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背後的故事

最後的最後,狐步被打得鼻青臉腫,土地公也是氣喘籲籲。畢竟是駐守此地不知多少年的老人,常年不走動,這次跑得太急了點。

狐步倒吸一口冷氣,眼角挨了一拳,這會眼眶都是烏青的。

“夠了沒?”狐步有些大舌頭,方才一不心咬到了舌頭,這會渾身上下都疼。看這老頭年紀那麽大,白須長髯的,沒想到竟還是個暴脾氣的,“修一輩子,還沒把這脾氣修好!”

“要不是看在你們驅魔人昔年有功于三界,今日我老頭子一定把你打趴下!”土地許是真的累了,坐在臺階處,哼哧哼哧的粗喘氣。

狐步坐在他邊上,捂着臉,“我不這麽,你能冒出來嗎?師父了,土地爺都是個暴脾氣,找不到人就罵,罵完了就出來了!”

“你這哪門子的師父?不學好!”土地哼哼兩聲。

楚羽俯身蹲下,“土地公公,既然你都出來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此處的蜈蚣精墩子,如今身在何處呢?還有這秋田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何坐視不理呢?”

土地爺一聲嘆息,“我這也是沒辦法,這是**,又不是天災也不是邪祟作孽,我這一方土地也只能幹看着,幹着急而已。”

梓桐蹙眉,“土地該護佑一方平安,不是嗎?”

“如果是天災,那我還能去周旋周旋,就像那年的旱災,我不是去了龍宮借了一場雨嗎?可這是**,是秋田縣自己的劫數,我身為本方土地,不可左右凡人行事,那是有違天道的。”土地公顯得很無奈。

“凡人?”楚羽頓了頓,“那到底是因何而起呢?我只知道這背後之人不斷的擄走秋田縣的女子賣到青樓,并且不惜血本,肯定是有仇。但這仇,到底起源于何處呢?”

土地公拄杖輕輕跺着,“只怪人心險惡太貪婪,以至于禍延子孫,不得善終。我給你們講個故事,聽完這個故事,你們就會知道什麽是因果循環。”

“大齊新帝登基,頒發皇榜,廣召美人入宮填充三宮六院。秋田縣是出了名的美人縣,此處有一戶姓孫的人家,其長女格外精致,生得花容月貌,着實有傾國之色。”

“當地縣太爺覺得把這孫姑娘送入宮中,就能給自己加官進爵,便不顧這孫姑娘婚約将至之事,硬是準備了行頭送這孫姑娘上京。奈何這孫姑娘也是個烈性女子,趁着看管之人不注意,上京路上懸梁自盡。”

楚羽的身子微微僵直,“死了?”

“死了。”土地公點點頭,“可惜了那丫頭,生得真真是極好的。但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因為孫姑娘一事,縣太爺被上頭追責,若不是傾家蕩産的請了京官周旋,恐怕這項上人頭都得保不住。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官位,縣太爺就開始折騰孫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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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了人家女兒,不顧他人意願強送上京,還有理了?”狐步覺得氣憤。

在淵翻個白眼,“難怪都自古帝王好顏色,真是害人不淺。”

衆人看他,一臉不屑。

蛇性本淫,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您繼續。”楚羽道。

土地公繼續開口,“這縣太爺也是個狠角色,孫家人弄得他險些人頭落地,如今回到了秋田縣便是山高皇帝遠。縣太爺将這孫家人拉出來游街示衆,将其一家老罰作苦役。老實本分的孫家人也不敢輕易逃離,生怕這縣太爺的報複會更狠。”

“可哪知道,越是老實本分越是吃虧。你不敢反抗,人家就當你是軟柿子,可勁兒的欺負。別是縣太爺,到了最後連這秋田縣的老百姓,都覺得孫家人好欺負,各個都欺上門來。”

“孫家夫妻兩個苦不堪言,底下還有兩個孩子,老二是個男孩,老幺是個閨女。老幺面相好,丫頭跟她姐姐一般生得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真當好看。”

“皇帝無道,以至于天下大亂,秋田縣第二年便逢着旱災。我尋思着老百姓快要過不下去了,青黃不接的都得餓死,都得渴死。所以我便去了一趟龍宮,求着龍王爺給下場雨。不求多,哪怕一星半點也好!”

“哪知道,等我回來的時候……”

到這兒,土地公一聲長嘆,無奈的垂下頭。

“哪知道什麽啊?”狐步忙問,“話半截作甚?”

“人呢,就是不能太老實,孫家人逆來順受慣了,一直老實本分的過日子,哪怕遭逢苦役也不曾動過別的心思。誰知道,我這才去了幾天的功夫,孫家的姑娘就出了事。”土地公面色微恙,眼眸微微眯起,許是覺得心痛,更多的是一種悲涼。

他繼續道,“我回來的時候孫家人已經逃走了,孫家姑娘也被人殺死。”

“為何連孩子都不放過?”楚羽駭然,更多的是憤怒,“有什麽深仇大恨,連這麽的孩子都要殺死呢?這幫畜生!”

在淵瞧了楚羽一眼,“所以,妖有善惡,人也有好壞。”

“那孩子的屍骨,最後還是我半夜裏偷偷收斂的。”土地公垂眸。

可楚羽總覺得,他似乎有所隐瞞。

“後來呢?”楚羽問。

土地公起身,“後來就再也沒有孫家人的消息了。”

“那縣太爺呢?這父母官真該死!”楚羽道。

“縣太爺在兩年前因為一些罪名而被上頭調查,後來就被帶走了,聽死在了上京的路上,而其家眷也被處置。”土地公道,“女眷沒為官妓,男眷則為官奴,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梓桐冷哼,“報應!”

“也是從那以後,秋田縣便再無寧日,有人這是孫家兩個閨女冤魂不散回來報仇,這才攪得秋田縣滿城風雨。”土地公一聲長嘆,“故事講完了,到底要怎麽處置,你們自己看着辦!”

“難道真的是孫家人回來了?”狐步道。

土地公瞧了瞧天空的陰霾,“所做之惡,留在身邊;所行之善,回到身邊。一切都是因人而起,自然也要他們自己去承受。”他瞧了一眼衆人,然後将視線落在了楚羽身上,這才開始仔細的打量楚羽。

“丫頭,你要歷的劫數還多着呢!”語罷,土地公瞬時消弭無蹤,半空中回蕩着他的聲音,“蜈蚣精在往東那片樹林裏。”

狐步拿着鏡子照了照,“可憐我英俊的臉。”

在淵“嘔”了一聲,“洗眼睛去!”

“別廢話,趕緊走!”楚羽道,“去找墩子。”

梓桐緊随其後,也懶得搭理這兩個一路擡杠的人。狐步一路叫喚,自己身子酸痛,什麽餓了好幾天,這會腿腳乏力。蛇君在淵雙手抱胸,慢悠悠的往前走,死活不肯背狐步。

喊到最後,連梓桐都覺得耳朵疼,“吵夠了沒有,你這生龍活虎的哪像是要殘廢的人?誰再胡言亂語的,別怪我不客氣。”

兩人這才閉了嘴,各走各的。

墩子已經給金燕服了藥,那王寡婦還在昏睡着,但是性命無憂,也算是墩子做的一件善事。

瞧着金燕這般盯着自己,墩子有些臉紅,“你這樣看着俺——弄啥嘞?俺長得不好看。”

金燕洗幹淨了臉,仍是那個清秀靓麗的姑娘,剛剛恢複了少許的嗓子透着低啞,“可我覺得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好看百倍。”

她得很輕,音色不似從前清麗,畢竟嗓子受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

墩子幹笑兩聲,将摘的野果遞給金燕,“俺已經洗幹淨嘞,你放心吃。”

金燕伸手接過,似欲言又止。

“你吃!”墩子憨厚的笑着,“吃飽了,俺送你回家。”

一提起回家,金燕的臉上便浮現出擔慮與焦灼不安的神色,“我不能回去,若是此刻回去,他們還是會殺了我。”她望着自己昏睡的母親,微微紅了眼眶。

如今想着才覺得後怕,如果不是被人所救,那麽此刻她定然已經被燒成灰燼。

墩子咬一口果子,不解的望着她,“你到底看到啥嘞?為什麽他們要把你當成妖怪,要燒死你?”

“那你相信我是妖怪嗎?”金燕問。

墩子笑得有些腼腆,“你長這麽好看,怎麽能是妖怪嘞。”他才是妖怪,還是蜈蚣精,“你多吃點,俺待會去找人,他們一定有辦法照顧你嘞。”

“找誰?”金燕不解。

墩子道,“俺認識幾個朋友,他們都是好人嘞,會幫你的!”

“秋田縣,沒有好人了。”金燕吃着果子,“都被紫宸大帝蒙了心,不可能幫我的。”

“不不不,他們幾個不是秋田縣的人,是好人嘞。”墩子忙解釋,“俺以前不敢來秋田縣,這一次也是他們帶着俺進來的。如果不是他們帶俺進來,俺就不能救你嘞。”

金燕愣了愣,“他們不是秋田縣的人?”

墩子點點頭,“是好人!”

如果不是遇見墩子,金燕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再相信這種話。但是現在,她和母親這條命都是墩子給的,所以她選擇了相信。

腦子裏是方才墩子的自我介紹,他,“俺叫墩子,就生活在這山上,你也別怕俺,俺不傷人。”

想到這兒,金燕不自覺的揚起了唇角。

有腳步聲靠近,墩子快速起身,待看清楚了來人,松了一口氣當即安慰金燕,“是俺的朋友們,你不要害怕,木事!”

金燕點點頭,蹙眉望着快速奔來的楚羽等人。

“墩子?”楚羽如釋重負,“你果真在這。”

“你們來嘞。”墩子憨憨的笑着,“俺等你們好久嘞,喏,好吃的果子!”

楚羽搖頭,狐步卻是速度快,當即奪了果子塞進嘴裏。

梓桐嫌棄,“廢物!”

這子如今看見什麽都猛吃,好像餓出毛病來了。

墩子也不氣,直接将懷裏抱着的果子都塞給狐步,“那頭的林子裏還有很多,不着急。”他瞧着狐步,“丫頭要救的就是你?”

狐步嚼着果子,沒有吭聲。

“他們打你啊?”墩子瞧着狐步臉上的傷,眼神中滿是可憐,“真是可憐,打成這樣,臉都快看不清楚嘞。”

狐步差點被噎死。

“金燕姑娘!”楚羽瞧了一眼樹下昏睡的王寡婦,“你沒事就好。”

“你們到底是誰?”金燕沙啞着嗓子問。許是嗓子還有些疼,話的時候她蹙眉捂着脖子,表情痛苦。

楚羽道,“在你被抓住之後,咱們去了一趟你家,跟你娘談過話。你娘當日被打,腰部有傷還是我們給照顧的。你若不信,等王大娘醒來可以問問真假。”

金燕點點頭。

“你嗓子?”梓桐凝眉。

墩子道,“她被人喂毒了,幸好遇見俺,不然就是個啞巴嘞。”

楚羽深吸一口氣,“這幫人面獸心的東西,該殺!”轉而又問,“到底發生何事,為何會把你牽扯在內?你到底做了什麽?”

金燕搖頭,她想開口話,奈何喉間仍舊灼痛得厲害。

就這樣站着話也不是個事兒,瞧這天氣怕是要下雨了。是以衆人決定,還是先去土地廟暫避,等金燕的嗓子好些再。

哪知剛回到土地廟,便聽得有馬蹄聲傳來,還有人在吆五喝六的。

“估計是來追捕的。”蛇君在淵瞧着模樣清秀的金燕,唇角溢開意味深長的笑意。

下一刻,楚羽突然抱着黑貓湊到了他跟前,直接将他吓得連退數步,連臉色都變了。

“作甚?”在淵瞪眼。

楚羽唇角一扯,“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收起你的攝魂術,否則我就讓黑撓花你的臉,看你以後還拿什麽臉來幹壞事。”

在淵哼哼兩人,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外頭的确是府衙來人,梓桐落在樹梢,聽得那些人議論紛紛,是來追捕妖孽金燕。大家都在土地廟,這個時候若是被人發現,無疑是一鍋端。

好在這些人都蠢笨無比,金燕不是妖孽,但他們這幾個倒全是妖。布置結界對于梓桐和蛇君而言,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蒙騙這些無知的凡人。

衙役們進來搜捕的時候,沒能在土地廟內趙大人,便緊趕着出去繼續搜。

衆人屏住了呼吸,瞧着這些人進來,然後一無所獲的離開。

金燕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楚羽等人,“你們……”

楚羽兩手一攤,“我和你一樣,只是他們幾個不一樣而已!”

狐步舉手,“我也是人!”

但見金燕咽了咽口水,不出話來,只是面色泛着鐵青。

墩子道,“你既然不怕俺,就不必怕他們,咱們都是好妖!”

深吸一口氣,金燕微微颔首,這才壓着嗓子道,“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謝你們還來不及怎麽會害怕呢?起來,有時候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楚羽将一壺水遞上去,金燕抿一口水繼續道,“那一日恰逢紫宸大帝應邀前來秋田縣降妖除魔,我娘也湊了一份銀子讓我交給衙門。前兩年因為少女丢失一事,娘不敢讓我留在秋田縣,是以把我送到了鄰縣住着,我未能見到紫宸大帝一面。”

“所以這一次,我想着先睹為快,看一看這紫宸大帝是何模樣。我悄悄的去打聽了紫宸大帝的行進路線,悄悄的去見紫宸大帝。原本還以為這仙人就算發現了也無妨,神仙不都是庇佑人的嗎?什麽時候成了這樣的禍害?”

“他們住在那客棧裏,我就在外頭等消息,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了天黑。天黑之後我在外頭迷迷糊的睡着了,無意間竟然被我撞見了一樁秘密。”

到這兒,金燕又灌了幾口水,面色青白交加。

“你歇會!”墩子道,“嗓子還木好嘞,別累壞咯。”

金燕搖搖頭,她得,得把秘密出來,否則若是自己出了事,就再也沒有人能戳穿這紫宸大帝的真面目了。

忍着喉間刺痛,金燕繼續低低的開口,“我無意間聽到有人,又在秋田縣裏幹了一票,給紫宸大帝打打前鋒。一開始我沒聽懂是什麽意思,直到後來我聽到他們把人還是放在宜陽縣的老地方,這青樓妓館越發摳門,知道是黑貨,給的錢越來越少。”

她繃直了身子,“我這才知道,這秋田縣的女子失蹤一事,怕是跟他們逃不了關系。可我沒敢吭聲,我想看清楚那人是誰。可我一個弱女子,終究還是勢單力薄。我被發現了,抓我的就是那紫宸大帝的大弟子,好像叫莫山。”

楚羽點點頭,“這人我有印象。”

墩子想了想,“就是那個放火燒你的人?”他記得當時好像看到那個男子跟金燕過話,至于什麽倒是沒聽清楚。

“是!”金燕嗓子燒得厲害,疼得厲害。喉間泛起絲絲腥甜,只能靠着涼水來壓制,“就是那個防火要燒死我的莫山,他給我灌了啞藥,然後威脅我——只要我答應跟他在一起,做他的女人,他就會放過我。”

“我娘從讓我發過誓,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所以我斷然是不會答應的。就因為我不答應,他們就昭告天下我是妖,秋田縣裏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跟妖精聯手所為。”

她咳嗽着,有血溢出唇瓣。

“不要嘞。”墩子忙道,“你好好歇着,不要話。”

金燕已然不出話來,面色慘白如紙。

“果然人心比蛇毒。”在淵來了一句總結,“如此看來紫宸大帝真是壞到了極致,這般歹毒之人簡直連妖都不如。若是落在我的手裏,定教他嘗一嘗虿盆之苦。”

所謂虿盆,傳言乃昔年商纣,狐貍老祖妲己所創。挖方圓數百步,深高五丈大坑,然後将蛇蠍蜂虿之類丢入穴中,以百蟲嘬咬而死。

“那這背後之人呢?”楚羽問,“必定還有人在幕後操縱。”

“不如去縣衙!”狐步道,“咱們來秋田縣那麽久也沒見着縣衙有動靜,這縣太爺到底是管事呢?還是不管事?”

楚羽頓了頓,“原本的縣太爺死在了上京的路上,那麽現在的縣太爺是誰?”

金燕在地上寫了一個字:李。

“李大人?”梓桐問。

金燕颔首,又寫了一個“一”字。

“李一李大人?”楚羽蹙眉。

金燕點點頭。

王寡婦幽幽醒轉,金燕趕緊迎上去,将母親攙坐起來。瞧着跟前這一波人,王寡婦無奈的苦笑,“我迷迷糊糊的都聽見了,敬神怕鬼了一輩子,到頭來人不如妖啊!”

四下萬籁俱寂,只聽得王寡婦虛弱的開口,“燕子有傷在身,你們想知道什麽還是來問我!我閨女的命是你們救的,那我這條命也是你們的。就算此刻讓我去指證那紫宸大帝,我拼死也會去。”

楚羽俯身蹲下,“王大娘,我想問一句,一開始出現的那兩句屍體後來是如何處置的?”

“燒了,什麽都沒了。”王寡婦道,“都是妖孽作祟,誰還敢留着啊?早就燒成灰,什麽證據都不複存在。那些人很聰明的,不會給你們留下證據,否則也不會白白騙了我們這麽多年。”

“那你知不知道秋田縣此前有一戶飽受壓迫的孫家?”楚羽問,“那對夫妻後來真的跑了嗎?”

王寡婦愣了愣,“孫家的事……這秋田縣裏,已經很多年沒人敢提孫家的事情了。孫家大女兒出事的時候,兒子才十歲,幺女才三歲。第二年發生旱災,後來就全家搬走了。你們無端端怎麽問起這種事?”

“孫家幺女的墳冢還在嗎?”楚羽問。

當時沒能跟土地公問清楚,如今得好好的問一問。

猶豫了一會,王寡婦點點頭,“當日姑娘被棄屍荒野,當天夜裏也不知是誰收斂的屍骨,後來東頭那亂葬崗上就多了一塊碑,估計就葬在那兒了。”

“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楚羽瞧着王寡婦神色不太對。

金燕推了母親一把,示意她這個時候別吞吞吐吐的。

王寡婦一聲嘆息,“不是我不肯,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起,你們真的想知道,那我帶你們去找。”她勉力站起身來,然則頭暈得厲害,根本無法行走。

墩子蹲下身子,“來,俺背着,俺力氣大!木事!”

見狀,蛇君雙手抱胸,見其成。

狐步撓了撓頭,他可沒氣力背這壯實的老女人。

也就是墩子是個老實人,能做的事一點都不推辭,盡量搶着做,畢竟他的力氣是最大的。

王寡婦趴在墩子的背上,衆人避開搜尋的衙役去了亂葬崗。折騰了那麽久,天早就黑了,夜裏的亂葬崗更是透着一股陰森可怖的氛圍。

有夜鳥齊飛,不知名的蟲子在低低的叫着。

夜風呼嘯,如同安魂曲。

妖都有妖火,光亮足以着涼四周。狐步則提着一盞螢燈,瞧着這些高矮不一的土坡,心裏頭卻有些振奮。降妖除魔之人,對于這些地方都有種回歸家園的安心之感。

驀地,楚羽頓住腳步,蹙眉回頭張望。

“夫人,怎麽了?”梓桐問。

楚羽道,“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們。”

梓桐環顧四周,蛇君在淵也跟着放眼望去,蛇的紅外線感官是格外敏銳的,尤其是在夜裏,比誰的眼睛都好使。

然則誰也沒發覺後面有人跟着,後面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都不過是欺善怕惡而已。”在淵道,“你也別疑神疑鬼的,我敢肯定這後面沒人,估計是風刮的。”

楚羽想了想也對,畢竟他們這些人是有道行的,她雖然吞了半顆蛇丹,但還不怎麽會使用,所以達不到他們的境界。估計,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最後瞧了一眼身後,楚羽只得繼續往前走。

可沒走兩步,她隐約聽到了身後急促的呼吸聲。

再回頭,仍是沒有人。

怎麽回事?

“夫人害怕了?”梓桐不解。

楚羽搖頭,“死人都不怕,還怕鬼嗎?走!”

王寡婦還在找,夜裏的亂葬崗黑漆漆的,“當年我也就是看過一眼,具體的位置記不太清了,只能記得大概的方向。這丫頭也是冤得很,出事後被人葬在這兒,秋田縣的百姓們還打算把她刨出來。後來也是老天爺長眼,妖風陣陣的把衆人的耙子和鋤頭都給卷走了,大家夥這才不敢挖墳。”

“死了也不放過,這是多大的仇恨啊?”狐步哼哼兩聲,“有本事上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去,在這裏欺負弱算什麽本事?”

“人都是欺善怕惡,專找軟柿子捏的,走哪不都一樣嗎?”王寡婦拍拍墩子的肩膀,“好像——差不多是這個位置,放我下來。”

墩子蹲下身子,金燕和楚羽攙着王寡婦落地。

王寡婦有些恍恍惚惚的,“你們找找看,有一塊碑立着,上頭就寫了一個孫。”

“你陪着王大娘!”楚羽交代金燕,然後與衆人分散開來找尋。

亂葬崗上碑不多,畢竟這兒葬的都是些無主孤魂,所以只要确定方位,找起來也并不是太難。這塊碑是土地公立下的,想來當日的妖風陣陣也是土地公的緣故。

黑暗中,狐步喊出聲來,“在這!”

音落,衆人快速湧過來。

一個土包前面立着一塊碑,上頭寫着“孫”字。

“是這個沒錯。”王寡婦點頭确定。

“那打開看看?”狐步道。

“等下。”楚羽蹲在石碑前,揉着墳前的土,然後繞着土包走了一圈,再看看四周。楚羽凝眉不解,“這附近這麽多墳茔,有碑的沒碑的都長滿了草,為何獨獨這兒卻是打理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呢?土地公應該沒興趣,替人守陵?”

梓桐當即會意,“夫人的意思是,孫家人——回來了!”

“要不,誰吃飽了撐着,跑這地方看墳來了?只是個姑娘,又不是自家祖宗,犯得着這麽伺候嗎?”在淵雙手叉腰,“逼死孫家大女兒,苦役孫家夫婦着實不對,可也用不着拿整個秋田縣下手?這未免也太狠了一些!”

王寡婦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你們不懂!”她躊躇着,火光中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你們打開墳茔看看就知道了,事實并不是這麽簡單。”她不敢多,只死死的攥緊了女兒的手,“因果到頭終有報啊!”

“俺來!”墩子一掌下去,直接把棺材蓋都震開了。

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楚羽當即捂着口鼻。下一刻,她駭然瞪大眼眸,驚出一身冷汗,“怎會這樣?”·k·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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