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請客

一晚上風平浪靜。

什麽都沒發生。

孟冉睡得也不踏實,一大早就醒了。

昨天自我排解了好一會,那一巴掌下去,她覺得是渣男罪有應得,但還是有些良心難安。

從床頭摸到手機一看,也沒什麽新消息過來。

看來江老板真是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跟她計較了。

她打開對話框,鼓足勇氣發了條信息過去。

孟冉:昨天的事對不起!再次給您道歉!

作為一個合格的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回信息的。

孟冉訂了中午的高鐵回去,抱着手機在床上滾了兩圈才起身收行李。

果然到了中午,她人都上了高鐵,才收到那邊的回音。

江讓:敷衍。

江讓:沒有什麽實際行動表達一下歉意?

江讓:今兒個起來臉還紅着呢。

有這麽嚴重嗎?

孟冉對着屏幕舉起小手,模拟着昨天的力道往自己臉上呼了一小巴掌,不痛啊!

她覺着這是故意找茬,抿着唇低頭輸入:那好吧,要不我給您打個120?

然而江老板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她語氣裏的不服氣,回複道:120就不用了,回江市了請我吃飯就行。

窗外景色倒退,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機震動。

孟冉視線回到手機上,落在了請我吃飯四個字上。

她微微皺眉,她也沒有小氣到不肯請他吃頓飯的地步,只是……

江老板這麽花心浪蕩,又心懷不軌。

單獨請他這麽一個有女朋友的人吃飯,想起來就覺得不太穩妥。

孟冉嫌棄地癟嘴,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幼稚地戳了幾下:就不能換一種道歉方式嗎?好孩子不能和有女朋友的人單獨吃飯。真誠.jpg。

江讓收到這條消息,有一瞬的愣怔。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昨晚上表姐站在他邊上,又說了那句模棱兩可的話,怕是小姑娘誤會了。

他噙着淺淺笑意,故意順着她的故事往下編排,“分手了。”

前面兩人聊得好好的,他莫名其妙就切換了語音。

孟冉在高鐵上,周遭略有些嘈雜,來回聽了兩遍也沒聽清他說什麽。

只好把語音轉化成文字來看,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他帶着笑意的語氣。

屏幕上【分手了】三個大字一個接一個跳了出來,她瞳仁微縮,一時間震驚布滿了眼底。

啊?

不會是因為昨晚上送她回去的事兒吧?

從昨天遇見他到現在,也才過去十二個小時左右。

這麽短的時間內,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值得大動幹戈吵架直接分手吧?

孟冉閉眼,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完了,她這個罪人。

雖然江老板有點渣,但在某種意義上還是一個好人,他現在一定很傷心很難過。

試問誰失去了昨晚上那樣漂亮又有才的明星女朋友會高興得起來呢?

算了,要不就請他吃飯吧。

小姑娘嘆了口氣,下定了決心:那好吧,我已經回去了。您有空再約吧。

……

孟冉整個大學期間也沒怎麽出去吃喝玩樂過,雖然身在江市,但對外面的世界也不了解。

她翻了一圈通訊錄,覺得能幫她解決這個難題的也就紀妍了。

和她這個半道兒來的不一樣,紀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裏條件又挺好,一定比她知道得多。

電話撥通,紀妍不知道又在哪兒玩,背景音挺嘈雜的。

“喂,阿妍?”

“怎麽啦?”女孩兒清脆的聲音傳來,還混雜着double kill的電子女音。

“唔……”

在打游戲啊……

孟冉決定不打擾她的游戲,長話短說,“我幹了一件壞事,想請一個朋友吃飯道個歉,你知道江市哪兒有好吃的餐廳嗎?”

想到江老板的慘景,她又補充了一句,“那個朋友挺嬌生慣養的,貴點兒,也沒事。”

對面拖長了調子嗯了一聲,在聽到triple kill傳來的同時,舒了口氣,這才答道,“觀海源的海鮮挺不錯的,去試試?你之前不是去過一次瀾庭花園嗎?就在那小區附近。”

瀾庭花園。

這四個字她挺熟。就是江老板那小區呗。

既然就在他小區邊上,那剛就巧了,顯得她照顧客人的誠意也挺足。

孟冉點頭,快速記下了名字。

……

江讓沒兩天也從京城回來了。

兩人約了觀海源。

在閃電入職一段時間,孟冉已經完全融入了工作室的神奇氛圍。

今天出來穿得也挺休閑,牛仔褲T恤加板鞋,活脫脫一個學生妹。

下了班趕到觀海源的時候,江讓已經在了。

男人耷着眼皮斜靠在椅背上随意撥弄着手上的打火機,在他身上一點兒也看不出等人的焦灼。

孟冉小跑着過去,拉開凳子,偷偷打量了一眼對面那人的臉色才坐下,有些抱歉,“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由于路上有些趕,小姑娘的鼻尖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頰微紅,像極了剛熟的水蜜桃,水潤甘甜。

江讓挑眉看她,單手搭在椅背上顯得慵懶随性,“想吃什麽?”

明明是她請客,孟冉抿着唇把菜單轉向他,“江……先生想吃什麽?”

終于沒再叫他老板。

江讓一絲目光都沒分給剛轉過來的菜單,眼神直勾勾盯着小姑娘,随意報道,“刺身拼盤?帝王蟹沙拉?清蒸東星斑?蒜蓉澳龍?椒鹽皮皮蝦?”

他明明沒有看菜單,卻精準地爆出了第一頁本店一串兒主推的菜名。

孟冉順着菜單順序一溜煙兒看了過去。

刺身拼盤688;帝王蟹沙拉328;清蒸東星斑/時價;蒜蓉澳龍698/只;椒鹽皮皮蝦298。

扣除不知道時價是多少的東星斑,這一桌就兩三千了。

唔,萬惡的資本主義。

江讓微擡右手,朝着不遠處的服務員打了個手勢。

餘光瞥見對面小姑娘一臉上刑場般慷慨就義的表情,語氣淡然地吐出幾個字,“來一碗海鮮面,謝謝。”

“啊?”

服務員顯然極為驚訝,第一次見到來這兒光點一碗海鮮面的客人。

對面的孟冉也有一瞬愕然,随即反應過來,小聲喏喏,“江先生,我帶錢了!”

“哦,”他神色淡定,像是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繼續扭頭跟服務員說道,“海鮮面,有吧?”

服務員讷讷地點頭。

“嗯,我點完了。你問問對面這位小姐還需要什麽。”

“……我,也海鮮面吧。”

在服務員的眼神淩遲中,兩人一人捧着一碗面相顧無言。

江讓一看就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相比起來淡定多了。

在裝潢如此奢華的餐廳,面朝江景,慢條斯理地吃起了海鮮面,竟然顯得格外優雅。

孟冉也沒弄懂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她向前傾着身子跟他解釋,“江先生,你真的不點些別的嗎?”

“不用,”他安撫道,“前幾天胡吃海喝多了,正好換換口味。”

說到前幾天的事情,孟冉又主動提起,“那個,我可以幫你跟女朋友解釋一下,就是,咱倆也不是那種關系。我覺得說清楚她就理解了。”

江讓停下筷子,挑眉,“哦?哪種關系?”

“就,就那種。”

“嗯?”他咄咄逼人。

孟冉半天沒吭聲,最後撓了撓頭,“那天送我回去,你女朋友一定生氣了吧?咱倆其實也沒什麽關系,頂多就是幾面之緣,或者說曾經是雇主和員工的關系。看我喝了酒送我回去只是純屬好意,我知道。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解釋一下。”

小姑娘一口氣把心裏的想法都說了出來,江讓有些好笑,怎麽就這麽遲鈍。

要是他對每個有幾面之緣的小姑娘都這麽費心費力,日子還過不過了?

他想試探一下她的心意,随口問道,“那如果和好了呢?你沒什麽想法?”

“想法?”孟冉慢慢咀嚼了這兩個字,內心詫異,這能有什麽想法?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我給你買一百發煙花慶祝一下?”

“……”

江讓面無表情地重新握住筷子,擡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又迅速落下,表情略顯淩厲。

小姑娘卻沒領會到意思,在生死邊緣執意試探,“一百發不夠嗎?那兩百發?”

“吃面!”

“哦……”

……

一碗面吃得戰戰兢兢。

江老板不知道為什麽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路過的服務生也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倆,看得她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把面吃完,孟冉起身去買單。

兩碗海鮮面,在這家豪華的餐廳價格也不便宜,一碗98。

她付完錢剛轉身,遠遠看到一個身着修身款連衣裙的中年女人帶着小男孩進了餐廳,她歪着頭似乎在打電話,目光與她觸及之後閃過一絲詫異,随後恢複平靜徑直向她走來。

“小冉,你怎麽在這?”

身後跟着的男孩兒也從後面探出身子,“姐,今天你怎麽來一起吃飯了?”

一起吃飯?

聽他的意思,今晚上家裏在這有飯局。

但顯然,她并沒有收到任何邀請。

孟冉有些尴尬地攥緊手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開始覺得渾身不舒服。

“媽,阿起。那個……我和朋友在這吃飯。”

楊芷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很快看到了坐在窗邊把玩打火機的年輕男人,收回視線看向站在收銀臺結賬的女兒,面上露出不滿,“這什麽時候認識的朋友?吃這麽點東西還要女孩兒結賬?”

“不是的,”她皺眉,一下子不知道從何解釋來龍去脈,只能幹巴巴地回應,“之前有事幫了我,是我請他吃飯。”

“學校剛畢業,不要一下子太過奢侈只顧享受生活,有些地方咱們普通人家消費不起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知道嗎?請別人吃飯就點兩碗面也不太好看,對吧?”

孟冉垂眸,“嗯,知道了。”

江讓坐在原位等了半天也不見去買單的姑娘回來,遠遠就看見她在別人說話。

他站起身把打火機揣回兜裏,見兩人話還未說話,慢慢走過去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中年女人臉色不太好看,又叮囑了兩句。

“明天周末吧?記得回家一趟。有事兒和你說。”

“那我和小起先上去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女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待太晚。”

隔着幾米的距離,江讓還是完整聽到了最後兩句,等人走了才邁步回到她身旁,“你家裏人?”

“嗯,我媽和弟弟。”

小姑娘擡起下颚,表情有些尴尬。

江讓只覺得氛圍有些奇怪,本還想說什麽,見她一擡頭,露出半截纖細的脖頸,不禁皺眉,“脖子怎麽了?你海鮮過敏?”

從剛才開始,她就覺得有些難受,原來不是錯覺。

經他一說,這才覺得沿着脖頸一路向上,連下巴都開始癢了。

平時吃海鮮也不會過敏。

孟冉暗自猜測,大概是生理期來了,身體有點虛吧?

但這理由她又不好意思說,只能随口胡謅,“大概是春秋換季吧,偶爾好像會有這種事情。”

江讓站在自動門邊,身子一動門就開了。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玻璃門外,九月初的晚風透過剛打開的門縫輕撫面龐,尤帶濕熱。室內空調打得挺足,一冷一熱兩股空氣在身邊交彙。

呵,春秋換季。

他低垂下頭,面容背光,大手精準地抓起小姑娘有些發紅的纖細手腕,往身邊拉了一步。

“走,跟我去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準時來了!

還是有紅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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