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圖書館三樓的角落裏, 為了緩解周大佬莫名其妙的“醋意”或者說“怒火”, 周芽努力轉移注意力。

旁邊桌是一對情侶用兩個保溫杯占了兩個位置, 那對情侶已經消失快一個小時了,還沒回來。

周芽側眸看着那情侶保溫杯還挺可愛的,便掏出手機打開淘寶, 搜‘情侶水杯’,搜索列表裏, 各型各款的保溫杯映入眼簾。

她選了一套相對簡潔的一粉一黑的遞給他看, 輕聲試探:“我們買這套情侶保溫杯一人一個好不好?”

周轅瞥了她手機畫面一眼并不理會。

周芽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衣袖:“那我買了, 粉的給我,黑的給你;或者你想反過來也行, 粉的給你,黑的給我。”

周大佬氣鼓鼓地過了大半天,最後在圖書館的假山後,終于一吻解千愁。

周芽買的情侶保溫杯第二天就到了, 周轅一開始以“自己年紀小”為由,拒絕使用,周芽便把粉色的塞給他也不管他用不用,只是後來每次去圖書館, 大佬手裏多了一個騷氣沖天的粉色保溫杯。

第二天上午, 周芽下課後沒有去吃午飯直接回了寝室,宿舍裏沒人靜悄悄的, 她拿出手機躊躇半響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撥了奶奶的電話。

響了四五聲後,電話那頭接了。

周芽的心懸在懸崖口, 緊張的說話都結巴起來:“喂……喂……奶奶……”

“什麽事?”莊奶奶語氣冷淡。

“吃飯了嗎?”

“……還沒有。”

“奶奶……我……我不聽話,我跟那個……”周芽聲音越說越小:“我跟……我跟周轅談戀愛了。”

電話那頭死水一般的靜默,周芽聽李嬸說昨天周奶奶給莊奶奶打了個電話,莊奶奶氣得一宿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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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芽站在椅子後,一手輕輕撓着椅背,她怕奶奶不原諒她,她趕忙先認錯:“奶奶……對不起!”

莊向梅嘆了口氣,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帶着點譏諷:“奶奶現在讓你跟他分手,你分嗎?”

“我……我不想分手,奶奶……周轅不是那種公子哥,他人挺好的……”

“算了!”莊向梅打斷周芽,周芽抓着椅背的手驟然扣得緊緊的,莊向梅又重複了一遍:“算了,我管不了你了。你成年了,翅膀硬了,你有自己想法了,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

莊奶奶的以退為進的态度讓周芽慌了,她正想着要怎麽妥協安慰,莊奶奶又來了一句:“你既然把他說的那麽好,那你周末把他帶回來,讓我瞧瞧他究竟怎麽個好法。”

這彎轉的有點突然,周芽一時沒反應過來,電話裏沉默了兩秒,莊奶奶問:“怎麽?不敢帶他回來見我?”

“不是不是。他是想回去見您的,我怕您不願意見他所以……”周芽解釋完,激動的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那就行,你們這周六回來。”

周芽突然想起周六是周爺爺周奶奶的金婚紀念日,她又不敢直說,怕莊奶奶不高興,腦子快速轉圈,找了借口:“……這周六他要考試,我們下周六回去可以嗎?”

莊奶奶早就知道周六是什麽日子,她就是要向周家挑釁讓周奶奶難堪,看你養大的孫子,最後是聽誰的話,她冷哼了一聲:“沒事,你把他電話給我,奶奶跟他聊,幾點考試,考完試是不是可以回來?從海安坐車回來最多也就三個小時。”

周芽只好妥協:“那我問問他。”

這邊挂了電話,周芽重重舒了口氣,剛才太緊張了,緊張之後的興奮讓她手有點控制不住輕微發抖,她抓起背包,邊走邊給周轅電話。

周轅本來今天要跟她一起吃午飯的,她因為計劃着跟奶奶講電話,所以沒胃口。

電話接通,周轅人在中央食堂。

周芽說:“我去找你。”

周轅:“我給你打包了飯,你過來一起吃。”

周芽問他:“就你一個人嗎?”

“還有兩三個同學。”

“我在食堂外的長廊等你,我想單獨跟你聊。”

“那你別過來了,我走路快,你在華錦園的涼亭上等我。”周轅當即放下筷子不吃了,他拿起飯盒跟同學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他聽着周芽着急的語氣猜測她跟奶奶已經聊出結果。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到達涼亭的,周轅看着周芽嘴角上淺淺的笑意,估計她們婆孫倆聊得還行,他把飯盒放石桌上,跟她說:“你先吃飯。”

“我還不餓,我等會兒吃。”

周轅問:“你跟奶奶聊的怎樣?”

“我奶奶說不管我的事了,随我,不過她想見你。”

周轅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沒問題,我OK啊。”

“我奶奶說這周六……”

“這周六?”

“是啊,怎麽辦?她還堅決不肯改時間。”

周轅略一沉思,當機立斷:“我周五晚上先把禮物送給我爺爺奶奶,然後周六一早去你家,吃了午飯再趕回來參加爺爺奶奶的金婚晚宴。”

雖然時間挺趕,但這個計劃還是可行的,周芽連連點頭:“好,可以。我覺得可以。”

周轅撩着她的頭發,突然腦子抽了抽想起了個很世俗的問題:“見家長我是不是要準備點什麽禮物?”

周芽搖頭:“不用準備,我奶奶這個人很傲氣的,你準備了貴重的禮物她可能還不高興。而且我們是學生不要緊的……不過你要表現地正常一點……”

“我不正常嗎?老人家不都喜歡我這樣的嗎?”周轅的印象中沒有誰不喜歡自己的吧,他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這個問題。

“哈?”周芽張了張嘴,大佬的自信心是不是有點太過膨脹了,“你這樣喜歡玩游戲喜歡打架的……”

她不相信老人家會喜歡他。

實際上,別家的老人也不知道他喜歡玩游戲喜歡打架,所以他這副看上去斯文帥氣的模樣,還是挺招人疼的。

周轅咳嗽了一聲:“你不懂我。”

周芽心情好,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反駁他,周轅摟過她吧唧了一口,說:“快吃飯吧。”

……

阿雲在三樓晾衣服,她母親羅姐急匆匆上來招手讓她下去。

在保母房裏,阿雲把門掩上之後,羅姐壓着聲音急着跳腳:“知道了!沈家的人知道念初不是他們的孩子了。”

這有點太突然了,阿雲拽緊了手上的毛巾,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腦袋嗡嗡直響:“怎麽知道了?他們沒把念初怎麽樣吧?”

“他們能把念初怎麽樣?具體怎麽回事我……我也不曉得。晚上那沈昉不是來了嗎?”

“是啊,他說周末沒空,所以提前來拜訪。”

“他跟老爺子和周行長在書房聊了很久,我剛聽老太太說,沈昉是來跟兒童醫院交涉找孩子的事,還聯系了公安……”

雲姑慌了:“像他們這種人家要想找個人那太容易了吧。”

“這也不一定,畢竟時間太久了,幸好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監控……”

“媽,怎麽辦?他們不會怪罪到念初身上吧?”

“只要沒找到周芽,他們又沒有其他的孩子,那肯定不會不認念初的,養了那麽多年,念初又那麽優秀,怎麽着都是有感情的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想辦法讓周芽跟周轅趕緊掰了,永不來往,讓周芽沒有機會再見到沈家的人,這才是最最要緊的,曉得莫?”羅姐說着咳嗽了幾聲,這太意外了,她沒想到沈念初的身份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敗露了。

“周芽跟他們沈家人還是有點像的。現在沈家知道念初不是親生的,那下一次他們見到周芽,肯定心裏會有其他的想法,不會像以前那樣只是覺得人有相似。”雲姑之前因為愧疚支持周轅周芽在一起,但在自己孩子利益面前,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她也沒有其他的主意:“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羅姐:“前兩天老太太給莊向梅打了電話,這次有點奇怪,你那三姑竟然沒動靜了。我得趕緊回莊家村一趟。”

“媽你要怎麽做?”

“我要提醒你那三姑,周芽可能是沈家的孩子,萬一周芽被沈家認回去了,那她孤家寡人的以後依靠誰?”

這個做法有些冒險,阿雲擔心道:“這樣說不太好吧?會不會暴露了呀?”

“不會的,我是說周芽可能是沈家的孩子,又沒說一定是。我會自己看着辦。我最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念初s生了什麽病,他們才會去做親子鑒定……”

“我也是……心裏很亂,當初不換孩子就好了。”

“你現在埋怨我是嗎?還不是你自己造的虐!生的孩子才三斤多,醫生說至少要花十幾萬,我哪裏有這麽多錢呀。”

阿雲坐在床上不敢再反駁了。

“媽你什麽時候回去?”

“老爺子老太太金婚紀念日有禮儀公司在酒店幫忙,我在家也沒什麽事,我不如周六回去一趟,免得夜長屎尿多。”

羅姐周六一早起床坐第一班大巴車回臨安,到了鎮上又坐三輪到家門口,她家還有個智力不太正常的傻兒子,四十多歲了只會幹不動腦的粗活,前兩年羅姐拿出老本給他娶了個同樣毛病的老婆,至今也沒生育孩子。

羅姐大包小包提着,都是一些周家用不着的吃的用的東西,她兒子幫人幹活去了,兒媳婦在切豬菜,她也沒打招呼,放下東西拎着個小錢包就往村東頭走。

經過村委書記家時,她探了探頭看見院子裏一頭剛殺好的豬擺在兩條長凳上,忙上前打招呼。

李嬸正在跟丈夫兒子商量怎麽分豬肉,看見有人進來忙站起身迎出來:“羅嬸你也回來了?”

羅姐:“今天剛好有空。你們殺豬啊?”

“是啊,我就尋思着這豬也養不肥了,不如趁着人齊宰了吧。你們中午也過來一起吃飯。”

“不用客氣了。我就是來打聲招呼。”

羅姐也沒多想李嬸口中的“人齊”是什麽意思,說了幾句就告辭去莊向梅家。

此時莊向梅正坐在店面上剝花生,她遠遠看見羅姐走來,不由得皺起眉頭,要不是周芽剛剛打電話來說她跟周轅快到了,這羅姐突然出現她會以為發生了什麽變故。

“梅姐!剝花生呢?”

自從周轅奶奶打電話來跟她吵了一架之後,莊向梅對于敵人身邊的羅姐警惕心高了幾分,便也沒有好臉色,只淡淡應了一聲:“是呀,來買什麽?”

羅姐笑道:“我買兩包鹽。”

“精鹽還是粗鹽?”

“精鹽。”

莊向梅拍了拍手上剝花生的灰,站起身去貨架上拿了兩包細鹽放玻璃櫃面上:“6塊8毛。”

羅姐趕忙從錢包裏掏出十塊錢遞給莊向梅,等找錢的時候,她問:“李霞家裏不是殺豬嗎?梅姐不過去吃午飯?”

莊向梅瞥了她一眼:“我讓她殺的。”

羅姐見莊向梅口氣不太好,趕忙緩和氣氛:“我那天……也是她逼着我,非要我把你電話號碼給她,我哪裏曉得她是來跟你吵呀。梅姐你別生我的氣啊。”

“我哪裏敢生氣,我老太婆削尖腦袋想要高攀他們高門闊戶!也不想想,她那老公是我不要的貨!”

羅姐趕緊附和:“那是啊,她以前也就只是百貨公司賣貨的,讀的書還沒您多呢。我是沒辦法,你看我六十了還在他們家做保姆,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我是沒辦法。”

莊向梅也懶得多費唇舌,把零錢找給她,坐下來繼續剝花生,羅姐站在一旁也不走,她把鹽和小錢包都放在一邊,厚着臉皮過來幫忙一起剝。

羅姐輕聲探問:“梅姐,你跟周芽談了嗎?”

“談什麽?”

羅姐:“哎呀,我不是要幫他們。我最清楚最曉得他們周家人了,他們家是絕對看不上周芽的,但周芽要是繼續跟着周轅那小子,豈不是白白被他玩了嗎?我聽說他們親嘴的那些照片,網上到處都傳,以後周芽要是被他甩了,那就難做人了。”

莊向梅冷冷一笑:“是啊,既然是人盡皆知了,那就更不能讓他們分手,要是現在分手了,以後我孫女還怎麽嫁人?”

羅姐被嗆住了,莊向梅讀過書腦子轉的比她快,她尴尬地笑了笑,“梅姐你支持他們在一起啊?”

莊向梅覺得沒必要跟她交待這些,便沒回答她,只專心剝花生。

見莊向梅愛理不理的,羅姐猶豫着怎麽繼續聊下去:“你知道周轅的爺爺當年是怎麽一步步高升的嗎?”

莊向梅聽出來羅姐有話要說,便搭了一嘴:“怎麽高升的?”

“全靠沈家提攜他的。沈家當年在海安是一把手,後來到北京去了,官做的很大……”

“呵……那又怎樣?”

“這沈家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而最小這一代只有一個孫女。我前兩天聽人說,他們家孫女當年出生是個早産兒,在轉院的時候被抱錯了。”

莊向梅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想知道羅姐這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羅姐看莊向梅若有所思的表情,瞬間看見了希望:“後來我一查,沈家孫女跟周芽同年同月出生,周芽也是早産兒啊,還花了你們家好幾萬,是不是?”

“你是說周芽是沈家的孫女?”

“有這個可能,我給你看張照片。”羅姐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這是沈家以前的全家福,最左邊這個是沈家的小女兒,你看周芽跟她是不是很像?”

莊向梅站起身去拿了老花鏡來戴上,這張沈家的全家福應該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相片中女子二十歲左右,确實跟周芽有幾分相似。

莊向梅陷入了沉思,羅姐趁機說:“周家很沈家關系很密切,兩家常常來往,還經常約好了一起旅游一起過年過節的,要是以後周芽跟着周轅,沈家的人遲早會發現周芽可能是他家的孩子。梅姐,你辛辛苦苦一輩子好不容易供了一個大學生出來,最後要是被她親生父母接回去,那誰給你養老送終呀?說句不好聽的,凱祥要不是有這麽個拖油瓶,他也不至于娶不到合适的老婆吧?好不容易把這拖油瓶養大了,再拱手送回去?合适嗎?周芽以後是你唯一的依靠啊。”

周芽可能是沈家的孩子?

莊向梅多多少少知道沈家的來頭,這事來得有點突然,她竟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羅姐了。

羅姐正要繼續攻略,正在此時,外面傳來車響,羅姐朝外頭一看,車型很熟悉……

那是周轅的車?

羅姐吓得魂都差點卡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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