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靜妍腰間那荷包是你送的?”

散席後,長公主問溧陽,她方才一眼便注意到,劉靜妍回來後,腰間多了個荷包,那個荷包應該是溧陽繡的,顧玄蒼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溧陽愣了愣,“什麽荷包?”

長公主凝眉,“不是你送的?我前幾日見你兄長也戴過。”

溧陽微微一怔,緊接着驚訝地用小手捂住了嘴,半晌方磕磕巴巴道:“是,是我送的。”她說着,忙轉了話題,“姑姑忙了一日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先回屋去了。”

長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去吧。”

溧陽前腳剛走,長公主就忙傳伺候顧玄蒼的丫鬟來問話。

“今日世子可出門走動了?”

那丫鬟道:“回殿下,今日世子精神尚好,奴婢便陪他在院中走了走。”

長公主颔首,“可遇上什麽人了?”

那丫鬟道:“說來巧,遇上了忠義侯府的靜妍姑娘。”

長公主面上依舊不動聲色,“二人都說什麽了。”

那丫鬟遲疑半晌,似是有些難以啓齒。

長公主皺眉,“本宮問你話呢,做什麽吞吞吐吐的。”這丫鬟越猶豫,長公主就越肯定心裏的猜測。

果然,就聽那丫鬟紅着臉道;“世子似是對劉姑娘有意,想給劉姑娘送個東西做念想,可随身只戴了郡主前日送的荷包,便摘下來給了劉姑娘。”

以劉靜妍的品貌,讓顧玄蒼為之傾倒實在不足為奇,長公主心說這本是一段好姻緣,怎奈顧玄蒼身子不好。可玄蒼那孩子也着實可憐,若劉靜妍願意,不如早些把這門婚事定了,也算了了顧玄蒼的一個心願。

長公主倒是很有興趣成就這一段姻緣,卻也要等她自己的婚事辦完了再說。

長公主畢竟是皇親貴胄,不但京中世家悉數到場,就連皇上親至道賀,韓景泓雖只是個小吏,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丞相的人,朝中為數不多支持丞相的人家也都到了,丞相自然也來了。

場面十分熱鬧,長公主終于能和心愛之人攜手餘生,心中萬分歡喜,婚後日日與韓景泓黏在一起,喝茶下棋,賞花游園,宛若一對神仙眷侶。

然而,詹夙偏偏是個沒顏色的,人家新婚沒幾日,就叫韓景泓回去當值。

為了使鹽鐵令水利推行,朝廷專門派了些官員去各地監督,又加上朝中閑職都除了,在職的官員就都忙成了陀螺,尤其丞相府的一幹人,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随着鹽鐵令的推行,各地查出了許多從前鹽鐵私營的弊端,有些商人故意擡高鹽價,從中獲取暴利,有些則是偷工減料,降低成本,出了不少吃死人的事情,但都被當地官府壓了。

這次一股腦全翻出來,牽扯了不少人。

如此一來,民間的風向便慢慢轉變了,百姓們開始意識到鹽鐵令的好處所在,紛紛期待着能早點用上官鹽、官鐵。

“聽說官鹽的價格已經定下來了,比從前用的便宜的多。”

街邊一個不起眼的馄饨鋪裏,此時正是飯點兒,坐了不少人。角落一桌坐了兩個身着布衣的小姑娘和一個相貌出衆的年輕公子,三人各自端着碗馄饨,一邊吃,一邊聽着老板娘和客人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食鹽降價了,老板娘的馄饨是不是也該便宜些賣?”有客人開玩笑道。

老板娘一笑,“能便宜到哪兒去,朝廷也要賺錢的。”

“朝廷再想賺錢,也沒那些商人黑心。”另一人道。

“可不是,要不是因為朝廷插手這件事,我還不知道,我們老家的食鹽竟比鄰縣貴了一倍,這太不像話了。”一個外地口音的人說道;“聽說去年徐州大旱,食鹽賣得比黃金還貴。”

“之所以能賣那麽貴,也不是商人一人能說了算的,肯定有當地的官老爺在背後撐腰,這下好了,丞相親自管這件事,管你是官是商,只要不按違反法令,一個都不放過。”

“我就說,丞相是個為民着想的好官,之前那件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老板娘這麽一說,店中衆人都附和起來,不管朝中局勢如何波雲詭谲,對于百姓而言,能為他們做事的便是好官。

坐在角落的布衣少女沖着對面的年輕公子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景淵這事辦得漂亮。”

那容貌出衆的公子正是韓景淵,而他對面坐着的則是顧玄茵和銀霜主仆二人。

詹夙酒後傷人那件事後,顧玄茵便讓韓景淵在百姓中散播一些言論,一方面是關于鹽鐵私營的弊端,以及造成的各種慘劇,另一方面便是京中各世家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

老百姓們一聽這些,注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再也沒人揪着詹夙的事情不放,加之鹽鐵令的推行,百姓們更是紛紛念起了丞相的好,開始自動自覺地替他脫罪。

顧玄茵雖查不出之前散布謠言的人具體是誰,但她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聲無息便幫詹夙挽回了形象。

韓景淵一笑,“不過是讓幾個朋友說幾句話罷了,不算什麽。倒是您,為了丞相真是費心了。”韓景淵靠着一張臉,在長安城中朋友甚多,随便和他們聊幾句天,任務便完成了,實在輕松。

倒是陛下,一直惦記着這事,非要專程出來看看才能放心。

顧玄茵拿着小勺子的手頓了頓,“我是為了朝廷的臉面,為了鹽鐵令能順利推行,哪裏是為了丞相。”丞相年後進宮的次數明顯少了,分明是要和她保持距離,她樂得清靜,才不會為他費心呢。

韓景淵看破不說破,“咱們吃完馄饨去哪兒玩?”

“咱們還是趕緊回宮去吧。”銀霜道:“外面這麽多人,奴婢怕……”

“有暗衛跟着,怕什麽?”韓景淵道:“陛……姑娘難得出來走走,何不多逛逛再回去。”

顧玄茵歪着腦袋想了想,“去醉仙樓吧,聽說那兒的酒菜甚好。”其實是好奇詹夙借酒消愁的地方是什麽樣的。

“姑娘……”銀霜一看自家陛下興致勃勃的樣子就頭疼。

顧玄茵拍拍她的肩膀,“我們是陪韓公子去喝酒的,怕什麽?”

銀霜看向韓景淵,“韓大人莫要縱着姑娘,回頭詹相知道肯定要怪罪于你的。”

韓景淵聞言也有些猶豫,有他和暗衛在,陛下倒是不會出什麽事,但若是丞相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頓罵。

顧玄茵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鼓着臉道;“朕說話不管用了?”

“不……不是。”銀霜低聲勸道:“酒樓裏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奴婢怕他們沖撞了您。”

顧玄茵笑,“我一個丫鬟,人家沖撞我做什麽。”她說着便揚聲叫老板娘,“結賬。”

韓景淵是醉仙樓的常客,一進門小二就招呼着三人上了二樓雅間。

一邊走還不忘回頭偷瞄顧玄茵和銀霜,心說韓大人自己長得好就算了,身邊的丫鬟竟也跟天仙似的。

銀霜哪裏被人這樣盯着瞧過,很快便紅着臉低下了頭。顧玄茵抛頭露面的慣了,還沖着小二抿唇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

小二看得一愣,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忙挪開目光,口中笑着問道:“今兒就韓公子一個人嗎?”

韓景淵點頭,“一個人。”

三人剛才吃了馄饨,這會兒便只點了一壇好酒和些下酒小菜。

“醉仙樓之所以叫醉仙樓就是因為這酒。”韓景淵介紹道:“入口清甜,喝了讓人只覺微醺,飄飄欲仙,不至爛醉如泥。也正因如此,許多商賈談生意都喜歡來醉仙樓,微醺之餘尚存一分理智,什麽事都不耽誤。”

顧玄茵嘗了一口,“這麽好的酒該給宮裏也送幾壇,以後朕宴請群臣用正好。”

雅間之內,三三人正常聲音說話,外面是聽不到的,韓景淵便沒什麽顧忌,“陛下若是喜歡,回頭臣與掌櫃的談談。”

顧玄茵笑,“行,這事兒交給你了,不過先說好,朕如今沒什麽錢,韓議郎手下留情。”

韓景淵道;“我哪兒敢賺陛下的錢,再說了,掌櫃的要是知道陛下喜歡,高興還來不及,哪兒還敢要錢。”

顧玄茵不以為然,搖搖頭,“該給的銀子還得給,朕怎麽能白拿呢?”

二人說話間,顧玄茵已經喝了好幾盞,她一手托着腮,眯着眼想了想,“朕瞧着,不但醉仙樓的酒好,菜也好,這地段也好,不如直接把這酒樓買了得了。”

韓景淵聞言眼睛也不由一亮,“這樣也好,以後打聽消息就更方便了。只不知這展櫃的背後還有沒有更大的東家。”

顧玄茵哼笑,“再大還能大過朕去?”

“那自是不能。”韓景淵口中說着,心裏已經琢磨起要如何跟掌櫃的談這件事了。

顧玄茵看了眼銀霜,示意她倒酒,銀霜見陛下眼神依舊清明,便又倒了一盞。

顧玄茵仰頭一口氣飲盡。

“陛下,慢點喝。”銀霜蹙眉,就算這酒沒什麽後勁,也經不起陛下這麽喝。

顧玄茵放下酒盞,“等朕把這兒買下來,朕就時常來玩。”

“陛下,這件事要告訴丞相嗎?”韓景淵問道。

顧玄茵瞥他一眼,“朕要是不讓你說,你就真不說了?”

“只要陛下不讓臣說,臣定守口如瓶。”韓景淵道,丞相是讓他來輔佐陛下的,不是讓他監視陛下的,他自然是沒必要把陛下的一舉一動都告訴丞相。

顧玄茵颔首,“好呀,不過朕也不怕他知道。”她看看窗外,“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戌時初了,咱們回宮吧。”銀霜忙道。

顧玄茵看韓景淵,“那韓議郎呢?直接回丞相府嗎?”

“是,丞相那邊還有許多事要臣幫忙。”韓景淵最近處于白天在宮裏當值,晚上在丞相府加班的狀态,熬的人都瘦了。

“這麽忙啊。”顧玄茵小聲嘀咕;沉吟半晌,說道:“朕随你一起去丞相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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