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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和太子出游燈會,喬悅覺得這或許是自己生命裏最壓抑的一個燈會,她心情有些不适。從裴家出來之後,又忍不住先上了白鷺閣。

上次過來的時候,溫先生恰好說到先皇後和聖人開疆拓土,後為聖人擋下一劍,命在旦夕,另有前朝美女送來意圖求和,之後發生了什麽,她一直沒有來得及聽。

自然,這些戲說大多都是假的,卻架不住大家愛聽,不過是隐了名字的戲說,聖人對此也沒有多加管束,頗有放任自流的架勢。

只是喬悅很久沒有過來,這一折應該已經說過了。

好在她和這位說書先生還算是熟稔,今日見客人們還在吃茶,故事還未開講,喬悅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過去說書先生那隔間。隔着簾子只能看見一只修長的手,摩挲着茶盞的邊沿。

喬悅和抱琴在他邊上坐了下去,隔着竹簾,喬悅興致勃勃的問他:“先生,上次說到哪裏了?我只聽到了那位前朝皇帝送了美女給聖人,後來怎麽了?”

隔着竹簾,喬悅就看見那只摩挲了杯沿的手頓了頓片刻。

見他沒說話,喬悅再接再厲:“我好久沒來了,一直心心念念先生這個故事,先生給我說說呗。”

那只手從茶盞上放了下來,擱在黑木桌上,這位溫先生脾氣有些古怪,她雖然與他尚且算是熟絡,但是他不願意說的時候,還是沒人可以逼的了他。見他一直不說話,喬悅有些失望,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裏頭終于傳出了聲音。

“上次,說到哪裏了?”

聲音聽着有些低,像山間泠泠的清泉,喬悅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哦……先皇後替聖人擋了劍,之後前朝想議和,就送了女子過來。”

裏頭那聲音想了一會:“之前事情未曾經過,也只是聽君上和宮人偶爾提及。”

這樣敘述,像是确有其事一般。她更是端端正正的做好,正色:“先生請說,喬女洗耳恭聽。”

裏頭似乎不只一個人,随着喬悅的話音一落,似乎有人就想出來,然而先生的手擡了擡,直接制止那人的動作,思索片刻:“那便随意一說,姑娘不必太過當真。”

喬悅連忙點點頭。

停了片刻,裏頭終于再繼續把之前的故事給繼續下去:“先皇後的病氣并無大礙,只是正好受了孕才會昏迷,但是未傷及要害,只是刮傷了小腿肚,養上了幾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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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喬悅松了一口氣,再問:“前朝那位美人呢?”

裏頭那聲音沉靜清冷,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着木桌:“前朝那時候朝政早就名存實亡,皇室東逃,皇城已空,并沒有送來女子。”

喬悅皺了皺眉,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她眨了眨眼:“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先皇後有位遠房表妹,被君上邀來照顧先皇後,次年,君上進軍洛陽,臣下三請而登基,前朝徹底兵敗。先皇後與君上共受朝拜,另封缪夫人。”

喬悅愣了一下:“缪夫人?當今皇後?”

裏頭的喝了一口茶,應了一聲。

喬悅:“……”

雖然大家皆知故事主角是誰,但是說的時候名姓還是隐去的,沒想到這次溫先生直接明說了名字,喬悅差點沒反應過來。

早就知道長公子和太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生。只是先皇後的身世衆說紛纭,沒想到這說書先生還挺能編的,只是這一編,損壞了不少聖人癡心的形象。但是皇帝哪能獨守一個人,也不能說他不對。只是對于故事來說,想求一個圓滿,這個結局實在太唏噓了。

喬悅失神了一會,見他給自己單獨開了一個小竈,就打算掏個腰包打賞。這是摸上去的時候她臉色一僵,頓時有些尴尬。

別說打賞了,她今日來的匆忙,帶出來的都付了茶錢,糾結了一會,她只能壓着聲音去問抱琴:“帶錢了麽?”

抱琴那時候來的匆忙,自然沒想到帶錢,只能搖頭。喬悅想了想,只能從頭上扒下來一個銀簪,遞到抱琴手裏:“幫我拿進去給先生。”

抱琴過去和喬悅來了很多次,知道喬悅每次聽完都會給出一些賞錢,也沒有猶豫,點了點頭,便掀了簾子,準備把簪子送他手裏。

然而,才進去,看到裏頭坐着的人,把簪子放在桌子上,正打算離開,然而等她擡起頭的時候,看到面前的人,她臉色驀的一愣,低呼出聲。

喬悅見抱琴那裏的狀況有異,心下奇怪,她與這位先生也算相熟,也沒什麽猶豫,便掀了簾子想去看看,等到看到裏頭的人,她隐藏在帏帽下的臉色一白,比抱琴還難看。

眼前的年輕公子一身寶藍廣袖,頭發帶了白玉簪,更顯得面若冠玉,若芝蘭玉樹。他就在前頭坐着,面容淡淡,不辨喜怒。她的确認識,卻并非那位說書先生。

和她聊了這麽久八卦的、提供了這麽多信息的,正是趙琮本人。

他坐在面前,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這種狀況喬悅完全沒料到,她呆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硬着頭皮作揖行禮:“長公子。”

喬悅現在的心情很不美妙。

居然當面談論他爹他娘啊,還讓他自己親口說,她實在慶幸自己今個的帏帽顏色有些深,不至于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臉色。

抱琴只當是遇上了那日在紫虛觀的男子,那時候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但是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長公子,她愣了一會,立刻跪下行了大禮。

趙琮看起來倒是和氣:“喬縣主。”又道,“在外頭無需多禮,請起。”

聽起來似乎是不計較的。

若知道裏頭的是趙琮,喬悅定然不敢讓他直接說了,只可惜現在明白的太晚了。喬悅有些局促,見他似乎不想計較這個事情,也連忙轉移話題:“長公子今日怎麽會來這裏?”

趙琮似乎笑了笑:“孤聽說白鷺閣有位說書先生,故事生動,便想過來聽聽,只是未曾想沒遇上他,卻到遇上了喬縣主。”

過來找溫先生聽故事的不少,趙琮這話沒問題,只是這話題又轉回來了,喬悅不知應該如何接下去。

喬悅看着趙琮這淡定的模樣,很想問問他那時候為什麽不拒絕,還這樣事無巨細把事情給說了一遍,只這話她不好開口,只能爛在肚子裏,正打算找個理由遁走時。又聽到了趙琮的聲音:“方才便看見縣主過來這裏,喬縣主也喜歡聽?”

喬悅看着他,謹慎點頭:“喜歡聽志怪,先生大多講的也是志怪。”

……真的不是有意探聽他爹他娘的事情。

趙琮不知是否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點了點頭,再道:“只是今日這位先生不在,聞說兩日後才回來,孤也見許多人掃興而歸。”

這可不是麽,他直接把那位先生的位置占了,別人遙遙的看着,自然以為那位先生還在。喬悅有些遺憾,再一想,發覺更是不太對,看着趙琮這副淡然的模樣,她忍了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長公子既然大老遠就看見喬悅,知道喬悅認錯了人,為何……為何剛剛不制止?”

若趙琮早先表明身份,她一定不敢再問下去了。

未曾想,她這問題一出,趙琮反倒有些詫異,他瞧了她一會,方才微微蹙眉:“孤以為,縣主已經知道了。”

喬悅:“……”

喬悅不知道趙琮到底哪裏來的錯覺,若知道是她,喬悅才不會趕着問他這些事情。只是她不敢多留,也不敢再往下問,和趙琮告辭一會,逃也似的下了樓。

趙琮手指修長,指尖盈盈,上頭有點薄薄的繭,手裏正摩挲着一根銀簪。

簪子模樣普通,并無什麽新意,他的指尖一點點摩挲過,目光看看起比方才柔和了許多:“太子去見了裴世子?”

後面有人上前一步,繼續低聲禀告着方才的事情:“太子似乎和裴世子商議什麽事情,看起來裴世子未曾答應,之後太子便離開了。”

趙琮摩挲着銀簪,若有所思:“他們兩個從小倒是要好。”停頓半晌,似乎再笑了笑,“花燈會?君上倒十分上心他們的婚事。”

後頭那人斟酌了下趙琮的臉色,再道:“總歸兒時有約,聖人或許想再試一試。”

趙琮不置可否,思及喬悅方才的反應,他有些好笑,便問:“承安,孤看着很可怕?”

承安不知趙琮為何會說出這話,憋了好一會,才道:“屬下是粗人,不會說話,但公子氣質卓越,絕非……絕非可怕。”

趙琮嘆了一口氣,看着手裏的簪子,似乎有幾分嘆息:“可是她見孤似乎很害怕,孤還沒說什麽,她就先跑了。”

承安默了一會,只能道:“喬縣主與公子十多載未見,許是有些疏離,再說喬縣主現下也長大了不少,行事也沉穩了不少,并非是因為害怕公子。”

趙琮不置可否,再看了那對簪子一眼,心安理得的收在懷裏,站起來,下了樓,正打算上了馬車。目光卻忽然落到一處,趙琮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人,想了想,轉身朝着池子的方向走去,淡聲吩咐:“都別跟着。”

承安低頭道是,等到趙琮離開幾步之後,才擡頭看去,看清下面的人,也有些驚訝。

這倒是巧了,太子和裴世子一前一後都來了。停了一瞬,再想起方才的事情,看着喬悅離開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睛驀然瞪大。

不遠處的池水,波光粼粼,岸邊落英缤紛。

作者有話要說: 碰瓷·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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