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成親的日子就在眼前, 天還未亮季黎便被人拉了起來重新沐浴梳妝, 她坐在妝鏡前,透過鏡子看着站在身後的季安歌, 季安歌很高興,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撩了撩柔長的秀發,雙手搭在季黎的肩膀:“今天師父給你梳妝。”
季安歌是真的開心, 她把季黎當做唯一的親人,從小更是當女兒一般疼愛,無奈小丫頭太過懂事,她這個做師父的幾乎沒什麽用。她親眼看着小小的一團長成這般眉眼精致的模樣,心中不斷地湧起一股又一股的成就感來。
季安歌握着木梳輕輕地劃過長發,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勁兒很輕,非常的舒服。
季黎看着季安歌手上動作不停挽着頭發, 有種很新奇的感覺, 她的發式向來簡單,平常也就束個玉冠,平常女兒家的發髻她從來沒有試過。
季黎看着她帶上給自己帶上鳳冠,半攬着她的肩笑的格外溫柔:“我都差點兒認不出來了。”
季黎擡手摸了摸發髻, 翹了翹嘴角,她自己也差點兒認不出來了,季安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笑道:“你家小白兔說不定真認不出你了。”
婚禮都是定在黃昏之時, 季黎一大早就被拉了起來收拾一番過後已經是晌午了,她勉強吃了些東西墊肚子坐在床上,這出嫁可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季黎靠在床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總算是隐隐約約地聽見外面的唢吶聲,她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坐直了身體,季安歌很是激動把蓋頭給她蒙上。
她上無兄下無弟,最後還是由季安歌這個唯一的長輩攙扶了出去,大靖京都的嫁娶裏一般沒有哭嫁這一回事兒,還好沒有,季大人舒了一口氣,你叫她哭?開什麽玩笑,笑都笑不出來還哭!
向來腦子清醒的季大人一直到上轎都是處于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态,直到外面高呼起轎,她才徹底清醒了過來,她掀了掀蓋頭入目的便是一大片的紅,這轎子裏裏外外紅通通的,刺眼的很,她幹脆閉上眼養神。
因為迎親隊伍不走回頭路,按照季安歌的要求,接到新娘子的迎親隊伍又繞了大半個京都城繞回了寧王府,春風得意的寧世子跳下馬接過弓箭射了過去,季黎聽着箭矢發出的嗖嗖聲,坐直了身體,看着突然伸進來的手抽了抽嘴角,要不要這麽急躁,外面還沒叫新娘子下轎呢。
外面盛裝的小女童天真地看向湊到轎子前的寧世子,咦,她今天不是‘出轎小娘’嗎?她不是來迎新娘子出轎的嗎?為什麽表哥自己就上了?
周圍人也一臉懵逼,這還沒拜堂呢,怎麽就搭手了!按照大靖的婚嫁習俗新娘子出轎需要‘出轎小娘’引出,然後新娘新郎各執紅绫才對啊!
七引急的湊到謝雲邵面前,扯了扯他衣袖,壓着聲音臉紅脖子粗:“世子,錯了!錯了!”
寧世子疑惑地看向他:“什麽錯了?”
七引還沒開口,季黎理了理蓋頭,已經将手搭了過去下了轎,剛一下轎兩人便被強迫性地分開了,季黎手中握着紅绫,剛才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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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執紅绫入正堂,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最後禮畢送入洞房。
季黎坐在床上,蓋頭擋住了視線,她幹脆無聊地低着頭看着自己手指:“雨眠,這還得多久?”
雨眠看了看房中漏刻:“大人,快了,姑爺應該很快就來了。”
果然,雨眠說完沒有多久外面便響起了腳步聲,謝雲邵推開門,微微立定,這種詭異的感覺,他突然就想起那個差點兒被狗咬死的夢來,謝雲邵猛地搖了搖頭,大步走進去。
屋裏只有龍鳳雙燭燃燒的聲音,安靜的很,他按照嬷嬷的提示接過秤杆,咧着嘴輕輕挑起蓋頭,‘普天壤其無俪,曠千載而特生’這話用在這裏并不是很适合,偏偏寧世子就覺得對極了,他握着秤杆傻笑個不停,還是旁邊的嬷嬷扯着嘴提醒了好幾遍才回過神來。
寧世子坐在床上笑呵呵的,他眼巴巴地看着季黎:“娘子,我們、們喝、喝酒。”
這酒自然是合卺酒,季黎勾唇笑了笑,寧世子端着酒杯徹底傻眼了,他家娘子好漂亮!
呆呆地喝了合卺酒,寧世子還沒緩過神來,又被推了出去宴客,沒了蓋頭季黎瞬間自在了,她走至桌前慢吞吞地用着糕點,這成個親可比軍營巡查都累。
“雨眠,按按肩。”季黎指了指肩膀,雨眠會意地走過去幫着揉肩,季黎舒服地眯了眯眼,還是平時的裝扮舒服。
用了些點心填了個三分飽,季黎便靠在床架上閉目養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聽着聲音便知有不少人來。
“不行,你們不能進去!”這是謝雲邵的聲音,滿滿的不樂意。
“鬧洞房好歹走個過場不是!”這是盛行的聲音,他在赤霄營呆久了,嗓門兒越來越大。
“是啊,是啊,表哥,我要看表嫂。”這是個小女娃的聲音,很嫩,估摸着是趙家的小姑娘。外面又七嘴八舌的說了不少話,有男有女,很快謝雲邵便招架不住了,人湧了進來。
季黎早已坐直了身體,冷冷地看着湧進來的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瞬地安靜了下來,趙莘莘仰着小臉兒,雙眼瞪得老大:“表嫂好漂亮哦!”言罷她又一臉羨慕地看向謝雲邵:“表哥,你真幸福!”
謝雲邵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幹啥,盛行拍了拍手:“我們……”
兩個字剛出口,他就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擡了擡頭就見季黎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他舔了舔嘴,吓得心肝兒一顫。季黎皺了皺眉,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不悅地眯了眯眼,上位者的氣息籠罩着所有人,她言語淡淡:“出去。”
諸人剛開門的時候就後悔,聽見季黎的話,僵着脖子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門被關上,外面還隐隐約約傳來幾句說話聲。
“盛行,都是你,鬧什麽洞房,小爺差點兒交代在裏面!”
“誰知道季黎姐這麽兇!新婚之夜都這麽兇,怎麽辦,小伯爺我突然好擔心謝雲邵那個傻小子真的交代在裏面。”
“你這麽一說,我也突然有點兒擔心……”
諸人詭異地沉默了,頗有些沉重地望了一眼後面的新房,又邁着頗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院子。
季黎聽着外面的話無語地理了理衣袖,寧世子坐在她旁邊就雙眼迷蒙笑嘻嘻地看着她也不說話,雨眠看了看漏刻:“大人,時辰不早了,你要不要先換身衣服?”
寧世子直接脫了外袍就可以,季黎難得羨慕地看了他一眼,跟着雨眠去了屏風後面。雨眠早就把要換的衣物準備好了,季黎拿起那薄如輕紗的紅色衣裙,捏着衣服的手指咔咔作響,她面無表情地看向雨眠:“就穿這個?”
“是啊,大人,這可是老大人特意準備。”雨眠有些激動地晃了晃手指:“最薄的料子!”
她就知道是師父特地弄的,季黎把東西甩到雨眠懷中:“換一件。”
雨眠搖了搖頭:“沒了,就這一件。”為了以防萬一,老大人特意只準備了一件,多貼心啊!
季黎看着她沉默不言,雨眠把衣服賽回到季黎的手上,語重心長:“大人,你可不能害羞啊,你要是害羞,今晚的洞房花燭可就過不成了。”你總不能指望着那麽容易害羞的寧世子主動吧!
季黎眯了眯眼,雨眠說的有道理,不過,她倒不是害羞,主要是從來沒有穿過這玩意兒,難免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季大人将雨眠揮退了出去,微微嘆了一口氣。
雨眠一轉出屏風,就看見新晉姑爺紅着臉盯着屏風使勁兒瞅,瞧見她出來連忙轉了視線,雨眠抿唇笑着對謝雲邵俯了俯身:“姑爺,奴婢們就先出去了。”
謝雲邵也不看她,連連點頭,雨眠對着其他侍女揮了揮手,諸人靜默地退出了房門。
謝雲邵坐在桌子旁邊,撐着腦袋又繼續盯着屏風,過了許久,人影總算是動了動,走了出來。
季黎扯了扯左肩上總是下滑的外衣,無語地又扯了扯右肩,這什麽鬼衣服,怎麽總是往下掉?
這一身衣裙确實很薄,下面還好,下裙有兩層……至于上面嘛……寧世子差點兒激動地從凳子上摔下來,薄如蟬翼的外衣松松垮垮,似乎一動就要往下掉,不……确實一動就往下掉,那外衣太薄了,穿了當沒穿。他一眼便能瞧見裏面的豔色的肚兜和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
寧世子猛地站起身來,鼻間有熱流滑過,他擡手堵住鼻子仰着頭,一溜煙兒縮到床架子邊,扯過床幔把自己擋了起來,恨不得季黎沒瞧見自己才好。
季黎皺了皺眉:“你在幹嘛?”
寧世子甕聲甕氣地回道:“流,流鼻血了……”寧世子心中哀嚎,丢臉死了!
季黎扯了扯嘴角,笑出聲來,瞧着他那樣子,因着這衣服的尴尬略微緩了緩,季大人走到床架子前,将寧世子拉着的床幔扯了下來,言語輕緩,黛眉微挑:“我看看。”
寧世子憋紅了一張臉,扭了扭頭,季黎瞧着他捂着鼻子的手,他尴尬地把手放了下來,季黎看着他沾了血跡的臉,擡手敲了敲他額頭,肩頭的衣服刷地就掉了下去,季大人讪讪地收回手摟了摟衣服,寧世子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慢慢下滑,只覺得鼻間一熱,他連忙捂着鼻子跑遠,聲音細弱:“又、又流鼻血了。”
季黎坐在梳妝臺邊慢條斯理地拆着發髻:“盥洗架上備了水,你好好洗洗吧。”
寧世子遠遠地應了一聲,洗幹淨了血漬這才慢踏踏地往季黎身邊走,他看着那薄紗下光潔的脊背,鼻血差點兒又流了出來,寧世子猛地捂住自己雙眼,手指緩緩地張開一條小縫,暗搓搓地偷看。
散開的長發披在身後,遮住了若隐若現的背部,寧世子咬了咬唇,放下手慢慢的走到床邊理了理被子,正襟危坐。
季黎側了側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這是準備就寝了?”
寧世子瞥了一眼漏刻,點了點頭:“不、不早了。”
季黎站起身來靠着梳妝臺不動,只靜靜地看着他,寧世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了她身邊,季黎依舊沒有說話,寧世子心中惴惴,他是不是做了啥事兒惹她不高興了?
“娘子……”寧世子習慣性地想要去扯季黎的衣袖,雙手摸上輕滑的外衣輕輕一扯,本來随時就會往下滑的外衣瞬間垮到了腰際,寧世子一驚,一呆,戰戰兢兢地舉起手,滿臉無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輕輕地扯了一下而……已!”他敢摸着自己的良心發誓,他真的只是輕輕地扯了一下而已!
季黎低眉看了看在腰間搖搖欲墜的外衣,深寂的目光又緩緩移向舉着手不斷偷瞄的某人,寧世子觸及到那目光被吓了一跳,他手忙腳亂幫季黎把外衣扯了上來重新搭在了肩上:“娘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真的!”
季黎一把抓住他的手,微微俯身,雙唇擦過他發燙的臉頰:“要不咱們安置了吧……”
耳邊的聲音和平時夾着清冷的言語不同,帶着點兒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兒,寧世子身體有些發軟,他呆呆愣愣地點了點頭:“好、好啊。”
季黎擡手彈了彈他的額頭,肩頭的衣服又滑落了,她卻沒有再去搭理,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皺了皺眉:“你似乎有點兒腿軟?要不要我抱你過去?”
抱、抱他過去?聽見這話的寧世子身軀一震,開什麽玩笑!他可是個男人!讓自家娘子抱過去……這、這像話嗎?
寧世子氣呼呼地反手一把摟住季黎的腰,一手穿過雙腿,将人抱了起來:“我、我來抱你,我是男人!”
季黎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脖子上,對于寧世子突然的動作她也沒表示出什麽驚訝,她挑了挑眉,季大人她頭一次被人抱,還真是有那麽一點兒難以言說的新奇感。
寧世子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自己則是坐在旁邊,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坐立不安,季黎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詫異地捏了捏他的臉:“都出汗了,這麽緊張啊?”
“有點兒。”何止是有點兒!他其實緊張的不得了!
季黎看着他那模樣,認命地自己的動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人往前一帶,她對着他挑了挑眉:“小白兔,既然你不動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啊?”寧世子還沒反應過來,突覺天旋地轉人便被季大人壓了下來,披散的長發落在他的兩頰邊隐隐有些發癢,他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兩層淡紅的床幔慢慢地落了下來,微涼的雙唇,侵入的暖舌總算是拉回了他的思緒,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幽深雙眸,雙手不受控制地環住了她的腰。
纏綿的深吻結束,季大人微微支起頭笑看着臉頰發紅的某人,寧世子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有些發麻的雙唇,看着季黎的樣子不禁一呆。他緊緊地抱着她,雙眼發亮,滿臉興奮地又湊了上去。
燈芯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輕響聲,長夜漫漫,春宵無價,人間樂事怎可辜負?
雨眠和七引兩人坐在房門前的石階上,兩人撐着腦袋直打呵欠,七引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他又轉回了腦袋,撐在雙膝上繼續打瞌睡。
“雨眠。”喑啞的女聲突然從屋內傳來,雨眠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來,對候着的丫鬟招了招手:“準備送水。”
事情全部被雨眠攬了,徹底清醒過來卻完全插不上手的七引只好待在一邊,沒什麽事兒思維就很容易發散,一發散就會胡思亂想,他看了看裏屋,剛才他沒聽錯的話,叫水的是季大人吧!嗯……這種時候叫水的不應該是男人嗎?所以世子爺,你現在究竟在幹嘛?
被七引惦記的寧世子正抱着自家娘子笑的一臉傻萌,他用臉蹭了蹭那光滑的肩頭,又忍不住親了親,季黎挑了挑眉,擡手将他推開:“沐浴,然後睡覺。”
寧世子點了點頭,趁着季黎不注意又親了親,抿着唇偷偷地笑個不停,外面水已經備好了,待到丫鬟侍女都退了出去,兩人才下床沐浴,待到他們轉入屏風,雨眠才帶着侍女們進入房間收拾床鋪,沐浴完的兩人回來之時,被褥等已經換新了。
兩人躺在床上沒有說話,寧世子一直到現在都還有些激動,他側了側臉看着已經閉上雙眼的季黎輕聲問道:“娘子,你睡了嗎?”
季黎睜開眼側身:“怎麽了?”
寧世子搖了搖頭,白皙的臉頰上帶着點兒羞澀的笑意:“我、我就是叫叫你。”
“睡吧。”季黎伸手揉了揉他的臉,閉上眼沒再說話,寧世子握着她的手,大眼睛盯着她一動不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無夢到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 jj抽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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