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千杯不醉,我送你一樣東西
不知何時,已經有人站在了門口,是個風韻萬千的女子。身段婀娜多姿,眉目間皆是萬種風情。
她半倚門框,把玩着袖口的緞帶,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真是沒完沒了,要不是看在你有些機緣的份上,我還真的懶得留你。”
語罷,她緩步走進了大堂,突然像無脊椎動物一般,整個人都趴在了桌案上,“我要喝酒。”
店小二忙應聲,“诶,小的這就去。”
翻個身,她旁若無人的躺在桌案上。只見山峰高聳,腹部平坦,這纖細的腰肢,愈發襯得這女子曼妙精致。長長的羽睫揚起,視線浮游般掠過梓桐,“懲罰遠沒有結束,生或死都不算結束。”
梓桐身子一震,凝眉望着那女子。
店小二已經拎着酒上前,“掌櫃的,酒!”
“陳年佳釀又如何,舉杯獨酌無人和。”她低低的吟誦着,染着蔻丹的指尖,娴熟的挑開酒壇子的封蓋,端起酒壇便仰頭痛飲。
“你這樣不怕喝醉嗎?”楚羽問。
“醉?”她一怔。
店小二忙道,“咱家掌櫃從未喝醉過。”
“能喝醉也是一件好事,這三界神人魔都會喝醉,唯獨我永遠都不會喝醉。”女子幽幽然的望着她,指尖朝着墩子勾了勾,“憨子,你過來!”
墩子自指,“俺?”
想了想,墩子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你找俺啥事?俺可不會喝酒,俺木有喝過酒。”
這話剛說完,她不知何時已經和墩子調換了位置。墩子已經被摁在了桌案上,烈酒不斷的灌入他的咽喉,嗆得墩子趕緊求饒,“俺、俺不會喝酒,俺……大姐,大姐……”
“大姐?”她似乎覺得無趣,随手便将壇子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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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之音過後,楚羽已經将墩子攙了起來。
墩子腳下一顫,“這酒,好烈……”當下身子一歪,暈倒在地。
“墩子?”楚羽疾呼。
梓桐快速去探鼻息,“沒事,只是喝醉了而已。”
“你這人太沒道理,墩子是個老實人,你怎麽可以欺負老實人?”楚羽冷眼看她。
下一刻,那女子突然閃在楚羽跟前,素白的手指捏起了楚羽的下颚,強迫她與自己對視,“那我不欺負老實人,你來陪我喝酒。”
“我不會喝酒!”楚羽撣開她的手,“梓桐,讓蛇君和狐小步來一趟,幫忙把墩子搬回去!”
可梓桐哪敢離開,生怕這女子會對楚羽不利。
貓,叫了一聲,然後竄入了楚羽的懷抱。
梓桐微微起身,“那好吧!”
女子有氣無力的趴在桌案處,“真是麻煩,要走還不容易嗎?”她拂袖,梓桐和墩子頃刻間消弭無蹤,不知被她送到了何處。
楚羽心驚,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黑貓。
“不必訝異,這是我的地方,我說了算。”她眸色慵懶,含笑望着跟前的楚羽,“沒想到千年以後,你會以這般模樣站在我的跟前。”
她翻個身,單手支着太陽穴,意味深長的笑着,“小丫頭,你運氣真不好,又見到了我。”
楚羽抱着黑貓,不太明白她的話,“我們以前見過嗎?”
“你這雙眼睛……還是我幫你按上去的。”她笑得有些詭谲,“凡人命如蜉蝣,對我來說只不過是眨眼間的時光。缈缈紅塵,也不知輪回了多少世。記不得也是應該的,只不過以後,你怕是要永遠都記得了。”
楚羽深吸一口氣,“既然你是這不留人客棧的掌櫃,想來也該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來這兒找我的,都是有求于我。”她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壺酒,仰頭猛灌兩口,“但我這裏的東西,都是有代價的。”
“要拿此生最重要的東西來換嗎?”楚羽問。
她冷笑,“既然知道還敢問,就不怕以後會後悔嗎?”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手而回。”楚羽望着她,“我想要我娘能活下去,而不是死于非命。”
她的臉上沒有情感,眼睛裏也沒有情感,本身就是個看破一切之人,哪裏還有情感存在,“你要知道,她已經死了。要讓死者複生就等于篡改命數,這是逆天行為。若要逆天,這代價恐怕就更大。”
“我不知道自己能給你什麽,但我知道,我不能讓我娘死。”楚羽斬釘截鐵。
女子喝着酒,緩步往二樓而去,“跟着來!”
楚羽點點頭,抱着黑貓快速跟上。
她跟着掌櫃的進了一道門,四周頃刻間化作虛無,如同進入了五光十色的一個通道,有各色各樣的人影從跟前浮過,而楚羽恰似一個看官。
“人的生老病死,其實是很渺小的一件事,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是轉瞬即逝。絕代傾城也不過紅粉骷髅,權傾天下也難擋黃土一捧。”她回頭看着楚羽,“你可想好了?我要的,是你最重要的東西。你如今未能意識到,但以後一定會後悔。”
她伸手撫過四周的影像,“看看吧,這些神妖魔來的時候都說自己不會後悔,可最後都後悔了。你是個凡人,比他們更難挽救結局。”
楚羽點點頭,“我知道,但我還是要救娘。”
長長吐出一口氣,掌櫃的輕輕拂袖,影像頃刻間全部消失。
楚羽驚覺自己竟然站在湖面上,黑黢黢的湖水如同鏡子一般,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低眉望着腳下的自己,那個影子竟然對着自己哭。
一襲黑衣,躺在貴妃榻上,眉心暈開黑暗的曼陀羅印記,黑紫的唇瓣透着難掩的詭谲之色。她靠在那裏,眸色倒映着湖水的暗色,依舊笑得妖邪,“你現在看到的,是你的将來。而我看到的,是你的過去。”
“我要拿什麽來換?”楚羽問。
掌櫃的揉着眉心,好像有些為難,“你這周身都是寶,一時間我還真的無法确定你能拿什麽來換。不管怎樣,你的終究還是你的,我始終都得不到也不想再得到了。曾經的貪嗔癡,都不過是夢一場,而今我只想要自由。”
她頓了頓,低頭苦笑兩聲。
這人的情緒似乎有些起伏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楚羽凝眉,“你的修為那麽好,為何沒有自由?”
“你以為呢?”她瞧着楚羽,徐徐坐起身來,赤腳走在這湖面上,腳底下暈開波紋漣漪,一圈又一圈,“你看看這個地方,像不像陰曹地府?這地方有多冷?有多孤單寂寞?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裏守了多久,又為何要守在這裏?”
她旋身,眸光狠戾的掃過四周,“這裏沒有陽光,沒有星星月亮,永遠都只有黑暗和孤獨。背負着懲罰的人,是永遠都沒有自由的。元神被禁锢,永生就成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下一刻,她突然靠近了楚羽,卻是伸手撫過楚羽懷中的黑貓,“我也好想有個人,能疼我能哄我,能把一切都給我,把我當成所有。可惜,我沒有機會了。”
楚羽是半句都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麽?你的事情,跟我娘的事,有什麽直接關系嗎?”
“你不喜歡聽?”她突然冷了臉,好似生了氣。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太明白你所說的話。”楚羽慌忙解釋。
她緩和了臉色,“聽不懂就對了,你現在聽不懂并不代表你以後不懂。記住我的話,來日你會明白。”她仰頭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的痛苦。”
楚羽定定的望着她,心裏頭還是不明白。
自己不過是一介凡人,異類的東西,她也是第一次接觸,哪能懂得這麽多。此刻想着,若是梓桐在就好了,梓桐見多識廣,應該會明白掌櫃的到底在說什麽。
“不許把今日聽到的告訴梓桐!”掌櫃的眸光利利,仿佛能窺透楚羽的心思,“否則我就掰斷她的角,讓她跟她弟弟一樣,只能存活在無妄界。”
楚羽的眉睫駭然揚起,“無妄界?”
是那白衣少年嗎?
輕嘆一聲,掌櫃的翻身躺會軟榻,“我不想抽走你的記憶,這世上已經沒有比你更能聽懂我說話之人,我想留着你的記憶,讓你以後想起來的時候能寬恕我。”
楚羽凝眉,“什麽?”
“東西我已經拿到,你可以出去了。”她合上眉眼,“協議當即生效,後續事情我會告訴你該怎麽辦。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全部辦到,承諾過後的反噬則會輕一些,否則……”她冷然望着楚羽,“你會很慘。”
心頭亂跳,楚羽颔首,“你放心,我一定言出必踐。”
“逆天之術,會篡改一些你既知的東西,但也不會太多,至少是在你接受的範圍之內。我會用黃泉之水洗去凡人的記憶,消除你母親死去的現實。”她再次合上眉眼,“我累了,滾!”
楚羽聽得一知半解,退出了房間。
站在門口的時候,她只覺得方才如同做夢一般,如果不是一直抱着黑貓,恐怕身子早已凍僵。此刻,她還覺得身子冷得發抖。
這不留人客棧的掌櫃有些神經兮兮的,鬧得楚羽一頭霧水不說,還險些凍個半死。這人附近溫度極寒,讓人真的受不住。
梓桐氣喘籲籲跑來的時候,楚羽還抱着黑貓站在門口抖。
在淵愣了愣,“這是怎麽了?冰窟窿裏爬出來的?”
楚羽搖頭。
狐小步一摸她額頭,“哎呦,冷得厲害。”趕緊褪了外衣與她遮蔽,“快些回去,我去讓店小二給你弄一碗姜湯,不然怕是要凍出毛病來了。”
梓桐趕緊把楚羽帶回去,用被子緊緊裹着她。
抱着懷中的黑貓,以黑貓的體溫來暖自己的心口,否則楚羽生怕自己熬不過去。這掌櫃的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這般寒涼,越是靠近越是受不住。
尤其是那個房間,掌櫃的變了模樣之後,簡直如至冰窖。
店小二送上一碗姜湯,瞧着面色發白的楚羽,竟是笑出聲來,“還真是奇了怪了,楚姑娘是第一個進了掌櫃的屋子,還能活着出來之人。”
楚羽愣了半晌,“你、你是說……進去的都出不來了?”
“你以為掌櫃的房間是這麽容易進去的?”店小二笑了笑,“那可是人間與冥界的交界處,乃是三界極陰極寒之處,連妖魔都不敢輕易靠近,何況是凡人肉身。沒有當場灰飛煙滅,已經是萬幸。而姑娘你……完好無損的出來,真是怪哉!”
聞言,衆人将視線落在楚羽身上。
楚羽默默的喝着姜湯,她還真的不知道這一點。
事實上,也沒人告訴她這些事。
可這掌櫃的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何還要這般試探自己?掌櫃的不可能不知道,這房間會讓凡人灰飛煙滅,那這麽做的用意何在呢?
楚羽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梓桐面色發白,快速俯身蹲下,“夫人,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就是冷而已。”楚羽道,“旁的倒是什麽事都沒有。”
店小二接過空碗,“既然姑娘沒什麽事,那小的就告退了。”
“等等!”楚羽問,“那位母親還有她的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因為這對母子,估計這掌櫃的也不會及時出現。
店小二笑了笑,“她是很久之前來的,孩子胎死腹中,所以一直瘋瘋癫癫。掌櫃的給她喂了藥,她正在逐漸的妖化之中,想來很快就會變成她自己想要的模樣。”
“什麽意思?”楚羽忙問,“妖化?”
“人當得太久了,會覺得很沒意思。”店小二意味深長的說着,擡步走出了房門。
梓桐如釋重負,“且不管那些人如何,夫人無恙便是。夫人既然遇見了掌櫃的,那楚夫人的事情可都說過了?”
楚羽颔首,喝了姜湯便覺得身子逐漸暖起來,“說過了,她也答應了下來,估計我娘很快就能複活。她還說會用黃泉之水洗去凡人的記憶,讓所有人忘記我娘死過一次的事實。”
“那就好!”梓桐道,“也不枉咱們辛苦走一趟。”
蛇君和狐小步卻蹙眉對視,答應了……就意味着會有代價。
狐小步問,“那你答應她什麽?”
楚羽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只說我以後會後悔。我思來想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莫過于這條命。我不過一介凡人,說白了也就是幾十年的壽命,哪來那麽多可後悔之事。”
“不,她說你會後悔,就一定會後悔。”蛇君在淵一字一頓,極是肯定。
楚羽愣了半晌,只是盯着蛇君沒有吭聲。有些東西心裏都清楚,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認,可窗戶紙突然被挑破,于是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我有點累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吧!”楚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在淵不多說,轉身離開。
狐小步拍了拍楚羽的肩膀,“有些決定可能會影響一生,你得想好了。”
“我懂。”楚羽斂眸。
貓在枕邊趴着,依舊是一副安然姿态。
可楚羽卻是翻來覆去,再也沒能睡着。
梓桐睡在房梁上,“其實夫人不必想那麽多,有些東西其實是注定的,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的或者該失去的,都有各自的命數。篡改你母親的命數本來就有風險,你不是早就有了準備嗎?何況,你別忘了還有公子為夫人所做的一切。”
“霍庭燎在何處?”楚羽問,“為何你們都來了,他卻不在呢?早前他說過,我若是沒有什麽可以交換,他會選擇替我。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沒能開口問一問,霍庭燎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這人很固執,答應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反悔的。”
“夫人這才想起公子嗎?”梓桐輕嘆一聲,扭頭望着底下的楚羽,“有些東西,不能光靠眼睛去看,還得用你的心去感受。”
仰頭望着梓桐,楚羽覺得有些無奈,“自從遇見你們,我覺得我十五年來包括将來的人生都被徹底颠覆。你們是人是妖,是正是邪原本都跟我沒關系,可卻把我攪合進來。我不知道前世到底是誰欠了誰的,今生又是誰來償還誰的,可是梓桐,我不是沒有心,我只是猜不透。”
“我不知道你從何來,也不知霍庭燎是誰。你們都神通廣大,唯有我一個是局外人。偏偏我這個局外人,卻又看不透你們的棋局,在裏頭橫沖直撞的不知去路。我也會覺得慌亂,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什麽都變了,你們誰都沒有告訴過我,前塵過往到底是什麽。”
楚羽輕嘆一聲,“你們不願說,我也不強求,畢竟人妖殊途,我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可能和隔閡。對于霍庭燎,我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麽,又或者他欠了我什麽,以至于花轎錯嫁,給我設了這樣一個騙局。”
梓桐蹙眉,“你們是宿世的緣分,至于是誰欠了誰的又有什麽重要,重要的是——将來的路你們會一起走。走多遠都沒關系,只要兩個在一起就好。公子等了你很久很久,那些歲月和煎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咱們都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請夫人能好好珍惜這一次,畢竟……”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楚羽愣了愣,“畢竟什麽?”
梓桐始終沒有再開口,楚羽自然也問不到最後那半句話到底是什麽。畢竟?畢竟什麽?她細細的想着,難不成這最後半句話,跟避子湯有關?既是如此深愛着她等着她,又為何不允她生下子嗣?每次都一碗避子湯,倒像是個笑話。
也不知是何時睡着的,夢裏又見霍庭燎。
這男人真是讨厭,自從上一次在夢裏殺她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今又來了。
她想着,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可這次的霍庭燎卻是出奇的溫柔,他擁着她,低低的喚着她的名字,“楚兒,我的楚兒。”
楚羽愣了半晌,他卻已經吻上了她的唇。糯軟的唇瓣,相互膠着,難舍難分。攻城略地,輕車熟路。溫暖的指腹撫上她的眉眼,撫過她的峰巒疊翠。
後來發生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一夢醒來,楚羽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怎會做這樣不知羞的夢,惹得人面頰緋紅渾身滾燙。再看房裏,梓桐不知去了何處,屋子裏唯有自己和黑貓。
還好梓桐不在,楚羽慶幸。
這兒果真是沒有白天的,仍舊是一副漆黑的景象,不知年歲不知白天黑夜。沒有太陽月亮星星,只有冰冷與孤寂。
衆人坐在大堂裏,狐小步托腮望着抱了黑貓走出房間的楚羽,“你倒是心寬,這都能睡得着。”
梓桐遞上湯,“夫人昨夜受了涼,快些把藥湯喝了吧!”
楚羽凝眉,覺得嗓子裏是有些不太舒服,的确像是受了涼的前兆。橫豎梓桐是不會害她的,當即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這味道……”楚羽頓了頓。
“奴婢加了一些東西。”梓桐輕嘆一聲,“是以有家鄉的味道。”
楚羽沒有吭聲,面無異樣的坐下,“你們都沒睡着?”
“除了那個醉酒的,其他人都睡不着。”在淵哼哼兩聲,将花生米往嘴裏丢,“沒心沒肺的東西,看着真想掐死他。”
“都吃過飯了?”楚羽又問。
狐小步輕嘆一聲,“哪還有心思吃飯,沒聽見那女人又哭了嗎?這整日哭哭啼啼的,還讓人怎麽吃?這不留人客棧進來容易出去難,你說咱們該怎麽走?”
楚羽剝着花生米,“既來之則安之。”
“說得輕敲。”在淵道,“這地方怎麽安之?你瞧瞧,比我那千蛇洞還要陰森。還時不時有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作祟,讓人怎麽安生?”
店小二一聲尊呼,“掌櫃的。”
掌櫃扭着纖細的腰肢,素白的指尖輕輕挑開酒壇子的封口,端起酒壇子就往嘴裏灌,飲酒如同喝水一般随意。她靠在櫃臺前,不再是楚羽見過的黑衣墨唇之色,而是恢複了最初的妖嬈無雙。
乍見這般美人出現,蛇君在淵的眼睛都發直了,當即起身上前。
楚羽蹙眉,真是不怕死的!然則蛇君在淵有千年道行,難道看不出來掌櫃的本身?
“你這是哪兒冒出來?”在淵笑問,一雙眼眸仔細的打量着眼前這個,膚白貌美的妖嬈女子,“我之前怎麽沒見着你?”
“怎麽,這是你的地方?”她笑問,拎了一個酒壺便朝着楚羽走去。
她就坐在蛇君的位置上,親手給楚羽倒了一杯酒,“昨兒有人替了你,今兒這酒總得賞臉吧?”她不緊不慢的舉起杯盞,淺笑盈盈的望着楚羽,“喝,還是不喝呢?”
楚羽望着她,複而望着杯中酒。
梓桐上前,“我來!”
“你是個什麽東西!”掌櫃的突然冷了眉目。
“我喝!”眼見着掌櫃的即将生氣,楚羽趕緊端起了杯盞,一口便灌下了咽喉。速度之快,狐小步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楚羽一口悶。
在淵也愣了愣,這丫頭是瘋了嗎?
杯酒下腹,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楚羽,連墩子都被放倒了,何況是楚羽這樣的凡人肉身。
梓桐也急了,誰知道這女人給楚羽喝的,到底是酒還是別的什麽。她慌亂的望着楚羽,恨不能把楚羽喝下去的這杯酒給摳出來,“夫人?”
楚羽一開始也覺得自己會赴墩子的後塵,可事實證明她真的想太多。杯酒下腹如同飲水,沒有半點異常,連最基本的酒精灼熱感都沒有。
“我沒事。”楚羽望着目瞪口呆的衆人,“真的沒事。”
狐小步不敢置信,“頭暈嗎?”
在淵道,“一般喝醉的,都說自己沒醉。”
楚羽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個圈,穩穩的站在那兒,“看,真的沒事。”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墩子有千年修為尚且被灌醉,楚羽不過是個凡人,難道這幽冥血還能解酒不成?這幽冥血,有這麽多好處?
梓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沒聽說幽冥血能扛酒,“夫人以前在家,酒量如何?”
“我壓根不會喝酒。”楚羽笑了笑,“掌櫃給的,是水。”
掌櫃的不說話,自顧自的喝着。
狐小步不信,當即奪了掌櫃的酒壺放到鼻間猛嗅,“分明酒氣熏天,怎麽可能是水?”倒上一杯,放在舌頭淺酌,“就是酒!”
楚羽駭然,“那為何我沒事?”
“若是論酒量,你們這兒誰都不是我的敵手。”在淵倒上一杯酒,這千杯不醉的酒量可不是吹的。尤其是在美人跟前,在淵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表現。
誰知一杯酒下肚,眼前的東西就開始左右搖晃,酒勁竟是這般厲害。再來一杯,在淵直接趴在桌案上不省人事。
“這世上只有一人,喝我這不留人的酒能安然無恙。”掌櫃的苦笑,将杯盞遞給楚羽,“現下可以陪我好好喝一杯了吧?我已經很久很久,不記得有多久,不曾與人對飲過。”
梓桐攔阻,“夫人小心。”
楚羽抿唇,“這是掌櫃的地盤。”
聞言,梓桐無言以對。她的道行,連這掌櫃的一根毫發都傷不着,是以……不管防着或者不防着,梓桐都不夠瞧。
拿着酒壇子對飲,楚羽平生第一次覺得很痛快。喝酒就跟喝水一樣毫無壓力,牛飲都無妨,只是有些飽腹感而已。
“喝不醉是不是很痛苦?”她問。
楚羽搖頭,“何嘗不是幸運?喝醉了,大夢初醒才驚覺一夢黃粱,事後的失落才是最傷人的。喝不醉就永遠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你不覺得這很好嗎?”
“你跟她不一樣。”掌櫃的笑了笑,“她只會罵我,不管我做什麽始終都是錯的。在她眼裏我就是個廢物,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做不了。後來我真的做錯了事,她卻原諒了我。而這個錯誤……呵,錯?我到底錯在哪呢?”
她斂眸,瞧着手中的酒壇子,頃刻間粉碎。
酒水飛濺,酒香四溢。
她站起身來,慵慵懶懶的望着楚羽,豔麗的唇揚起詭谲的弧度,“我送你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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