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013
想着一場到來,怎麽也應該去娘親住過的地方走走看看,自行腦補一下老爹當年是如何将娘親拐到手的,于是沈畫請了這位初次見面的堂表哥帶路,去醫館轉了轉。
許是十多年無人居住,那處醫館後面的院落早已生滿雜草。屋梁與立柱因無人打理有些腐朽的跡象,唯有院中一池塘水尚且清透。至此,沈畫才真信了族長表哥之前的話。
若是謀財,這處地方恐怕早已變賣,或者已被他家占為己有。他寧願守着自己家那處破舊的房屋,自證清白,也未曾将這裏鵲巢鸠占,看來所言多半非虛。只是可惜了這所宅子,在這處地方應該還算得上上好的。沈畫之前的如意算盤也未必能達成,能賣的僅有這塊地而已,想來價值怎麽也比不上從前。
只不過見到眼前光景,沈畫生出幾分擔憂,“外公那十幾畝田地,莫非也是這樣?”
族長表哥趕緊解釋:“田地荒廢得太久可不行,再說有幾處地方一直種着名貴藥材。所以我擅自做主,租了出去,等今年租約滿了,随時可以收回。之前那些銀票便是這些年收回的租子錢,分文不少。表妹若需要,回去後我便一并交與你帶回。”
“嗯哼!”沈家眼下的确很缺銀子,且缺的是大筆銀子。但當着柴駿的面,沈畫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你先留着用吧。打理這些也需要周轉。你家的房子也該修繕修繕。放心,這事我說了能算,表哥不會怪你。”
這話說得沈畫有些心痛,卻怎麽也不樂意在柴駿面前太過小家子氣,即便她不要這顏面,好歹也給老爹留點兒。他堂堂一品大員,當朝第一武将,皇上面前的紅人,若被人知道竟然家徒四壁,莫說是他那張老臉,恐怕就連燕帝也會自責虧待了忠良。若他聽了一氣之下賞些銀錢倒好,萬一非要弄清楚老爹是如何敗家的,搞不好沈家有些不能為外人知的秘密便會曝光,到時燕帝甚至還會懷疑這忠臣私養傷殘舊部,是在意圖不軌。
族長表哥仍要與沈畫再說說那租子錢的事,沈畫故意瞪着眼對他搖搖頭,他才勉強忍住:“這筆錢我先留着,若表妹日後要用,便問我取。”
随即他又陪沈畫逛了下屋子,并告訴她當年老爹在此養傷的住處。聽他說了些陳年往事,其中包括姜氏和姜凱小時候的趣事。
二人就姜家的家事聊得意猶未盡,頗有幾分相見恨晚,早已将柴駿這外人忘得一幹二淨。
等沈畫想起回頭尋他,才見到他長身立在一處早已沒了頂棚的長廊之下,伸手撫摸着腐朽的立柱。
只不過雖身處這麽一處破敗的庭院,柴駿依舊一身貴氣,風姿綽綽,倒有些好似從前見過的複古照片,唯美到了極致。
趁他這會兒沒跟來,沈畫趕緊措辭含蓄地将自己的本意暗示給族長表哥。
族長表哥打理族內事務已久,一點就明。
沈畫見他通情達理,看了一眼柴駿,與他交代一番,才本着盟友間應有的情誼,愧疚狀走回去對某人一笑,“将您忘了。不好意思。”
柴駿收起神思,冷冰冰一眼,态度十分孤傲清冷,仿佛她忽視他又不是一回兩回,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甚至極有可能根本不在乎她心裏有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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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有點兒弄巧反拙的感覺?
從那處老宅出來,沈畫換了些許态度,裝作顧及柴駿,打算就此告別,族長表哥卻說什麽也不肯放他們回去。還讓人叫來族裏的長輩,張羅起了午膳,光介紹這些人便用去了足足半個時辰。
此時回去已晚,鐵定趕不上午膳,她故意眼巴巴狀看着柴駿。他依舊聲色不動,許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勉強體恤道:“難得回來。吃頓飯未嘗不可。”
其實對沈畫而言并沒什麽不可,畢竟當年也是這樣苦過來的,完全當做一種懷念。只是在擔心他向來養尊處優,吃不慣這尋常人家的家常便飯,萬一到時候功虧一篑就不好了。
所以這日午膳其實還是用得極晚。沈畫忍不住趁柴駿大方得體地與族裏那些壓根兒不大認識的叔伯兄弟交談之際,偷偷溜出去騙了村裏小孩兒兩個烤紅薯才勉強挨到用膳。
開席後又裝作真被三姑六婆“棒打鴛鴦”,拖去屋裏與她們一桌問長問短,從燕京城裏的稀奇事聊到表哥如今尚未娶妻,又從他至今無人問津聊到為他說一門媳婦兒的終身大事。那真是各家争相獻女的空前盛況,有人甚至還向她打聽柴駿要不要納妾,多個姐妹多些照應。沈畫好不容易才用姜凱和柴駿的婚事得皇上點頭同意做借口,替表哥擺脫了近親成婚的厄運,同時也暗中解救了娘親這些不大懂事的親戚,直到傍晚散席才得以脫身。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
找到柴駿時,他已被族裏那幫無良叔伯灌得伶仃大醉。正躺在族長表哥替他安排的房間裏呼呼大睡。
沈畫記得兩人被人“拆散”時,他尚滴酒未沾,且因為與他交談之人頗多,鑒于他良好的飯桌禮儀,甚至連筷子都尚未拿起。她還擔心這樣下去他會填不飽肚子,破壞她的大計,沒想到兩個時辰之後與他相見時,竟已成一堆爛泥!
此時的柴駿衣衫不似平素整齊,卻睡姿撩人,随意地平躺在床上,左手高舉過頭頂,右手置于身前,兩條大長腿一只擱在床上,另一只挂在床外,腳上靴子未除,且腳不沾地。臉頰因醉酒染了些紅暈,兩片薄唇也好似女子般抹了唇脂,依舊精致得令人垂涎三尺,就好似上了釉的大師得意之作。
沈畫抄着手靠在門框上一飽眼福後捂住額頭。我滴個天!怎麽喝成這樣了?這些人還有沒有一丁點兒的人性?
可一想到始作俑者就是她本人又忍不住一陣壞笑,這裏的人可都是她的親戚。
一路上她試過無數回,都沒辦法将這厮催眠,套點兒自己想要的秘密,全因他一門心思都放在了佛經之上,真是相當的難搞定。她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引他懷疑。
但醉了酒的人就好辦多了,且不說酒後吐真言,真要動手也容易一點,不過沈畫考慮了一下,還是保留對他使用催眠術,不到萬不得已不下“毒手”。
緩緩走到床邊,沈畫伸手推了推。
許是這動作驚醒了他,柴駿睜開那雙極是好看的丹鳳眼,迷離狀死死将她盯住。好一陣子忽的彎嘴一笑:“你來了?”
素來低沉磁性的聲音略略帶着微醺的酒意,比尋常更顯幾分誘惑。
雖然他這一笑的确驚豔到足以令人心驚肉跳,沈畫也從未見過,卻很鎮定地收斂了心神,故作嚴肅地數落于他:“明知自己不會喝酒,喝這麽多做什麽?”
不過是低度的米酒而已,對她來說就像是喝甜水,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柴駿紅着臉微微笑着,猶如一朵怒放的妖花,開得極為妖豔,“盛情難卻。”
沈畫遂試探着問:“可能起身走走?要不我送你回客棧?”
誰知他竟發起少爺脾氣,“你伺候我不好麽?”
伺候?這厮還真是喝醉了不顧及她身份。她既不是他家丫鬟,也不是伺候他的小厮,二人雖确有婚約,也只是名義上的。沈畫勉強道:“好是好,不過……”
尚未将話說完,柴駿突然不管不顧地将她拖了過去,死死摟在懷裏,“不過?不過什麽?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我喜歡你。”
沈畫頓時呆住,他喜歡她?這是什麽時候的事?莫非路上常以男裝示人,他竟看上了她這僞公子?可她一點不為糾正了他的愛情觀感到欣慰。
她可是與他有兩年之約的正人女子,絕不能趁人之危。搞不好眼下他說的并不是她,那就要犯無可挽回的原則性錯誤了,趕緊試圖從他懷裏掙脫。
這厮不會是裝的吧?
顯然事情有時就是這樣,物極必反。沈畫越掙紮,柴駿越不肯放過。掙紮間,他猛地翻身将她壓在身下,低頭含住她的唇。又是咬又是啃,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沈畫瞪大眼看着,從未想過他竟然也有這麽驚人的爆發力。可這是她的初吻,就不能溫柔點兒麽?要是留下什麽心理陰影,這輩子他也別想再親她一次。
不對!就是沒心理陰影也別再來了。
這算不算偷雞不着蝕把米?想問的事還沒問出來,倒被他先占了便宜。
柴駿用那雙迷人的丹鳳眼死死盯着她,仿佛她并非他的未婚妻,而是仇人,且有深仇大恨。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沈畫雙唇隐隐作痛,幸好有張面紗擋着,才不至于被他趁虛而入。正想将他一把推開,卻聽見他在耳邊喘息道:“他有什麽好?哪裏比得過我?我能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他能麽?”
說到最後好不凄涼。
沈畫擔心又一不小心觸動到他,令他越發魔怔,唯有以己推人安慰:“我不是已和他斷了麽?再說了,我認識他在先,若早知終究是你,我定不會看上他。”
乖乖,他喜歡那人已喜歡到這份兒上了?真是慘不忍睹。罪過罪過。
不過她得先讓他安靜,因此不得不一動不動地讓他壓着。長這麽大,這還是頭一回與一男子有這樣的親密接觸。身上的重量,以及呼吸中彌漫着的帶着紫檀馨香的酒氣,令她實在無法平靜地思考問題。
良久,柴駿似乎冷靜不少,趴着傲然道:“明智。”
嘿!這家夥,喝醉酒還這麽傲氣,恐怕這世上也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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