在穿軍裝,襯衫的風紀扣被他扣上。

一轉頭,他劍眉微揚,一張英氣的俊臉顯得格外認真正經。他眉眼輪廓一向深邃,眼尾微翹,此刻不笑時,叫人不敢與他胡鬧。

這幾天一直看着他穿病號服,乍然換成一身軍裝,肩線腰身,都恰到好處一樣。

“言言,”蔣靜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仁,筆直地看着她,像極了他這個人。

直接,不閃躲。

言喻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你要出去訓練,為什麽不告訴我?”

“就一個多月,不長,”他眉眼淡素,口吻卻像極了她剛回國的時候,他對她冷淡至極。

明明是那麽平靜的表情,可是下面卻像是在竭力壓抑着什麽。

他又扯唇輕笑一聲,“原本想晚上你來醫院的時候,告訴你的。”

他沒打算瞞着,畢竟就一個多月,因為是全封閉性的,連手機都不許用。他是怕這姑娘聽到之後,心裏難過,就先沒告訴她。

結果反倒是他,被消息連番轟炸。

就在剛才他手機裏,不管是韓京陽他們還是謝铮、陶逸這幾個,都給他發了消息。別的男人給自己女朋友送了一條價值兩億的項鏈,結果他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陶逸還特意打了電話過來,這丫居然還嘴賤了一句:要不算了吧,你們兩那檔子事過去那麽久了,你一個當兵的,能給人家什麽?

蔣靜成就坐在病床,眼睛看着窗外,夏天的陽光總是那麽充裕。

他彈了下手裏的煙頭,扯着笑:“我啊。”

一個絕對忠誠的自己。

陶逸其實也就是嘴賤,故意插科打诨,怕小成真因為這事兒心裏有疙瘩,誰知道自己反而被秀了一臉。

他直接罵道:“你丫夠臉大的,你能值兩億?”

蔣靜成伸手把煙遞到嘴裏,吸了一口氣,吐出煙圈之後,聲音微啞地說:“你等着看。”

此刻看着言喻時,他神色反而格外地淡然。

“小成哥哥,”她喊了一聲,聲音有點兒軟,透着一股說不出地味道。

蔣靜成看着她,只是問:“言言,你知道我生氣什麽嗎?”

在看到言喻眼睛猛地睜大,那雙幹淨清澈的眸子,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驚。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對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麽小氣。

“我生氣的是,你從來沒主動想要告訴我,這麽多年你在美國究竟過的怎麽樣,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的事情我居然要從別人的嘴裏聽說。”

窗子被打開透氣,微風帶着幾分灼熱吹拂進來,言喻的長發被吹地撩起。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對峙着。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蔣靜成其實一直在等,他可以不去計較言喻的離開。他也掙紮過,怨怪過,可是他內心最期待的依舊是她能從遠方歸來。

可他總也想知道,這些年她發生過什麽。

其實他們聊天的時候,蔣靜成會告訴言喻,他在之前部隊的事情。

有些事情礙于保密守則不能說,但是他會告訴她,他們食堂的紅燒肉是他最喜歡的,他一個能吃一瓷缸。他養了一條叫黑娃的軍犬,只是調走的時候,他把它托付給別人照顧了。可是黑娃好像知道他要離開,跟着車子後面追了很遠。

他想讓她知道,關于他的一切。

言喻直勾勾地看着他,她一直試着張嘴,可是關于美國的事情,她難以啓齒。

她要怎麽告訴小成哥哥,她和季啓複之間有着那樣的交易。

蔣靜成見她一直不開口,終于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看着她問:“言言,你知道什麽叫做忠誠嗎?”

一個月後

某部隊門口一輛車緩緩地開了過來,一直到跟前,崗哨看着車子的車牌號,還有裏面坐着的人,迅速地沖着車子駕駛座敬禮。

裏面的人也回了一個禮,随後橫杆被打開,車子開了進去。

蔣靜成進了辦公室才一分鐘,指導員劉明超就過來了,看着他就說:“你可算是回來了。”

他剛說完,蔣靜成一挑眉,笑道:“營裏有人翻天?”

“他們敢,”劉明超笑了一聲,這才說:“我跟你說我們團有個大事兒,有檔綜藝節目有要過來拍攝。”

蔣靜成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劉明超苦笑一聲,說道:“你還別不信啊,是真事兒。是一家衛視的節目,據說是打造大型愛國教育節目,為的就是激發人們的愛國熱情。”

反正說出來,就是高大上。

蔣靜成嗤笑一聲,“拍節目就愛國了?”

他是軍人,軍營對他來說,就是個嚴肅的地方。這不是亂搞?

“不管你同不同意,人已經快到了,待會你跟我一起下去,你現在可是咱們軍裏的門面,”劉明超盯着蔣靜成那一張臉看,你說說同樣都是天天風吹日曬的,人家一張臉就算黑了,照舊還是這麽帥。

“我不去,”他不耐煩地說。

說完就要解開扣子,因為馬上就要到國慶了,這會兒是秋老虎天氣,他身上穿着的軍裝外套,嫌熱。

“別解,別解,就穿着這一身下去,說真的,你過去最能唬人了。”劉明超趕緊伸手去攔,蔣靜成被他弄得不耐煩。

最後他還是被拖下去了。

不過到了樓下,他已經收斂了表情。此刻正好趕上一輛大巴車開進營區裏,參加節目的人到了。

劉明超在他旁邊低聲說:“來的都是明星,你嚴肅歸嚴肅,別罵人啊。”

他是怕這幫明星的小粉絲,能把蔣靜成吃了。

随後車子就在政教樓門口停下,蔣靜成筆直地站在那裏,斜眼看着從車裏下來的人。

明明是男人,卻畫了那麽濃的妝,還有那個女明星還穿那麽短的裙子,當這兒是什麽地方。蔣靜成一邊漫不經心地看着,一邊想着怎麽弄死他們。

直到最後一個穿着白T黑色長褲,還有球鞋的姑娘下來的時候,他傻眼了。

“集合,按照從高到矮的順序站好,”劉明超對着他們大吼道。

他把隊伍整理好之後,就說道:“下面請我們蔣營長說話。”

劉明超說完之後,見蔣靜成半天不吱聲,趕緊看過去,結果人家直勾勾地盯着隊伍,再一看,他的視線是落在那幾個女生當中。

他心裏哎喲一聲。

好在蔣靜成此刻開口了,“歡迎大家來到部隊。”

他環視着衆人,又說:“或許你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

“報告,”只聽隊伍裏穿的最簡單姑娘,突然喊了一聲。

蔣靜成眼睛落在他身上,劉明超看着他那眼神就覺得不對勁,好在他沒發火,只是冷靜地說:“說。”

“我知道自己為什麽來這裏。”

此刻攝像機早已經架起來了,編導開心地嘴都要咧起來了,這節目就是要有看點啊,第一天進軍營就和教官正面硬扛,多好的爆點。

蔣靜成一臉冷漠:“那你為什麽來這裏?”

“因為我想知道什麽是忠誠。”

言喻看着他,聲音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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