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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靂,是什麽感覺, 此刻都不足以形容孟西南此刻內心的感受吧。
對于抱錯孩子這件事, 在孟家所有人看來, 都只是一個意外。畢竟那年當地突遭大災, 宋婉其實原本可以不去參加下鄉慰問的。只是那邊政府一直在說,老百姓太喜歡宋老師, 一聽說宋老師有可能來, 早早地就盼着。
部隊組織的下鄉慰問活動, 雖然年年都有,但是中國這麽大。
每年能去的地方,都不一樣的。
要是這次不去, 只怕以後也再沒機會去了。
宋婉性格雖然溫柔,卻不是嬌氣的人,一拍板還是去了。後來遇到那樣的事情, 宋婉早産, 因為都是住在帳篷裏,再加上好多産婦都集中在一起, 所以當後來發現孩子被抱錯的時候, 就連孟家人都沒懷疑過, 這是有人刻意為之。
孟西南手指裏夾着的煙, 已經燃到末端, 可是他眼睛還是盯着另一只手裏,拿着的文件。
最後還是蔣靜成把他手裏的煙頭,拿了下來。
擡手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
“這個, ”孟西南舉起了手裏的文件夾,聲音裏充滿了澀,“你怎麽弄到的?”
“那個孫加明說要見我,”蔣靜成單手插在兜裏,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初冬的北京,連醫院花園的樹木都光禿了,枯黃葉片被風一吹,飄飄零零地落下。他們站着的走廊,是醫院大樓相互連接的回廊通道,空蕩蕩的,站在這裏,風就直勾勾地刮在人的心上。
可身上的這點兒冷,哪裏能比得上心頭的。
孫加明是個人精,他被于麗卿眼花缭亂的利益誘惑了,照着他的話去做。可沒想到,自己确實是惹到了不敢惹的人。
于麗卿再有錢又怎麽樣,權勢是連財富都高攀不上的利劍。
只要別人一句話,就連那個常年安然無事的會所,都會一夜之間被查封,被關閉。他們還以為那裏是法外之地,卻不知道想法是那麽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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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認清楚現實之後,孫加明就提出要見蔣靜成。
他讓人給蔣靜成帶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本來蔣靜成是不打算理會這種人,誰知孫加明居然又告訴他,可以告訴他,孟清北的生母是誰。
孫加明在孟清北身邊這麽久,早就知道孟清北和孟家的糾葛。
原本他也和孟家人想的一樣,以為他們兩個是不小心被抱錯了。直到這次于麗卿回國,來找孟清北。
他聽到她們母女的談話,才知道,這一切居然都是于麗卿做的。
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認,于麗卿這女人,夠狠,夠毒。
蔣靜成來的時候,是在審訊室裏見他的。他一身軍裝,居高臨下地看着穿着橙色衣服的孫加明,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是,誰會在意把一只蝼蟻踩在腳底下呢。
“蔣先生,”孫加明坐在椅子上,雙手還是被拷着了。
蔣靜成擡眸,那雙黑白分明地眸子,冷漠到底,看向他的時候,沒一絲溫度。
“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我犯賤,是我蠢。可我也是被逼的啊,我雖然是個經紀人,可說到底就是個給人打工的,別人吩咐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直接說。”
蔣靜成懶得聽這種人廢話,什麽壞事都是別人逼着他做的。拿好處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分給別人了。
他懶得再聽這種話,還不如實在點。
孫加明看出了他的不耐煩,低聲說:“蔣先生,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就是希望你看在我告訴你這個秘密的份兒上,等我出去之後,放過我。”
他吸毒當場被抓,而且還是聚衆的,半年的監獄是肯定要蹲的。
可半年之後,他從這裏出去了,外頭早就變天了。況且他還作死得罪了這樣的人,所以孫加明是指着這個秘密當救命稻草。希望等他把牢做完出去之後,蔣靜成就不要再為難他了。
要不然他在圈內,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蔣靜成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審訊室的監控并沒開。他低頭叼着煙,打火機啪嗒地一聲,把孫加明吓了一跳,就見他深吸了一口,吐了一圈白煙出來。
他冷眼瞧着穿着囚服的孫加明,輕蔑道:“你以為你還有談條件的資本?”
讓你說,是給你機會。要不然真把自己當回事,想着坐地起價,到時候就讓你雞飛蛋打。蔣靜成臉上的不屑,讓孫加明徹底不敢耍小心思了。
他老實說:“孟清北的親媽,就是于麗卿,也是這次讓我找營銷號帶節奏污蔑你們的人。”
于麗卿,對于這個名字,蔣靜成皺眉,沒聽過。
“她以前和宋婉老師是一個文工團的,”孫加明立即說。
蔣靜成正把煙從嘴邊拿開,沒想到,卻一下愣住。她們是一個文工團的?那就是說,言喻很可能是被這個女人掉包了的。
為了防止孫加明這人信口雌黃,蔣靜成還是拿到了這兩人的DNA,送去比對了。
今天剛收到文件,結果顯示,她們确實是母女。
聽完,孟西南早已經把手裏的紙揉地不成樣子,此時在回想起以前的種種,他真他媽是個傻逼。從前他甚至還為孟清北,不喜歡過言言,覺得是命運捉弄個了他們所有人。
可不是命運,是孟清北的親媽。
“真他媽可笑,”孟西南猛地在走廊的護欄上捶了一下,欄杆砸地哐當響,路過的人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之前看着孟清北變成這樣,他也想過,是不是因為孟家把她送走了,才讓她這樣變成這樣的。
真他媽可笑,他居然還會覺得對不起她。
“西南,”蔣靜成伸手拍了下他肩膀,臉上的表情沒比他輕松到哪裏去。
當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在想,言言要怎麽辦。她好不容易才和成實他們重逢,她還滿懷信心地要找到成家真正的女兒。
她說過,要彌補成媽媽這一世最大的遺憾。
成媽媽養大了言喻,卻從未見過自己真正的女兒。
如果只是意外抱錯了孩子,那麽只要找下去,總會有希望的一天。可是現在,發現這一切都是于麗卿做的,當年她究竟把成家的孩子丢到哪裏去了。
誰都不知道。
等他們兩個回到病房的時候,宋婉也醒了,她只是急怒攻心才會昏厥。
此時打着點滴,很快就醒了過來。
在看見丈夫的第一眼,宋婉就哭了出來,之前在車上,在孩子面前,她強忍着,明明一團火就在心底燒着,她一直忍着。誰知到了樓上的卧室,扶着床柱,一頭栽倒在床邊。
此刻她趴在孟仲欽的懷中,像是宣洩,眼淚糊在他的肩頭,金色五星,沾染着淚水。
言喻看着病床上的媽媽,突然站了起來。
她沖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開門的蔣靜成。見她冷着臉往外走,蔣靜成伸手按着她,低聲問:“急匆匆地去幹嘛?”
“殺人,”言喻握着手,這一刻,她是真想。
她雖然自小受苦,可她并不為自己難過。因為成媽媽和成實那麽用心地陪伴着她長大,即便家裏再窮,成媽媽都沒想過讓她辍學。
可看着宋婉的難過,想到成媽媽得知真相時的絕望,她忍不了。
“言言,”蔣靜成手掌按在她的肩上,彎腰看着她眼睛,心疼地說:“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小成哥哥,你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言喻搖頭。
蔣靜成看着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宋婉會突然住院。
他聲音有些難受,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低聲問:“你知道了?”
除了這件事,他想不出來,言喻為什麽會這麽激動。
孟西南站在旁邊,身體一顫,看向言喻。
“于麗卿的事情,我也是剛調查出來,”在言喻再次擡頭時,蔣靜成皺眉,其實言喻現在的性格很沉穩很堅定,尋常事情根本不可能讓她連這種話都說出來。
等蔣靜成把人拉了出來,言喻站在走廊上,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他們沒想到,會是因為孟清北的一句話,就把一切都洩底了。
可見命運是真捉弄人,苦苦追尋的東西,怎麽都找不到。可有些真相,反而是一個不經意,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從于麗卿口中,找到成家那個女孩的下落,”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可這種時候,蔣靜成反而更不能潑言喻冷水。
言喻看着他們,突然神色寂寥地說:“我希望當年找不到的人,是我。”
言喻被蔣靜成帶走之後,孟西南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地看向屋頂。
直到旁邊他肩膀被人戳了兩下,一轉頭,穿着白大褂的邵宜,站在旁邊。
他依舊沒什麽表情,整個人空落落的,連一向有神明亮的眼睛,此刻都透着一股迷茫。
“怎麽了,”她低聲問。
孟西南沒問她怎麽來了,而是片刻失神後,緩緩地說:“我突然發現,我是個很不好的哥哥。”
邵宜表情柔和,竟是點頭。
“嗯,你對言言不好,”她也護短啊,那是她們宿舍的小仙女啊。
孟西南突然垂着眼睛,何止是不好,他又響起了言喻第一次回家時的場景。
“孟西南,你今年多少歲了,”邵宜坐在他身邊,輕聲問。
孟西南:“三十。”
三十而立,可是他似乎什麽都沒做好。
邵宜點頭,她說:“所以,你還有五十年的時間,彌補你的錯誤。”
孟西南怔怔地看着她。
邵宜含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短發,軍人的板寸頭,摸着真紮人。
“如果你活不到八十,那你就有四十年的時間對她好。”
“即便過去做的不好,最起碼現在,你可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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