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068

正所謂好事多磨。

他倆這番幹柴烈火許是的确不和禮數,意識太過超前,以至于連天都看不過去了。因此二人坦誠相待,臨門一腳前便被外間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柴駿欲丨火焚身,十分火大,惱怒地揚聲問:“誰?”

敲門之人戰戰兢兢回道:“少主,屬下有急事禀告。”

“等着。”他狠狠皺了下劍眉,扯過錦被将沈畫蓋住。取來将将脫下的亵衣穿好,在她唇上留下一抹輕吻,低沉着嗓子說:“等我。”

今日來別院之前,柴駿早已将府裏的事情安排妥當。想來若沒有緊急的大事,他爹應該不會命人過來打擾。

沈畫雖有些欲求不滿,卻懂事地點了點頭,叮囑他不要太着急,小心身子。柴駿這才整整衣衫轉身過去開門,直接将人堵在門外,掩上房門。

他們交談的聲音極小,沈畫隔着一段距離和一堵牆聽得不是那麽清晰,只聽見來人提起了銅礦。

沒一會兒柴駿推門進來,走到床邊勉強擠出一絲略帶抱歉的微笑,“你先睡。我去書房。”

說完不等沈畫回答,取來被他弄得一團亂的衣衫穿好。

沈畫很想問他事情重要麽?卻懂事地忍住了。來人既稱他為少主,想來應該是柴氏的密探,要談的事恐怕也是機密,她如今的身份尚不便打聽什麽。以免她的真心被他誤解,以為她不惜清白故意接近。

待柴駿走後,沈畫方穿上衣衫,擁着留有他餘溫和氣味的錦被獨自在夜裏坐了許久。總覺得這事定然十分要緊,恐怕他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因此等着等着,最終還是不小心睡着了。

而此時別院的書房內。

“少主,一切已按兩位主上和您的意思準備妥當。您看……”

柴駿漠然地看了一眼外間幽深的夜色,沉沉呼出一口氣。

前來別院接他的密探小心地看他一眼,問:“少主真決定不告訴寧陽君麽?若被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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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這晚柴駿沒有回來。

沈畫一大早起身穿戴整齊出去抓住別院的人問,才知道他竟半夜回了燕京。許是不想吵醒她的美夢,沒有回房道別。

沈畫既擔心他身子,也擔心昨晚的事,以至于接下來幾日她均在他那間房裏徹夜不能安睡,他甚至都沒派人來報個平安。

很多事,礙于沈畫的身份什麽也幫不了,唯有整天跟着景琳學學她的手藝。

第五日上沈畫終于被小五與小翠聯名抗議。小五更是氣鼓鼓道:“小畫姐姐,您還是別學做菜了。我快受不了您了。您再做……再做我就要回宮裏住了。”

這是寧願回宮去送死,也不願被沈畫慢慢“毒”死的節奏。

柴駿的确有先見之明,她的确不夠他天資聰穎,他一次便學會的菜肴,她煮了幾天都煮不出他做的味道,且還将自己也弄得十分難受,一連吃了幾日難以下咽的菜肴,開始懷念起僅僅品嘗過一頓的美食。

小祖宗的胃口被景琳養得有些刁食,沈畫無奈只好放棄了一門足以謀生的技藝,每天在柴家這處別院裏過着吃吃喝喝,睡大覺的悠閑日子。

夜裏,燕京城郊終于下起今冬的第一場細雪。這場雪雖下得不大,卻也只用了一個晚上便将這座茶山裝點得銀裝素裹。

來此之前,小翠替沈畫準備好了過冬的衣衫,清晨一起床,她便推開門四處打量。

白皚皚的細雪鋪滿外間的院子,她終于找到點兒樂子,歡天喜地地跑到書房,打斷小五的勤奮好學,拖了他一起怠學堆雪人。

還好小五畢竟是個孩子,抱怨了幾句就露出小孩兒該有的秉性,裝模作樣正經說,先生不在,看她可憐巴巴的,只陪她玩一小會兒,他很快便要回去看書。

但真動上手,他比沈畫還貪玩。

可這雪人尚未堆好,便聽見有人過來通傳,說景琳有事找她。

之前景琳與連岳已将話說開,不過那坑貨第二日便不見了蹤影,許是那晚跟着柴駿一道回了燕京。

沈畫擔心這丫頭寂寞,遂安排小翠替她看着小五,這才拍了拍身上的衣衫過去找她,琢磨着幹脆将她也拖來一起玩。

這丫頭從小受禮儀教條規範,拘謹地很。沈畫很想将她帶壞。

到了別院待客的花廳,發現裏面坐着的不止景琳一人,尚有一位不太樂意見到的不速之客。下人們均已被人遣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看來這不速之客有話要與沈畫單獨聊聊。

沈畫心下了然,呵呵笑了兩聲,上前施禮:“安寧公主。”

燕婷從未見過沈畫不戴面紗的模樣,不知是不是被她容貌吓到,竟愣了好一陣才讷讷回過神。她今日裹了一身狐裘鬥篷,內裏則着着粉色的繡花錦緞襖子。說實話,她的确遺傳了柴貴妃大半的美貌,不過卻因臉上的幾分妒色看上去并不賞心悅目。至少沈畫是這麽覺得。

這別院裏住着她五皇弟小五,因此守衛森嚴,一般人難以在此進出。或許是她公主加柴家人的身份才能說服外間的城衛和沈畫帶來的府兵雙重盤查來到此處。想來也極不容易。

她冷冷将沈畫看上兩眼,輕蔑一笑方對景琳說:“景琳妹妹,本宮有話想與寧陽君私下聊聊,你可否回避一下?”

景琳十分為難,加上沈畫也不想單獨與她在一處,萬一發生什麽意外,她百口莫辯。因此沈畫笑了笑說:“駿哥哥走時安排了我倆互相陪伴,并囑咐我們誰也別私下見外客。公主殿下若真有事,不妨直說,景琳也不是外人,有什麽話是她不能聽的?”

景琳原本沒了主意,聽見未來嫂子這麽一說,趕緊點點頭,“對。大哥走時的确這樣交待過。”

燕婷那張尚算俊俏的臉不由得綠了幾分,沉沉一哼,“好!駿表哥一向将景琳妹妹當做小白兔養着,從不讓她涉及一些機密。既然你這麽說,到時表哥怪罪,你自己擔着。”

這話的确有些威脅到了沈畫。柴駿對景琳如何,她心知肚明,但眼下實在是沒辦法了。因此傲然将頭一揚,“殿下請說。”

燕婷冷冷一笑,“沈畫,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麽?你爹不是忠臣麽?你真以為表哥是在針對嚴氏?你恐怕還不知道他最終的目的吧?”

莫名其妙,沈畫心中一沉,隐約明白她想說什麽。莫非燕帝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

許是見她神情微變,燕婷似乎有了些許勝算,繼而說道:“沒錯。他要的不僅僅是嚴氏一族為他母親之死殉葬,而是這個天下。不久,大燕便要易主。他最終的目标是我父皇。分化父皇與嚴氏只不過是第一步。”

盡管沈畫有幾分猜到她想說什麽,卻不曾想會從堂堂大燕公主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鎮定問:“皇上不是你父皇麽?”

同時留意到景琳已被這話震得目瞪口呆。看來連她都不知內情?

燕婷得逞地笑了笑,“父皇又如何?他欠我柴家的太多太多。想來表哥定沒有告訴你,我母妃之所以這麽多年忍辱負重,我之所以委曲求全嫁給韓真,全都是為了舅舅的大業和執念。你沈家做過什麽?想得到他,真是做夢。他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不哄得你和你爹對我柴家言聽計從,如何借助你家兵力除去嚴氏這絆腳石?如何逼宮?”

“為什麽?”沈畫心知肚明她說這些話的目的,不大相信她的一面之詞。但心裏卻莫名空落落的,總覺得這番話不似假的。她需要一個理由相信或不信。

燕婷笑着冷哼,“為什麽?你果然什麽都不知道,表哥果然對你隐瞞了不少。你聽說過前朝大儒蔣文博麽?”

這名字沈畫頭一回聽說,茫然搖了搖頭。

燕婷看了一眼景琳,她也跟着看了看。柴景琳那張花容月貌的小臉煞白,好似被什麽吓得不輕。

“如你這般從不念書的粗野女子,自然未曾聽過他的名諱。相信景琳妹妹清楚,這位鴻學大儒正是我舅舅的恩師,也是當年的太子太傅,我父皇的帝師。父皇登基一年之後因忌憚他權傾朝野,在朝中威望遠勝于身為帝王的他。于是與嚴氏聯手,一起陷害蔣文博入獄,致使這燕國幾代人中方出一位的傑出才俊冤死獄中,父皇甚至下旨滿門抄斬,諸其九族,以絕後患。你家如今住的府邸正是當年蔣文博府邸的其中一部分。當時的柴氏尚不足以與嚴氏抗衡,因此舅舅忍下了這口氣,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恩師死于冤獄之中。甚至連屍首都不能替他去收。蔣文博的妻兒老小一并因此伏法,舅舅自此立下重誓,定要我父皇以性命償還。”燕婷笑了一笑。

繼而說道:“父皇從來就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他不僅将自己的兒女作為籌碼,還充分利用了你父親的忠君之心。你我在他眼中只不過是棋子罷了。等你看清那日,才知道這個所謂的皇上,表面仁德光鮮,實則心如毒蠍。”

燕婷接着又笑了一笑,“沈畫,你知道麽?他甚至都不敢喝上一口我們這群兒女送到他眼前的羹湯。因為他壞事做得太多,誰都不敢相信。所有能入口的東西都需經過他身邊唯一信得過的秉筆太監親嘗,人家吃了一半,他方敢下口。臣子們送給他的賀禮,只要是能入口的他均賞給了宮裏的妃嫔,一樣也不敢碰。他看似對她們很好,不過是将她們當了驗毒的工具罷了。這些秘密,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

其實這樣的帝王,沈畫不是沒聽說過,只是眼下心緒很亂,加上不想禍從口出,因此閉口不言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3000。第二十七天。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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