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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安歌說出冰楓這個名字之後, 鐘越泠沒有再說話,而是悶頭喝起了茶。季安歌也不言, 反正她時間充裕的很。
鐘越泠放下茶盞,緩緩開口:“師姐一定很好奇冰楓是誰。”她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季安歌的臉, 一刻也沒有放松, 季安歌唇角泛着笑意,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滑過,一派悠閑。
鐘越泠皺了皺眉,對方無所謂的模樣倒是顯得她這般作态難看,她抿了抿唇:“她們不是給冰楓打掩護的, 她們那種級別的間諜還沒資格接觸冰楓。”冰楓和當年的冰蜘蛛一樣, 都是高昌訓練營的秘密武器, 知道他們的人很少。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們給另外的高級間諜打掩護, 而另外的高級間諜則給冰楓打掩護,是這樣吧。”明明是詢問的話, 卻愣是叫她說出了肯定的意思,鐘越泠對着季安歌點了點頭:“沒錯。”
“事實上, 師姐, 連我都不知道冰楓是誰。”即便她是高昌第三訓練營的首領,也未探聽到關于冰楓的哪怕一丁點兒消息。
“冰楓和冰蜘蛛是同一批間諜。”鐘越泠的眸色暗沉,所有人都以為冰楓是最近一年才培養出來,事實上她比冰蜘蛛更早潛入大靖京都, 刺探回來了不少重要情報。
季安歌玩弄扇子的動作一頓,啧啧啧,有意思,真有意思。
鐘越泠見季安歌興味愈濃,也不再賣關子:“整個京都只有一個人知道冰楓的存在。”
季安歌笑看着她,這種時候她可不會答話,想說便說,不想說便不說,她想知道的自己可以查出來,只不過多費些人力手段罷了。而且,就目前為止,對于鐘越泠的話,她尚持懷疑态度。
“我也不清楚是誰,不過大概定下了人選,前些日子特意讓代一寞進了京。”
季安歌點了點頭,代一寞她知道,頗有名氣的江湖樂師,沒想到和她這個師妹亦有牽扯,想到這兒,季安歌心中微嘆,這些年鐘越泠背地裏幹了不少事兒呢。
“至于其他隐藏在京都的大小暗諜,我都一一告知了染衣,師姐若是想知道直接問她便是。”鐘越泠指了指站在她身側含笑立着的陸染衣,對着季安歌說道。
“她……也是暗諜?”季安歌撐着腦袋萬分悠閑地打量着陸染衣,陸染衣不驕不躁回以她一個微笑,季安歌笑着輕哼了一聲。
“是,師姐……這是我的誠意,你覺得如何?”鐘越泠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季安歌也不在意,哪怕她就那麽坐着仰着頭看着鐘越泠,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低她一頭,甚至就是氣勢都未輸一分。季安歌拿着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瞧着桌面,嘴角泛笑:“誠意?所以……師妹今日是來和我談交易的?”
鐘越泠定定地看着她,言語堅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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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歌笑出聲來,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那師妹,你是想和我談什麽交易呢?”
鐘越泠暗沉的臉色漸漸有了變化,她眸中閃着不知名的光芒,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詭異笑意:“高昌國。”
季安歌瞬地斂了笑意,坐直了身體,她眯着眼:“什麽意思?”
“師姐,我們一起把它變成大靖的州縣吧。”說到這兒,鐘越泠臉上的詭異笑容越來越明顯,此話一出,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舒暢,就連身上的暗沉氣息都消散了不少。
季安歌站起身來,平視着她:“為什麽?”這麽多年努力地坐到高場訓練的首領位置,為什麽想要把它毀掉呢?她的師妹啊,莫不是瘋魔了嗎?
鐘越泠也回看着她,她扯了扯嘴角,輕呵了一聲,她的聲音突然輕柔的不像話起來:“師姐為了什麽我就是為了什麽啊,師姐為什麽久駐朝堂,為什麽心系天下,為什麽日夜操勞,疲憊不休,我……就是為了什麽啊。”
季安歌呆呆地看着她,她為了什麽?她季安歌為了什麽把這大靖天下日日夜夜放在心上,為了什麽?是真的因為心系天下蒼生嗎?是真的因為有一顆關愛百姓之心?
不……不是的。
她最喜逍遙自在,最厭繁文拘束,她好自由好玩樂,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心系天下之人,不是的,她季安歌本質上就是個自私的人,沒那麽高尚,沒那麽偉岸。
她從江湖道朝堂,為的僅僅是對那個人的承諾而已,僅此而已,所以她才會在黎黎初初可獨擋一面的時候便直接隐退,她從來都不喜歡官場,不喜歡……
季安歌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鐘越泠:“因為……齊……則”齊則,齊則,那個拉着的手讓她等他回來的齊則。
“師姐,時辰不早了,你好好想想吧,這麽多年我已經等不及了。”她等不及讓那些人償命了。鐘越泠冷笑不已:“他們不是喜歡玩兒陰的嗎?那咱們就好好地陪他們玩兒,師姐以為呢?”
季安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臉上早就沒了懶散的模樣,愣愣地看着鐘越泠,一時之間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以大靖現在的情況,缺乏優秀将領,如果真的直接跟高昌杠上,結果如何師姐怕是知道的。”鐘越泠雙手撐在桌子上,往前探着身子,她湊到季安歌面前,那周身萦繞的藥香味兒使季安歌瞬地警醒了過來:“師姐,咱們師姐妹難得目标一致,不如……就好好玩玩兒吧。”
季安歌眼睑低垂:“這事兒你應該去找我徒弟,現在,她才是大靖的掌權人,不是我。”
“我當然會去找她,但那是以後的事兒,師姐,你不恨嗎?你不怨嗎?”鐘越泠面色冷漠,她都恨不得弄死那些人,師姐怕是恨不得啖氣肉飲其血吧。
季安歌雙手握緊,她怎麽可能會不恨不怨?怎麽可能?
“師姐,我該走了,你若是想好了便告訴染衣,她知道怎麽聯系我。”鐘越泠取過挂在屋子裏的幂籬帶在頭上,頭也不回地往房門走去,她雙手放在門上,頓了頓:“師姐,我不會騙你。”師父與師姐之于她而言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哪怕對這個師姐她親近不起來,但是她從來沒有騙過她,也沒必要騙她。
鐘越泠離開了,屋子裏只剩下季安歌和雲芸,還有低着頭玩着茶壺的陸染衣。
季安歌打開窗戶看着外面擠擠挨挨的房屋,綿綿細細的陰雨,她靠在窗邊一動不動。
“齊老爺子還沒回京嗎?”季安歌的聲音淡淡的,沒了平日裏帶着的笑意。候在一邊的雲芸見季安歌總算是回了神兒,連忙回話:“已經在路上了,估摸着還有兩天就該到京都地界了。”
季安歌笑了笑,目光悠遠:“老爺子真是不服老,一大把年紀還往着邊疆去,可是叫咱們這些人急得不行。”
“老爺子身體強健着呢,這次竟是将北伏太子給俘了,北伏與高昌這些年走得近,老爺子俘了北伏太子想必自個兒心裏也是極為高興的。”雲芸輕聲回道。
季安歌沒再說話,她擡頭看着遠處的山巒,神思飄遠。直到雲芸提醒時辰不早了才回了神出了房門。
吩咐了一聲雲芸叫她在名江畔等着謝雲邵再一起回季家祖居,她自己則是一個人在江都街頭晃蕩。在酒坊買了一葫蘆酒,坐在不知道誰家的屋頂上淋着雨吹着風。那酒烈的很,燒的她喉嚨疼的慌,她微微張開嘴,任由夾着雨水的冷風灌進去。
…………
等到季安歌舞着酒葫蘆回到季家祖居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大廳裏,剛剛用了晚飯,小丫鬟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季安歌喝的有些高,臉頰泛紅,雙眼迷離,她擡手搭在季黎身上,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黎黎,你都長這麽大了。”
周遭俱是濃濃的酒味兒,季黎皺了皺眉,小心地将人扶好,面色冷淡,但言語之中卻含着擔憂:“師父,你喝醉了。”
季安歌笑着用額頭蹭了蹭季黎的臉:“對,你師父我醉了,我、我要去睡覺了。”說着竟是有些迷糊地靠在季黎肩頭打起呵欠來。季黎連忙和雲芸一起将人扶回了房間。
下人在房間幫忙清洗,季黎也幫不上什麽忙,她喚了雲芸出來好生問了兩句,雲芸大概地将鐘越泠的事情低聲與季黎說一遍,至于季安歌為什麽這個樣子雲芸只字不提,但季黎也能大概地猜到幾分,約莫和那位景桓侯有關。
季黎心中微嘆,長輩們的事,她不便多言。
白日是陰雨天氣,到了晚間竟是難得的停的雨,露出了半個月亮來,季黎繞過長廊準備回房湊巧地和謝雲邵撞了個正着。兩人身邊都沒有其他人,整個長廊上就只有他們和檐上挂着的方燈。
“你今日和師父去了洺江畔?”
謝雲邵盯着她點了點頭,雙眼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洺江畔的姑娘好看嗎?”
寧世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還行……吧。”
季黎挑了挑眉:“曲兒好聽嗎?”
寧世子撇了撇嘴:“尚可……吧。”除了在進門的時候聽到了兩句玉樹□□花外,壓根兒就沒再聽過什麽曲兒,哪裏知道到底是好聽呢,還是不好聽呢。
季黎淡淡的點了點頭,轉而說起了另外的事兒:“你不是說來江都看望景榮大長公主的嗎?什麽時候往子桑家去?”
謝雲邵笑道:“這個,不急。”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季黎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從他身側走過,準備回房。
謝雲邵拉着她寬大的衣袖,側身直直地看着她,他雙目潋滟,神色有些不自然,季黎有點兒疑惑,停下腳步問道:“怎麽了?”
寧世子想起今天那些女人說的話,心中原還是有點兒小小猶豫的,可見到季黎神色靜靜地看着他時,他心神不禁又有些恍惚,順着袖子拉住季黎的手把人往身前一帶,腦袋便湊了上去。
季黎只覺得唇上一軟,微微有些怔愣,眯着眼看着雙目緊閉吻着她的人,一把摟住他把人往柱子上一壓,她手指輕輕擡起某人的下巴,唇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眸裏噙着微光,言語緩緩:“今天怎麽這麽主動呢?”以前哪次不是她季大人先動手的?
寧世子眨巴眨巴眼睛,傻傻地笑了笑,季黎瞧着他那模樣,只覺心中軟乎乎的不像話,低頭埋了下去,唇瓣相碰,心神搖曳,男歡女愛,确實是人間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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