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那賈蘭君呢?”

郭淮代替她問出。

“賈家郎君神情不對,奴婢不敢随意猜測。”

不敢随意猜測?

可是, 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嘛, 賈蘭君顯而易見地考砸了。

郭淮沉下眼, 摸着桌沿,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本宮倒是不知道你何時跟他這麽要好了?”季淩霄笑問。

郭淮搖頭,執拗地望着她,“我不跟任何人好……”除了你。

季淩霄淡淡一笑,又望向了崔歆。

崔歆笑道:“即便他考的不好,他也能照樣入殿試。”

季淩霄臉色平靜無波, “他賈太師還真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了?”

“雖然不至于,但也确實不遠矣。”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下颌,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殿下您不也正是這麽期待的嗎?”

就怕他賈太師不徇私, 事情鬧得越大, 他們可越是得利。

季淩霄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小狐貍, “知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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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視線死死地盯着她。

季淩霄摸了摸脖子,“嘿嘿”了兩聲。

雖然左手是崔歆,右手是郭淮的生活被她上輩子幻想過無數次, 可真到了眼前, 才發現,要将兩碗水端平, 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夜色已至。

季淩霄躺在床帳中,卻怎麽也睡不着。

李明珏的青澀躲閃與杜景蘭的小意殷勤不斷地在她眼前交織。

然而,這輩子, 李明珏卻變得更加高冷執拗,杜景蘭也變得畏畏縮縮,就像是腿腳不好的人失去了依仗,所以将自己的人生走的歪七扭八。

她越想越覺得別扭,就在她隐隐觸摸到答案的時候,床帳一掀,一個人影瞬間鑽進了她的被子裏。

季淩霄瞪直了眼睛。

這是誰啊,竟然這麽大膽!

不過片刻,幺兒便從被子裏拱了出來,他臉上幹幹淨淨,不施脂粉,卻用被子裹着頭,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又羞澀地凝視着她,實在很惹人犯罪。

“怎麽又是你啊。”

季淩霄長發如瀑布一般流瀉下來,她單手支着臉頰,眼睛低垂,隐隐有些倦怠的睡意。

“殿、殿下……”

“嗯……”她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聲音沙啞,“你說,我都聽着。”

這沙啞的生硬蹭到心髒上,帶起一陣酥麻,癢進了他的心底。

幺兒盯着自己抓着被子的手指,似乎看到了被子上屬于她的香氣一圈一圈地纏上了他的手指、手腕……

他手一抖,将被子丢了開,整個人瞬間撲向了季淩霄。

季淩霄“哎”了一聲,卻将他慢慢接到了懷裏。

溫暖的香氣,宛若柔軟的美玉,幺兒感覺自己一下子就陷進了她的身體裏。

“你這是怎麽了?難道又是誰給你氣受了?”

幺兒低着頭,鼻子埋進她的柔軟,悶聲悶氣道:“殿下真就不再理會幺兒了嗎?”

季淩霄皺緊眉,一巴掌把他呼到床腳。

幺兒一時不察,差點撞到床腳,他委屈地跪坐在床上,單手捂着被季淩霄掴過的地方,淚水無聲無息的留着。

季淩霄厭煩道:“一個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難看死了。”

幺兒頓時知道原來的套路吸引不了太女殿下了,可是殿下現在究竟吃什麽套路他也摸不準啊,最受寵的莫過于崔歆和郭淮了,可他們兩個,一個是俊秀清冷玉公子,一個是才華橫溢無鹽男,無論哪個他都學不來。

他更為氣餒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真實的心情,抱怨道:“我也不知道殿下眼中究竟什麽樣子是好看的。”

“自然是原本的樣子。”

幺兒的心髒狠狠一跳,下巴卻被人揪住了。

自然?自然……

幺兒感覺自己像是被太女洗了腦一般,竟然狠狠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嫌棄地別開了眼。

季淩霄輕笑一聲,“孺子可教啊……”

“告訴我,你原來的名字是什麽?”

幺兒咬着下唇,低聲道:“蕭葦。”

“蕭葦?可真是一個好名字啊。”

最後一聲響在耳邊,她的聲音像是自己有了意識不斷往他耳朵裏鑽去。

熱氣挨上了他的耳垂,他的心從未有過一次跳的如此劇烈。

“乖乖,你就沒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他心口揣的小兔子,一下子死了。

她這語氣分明已經知道了什麽,她知道了什麽?是他與誰的交易被發現了?他又該說些什麽?

“殿下……”幺兒左看右看,猶猶豫豫。

“嗯,我都聽着。”她低頭玩弄着他的頭發,玩着玩着手指卻伸到了下面,就在要摸上他兩腿之間的位置時候,幺兒一瞬間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殿下……”他冷汗直冒。

“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呢?”她“吃吃”笑着,“莫不是身子發虛,腎出了問題?”

幺兒的神色沉了沉,淡淡道:“殿下可真愛開玩笑。”

“嗯,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好了。”

他放在膝蓋上攥成拳頭的手掌被季淩霄包裹住。

他睫毛顫了一下。

“本宮又不是要逼你……”

避無可避,只能挑他眼下最不需要的人來說了,“季淑妃娘娘曾經想要拉攏我,我只是虛以委蛇,我絕對不會背叛殿下。”

話這種東西往往是聽起來好聽,卻最是信不過的了。

季淩霄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的小臂上摸了一把,“本宮自然喜愛為本宮着想的人,蕭葦……”

他睫毛一顫,當即問道:“殿下為何不喚我幺兒了。”

“因為……”她垂眸一笑,細膩的月光描繪着她精致秾豔的眉眼,她的手指溫柔地掠過他的眼睫,“我不想将你只當做我的面首,你也是個男子,難道不想去建那不世之功?”

“殿下說笑了。”

她一低頭,枕進了他的懷裏,“我是不是說笑,只有你知道。”

他的心一動,充滿了萬丈豪情。

沒有哪個男人不想建立萬世偉業,不想要最美麗的女人依附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尤其,這個女人的身份還如此尊貴。

只是……

幺兒淺淺一笑,俊秀如清溪青松,“殿下是否忘記了,奴婢只是一個閹人。”

她蹭了蹭他的肩膀,直将他的一顆心都蹭軟了。

“你好好想想。”

幺兒摸了摸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今晚……”

他低頭凝視它,“今晚?”

“你在偷偷摸摸想什麽好事呢?”季淩霄巧笑倩兮捏住了他的嘴,斥道:“滾蛋!”

蕭葦于是就歡歡喜喜地滾開了,等關上門站在了門口,他才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這不是他被掴了一巴掌嗎?剛才怎麽就歡喜的忘了痛?

蕭葦捂着發紅的臉,迷惑不解,難不成太女這裏還有什麽迷惑人的妖術不成?

他一個人站在月光下胡思亂想着,夜風吹得不遠處的松柏亂搖,他的目光下意識一瞥,突然肅了臉色,厲聲道:“誰在那裏!”

松柏晃了一陣,漸漸平靜下來,這時一月朗風清的男子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的面龐現于月光下,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饒是蕭葦已經見慣了信安郡王李明珏的花容月貌,此時也忍不住被閃了一下眼睛。

等回過神來,蕭葦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懊惱。

可是,為何這眼巴巴守在門外的不是像是癞皮狗一樣搖着尾巴的郭淮,而是這位總是一臉微笑卻不近人情的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崔歆呢?

“崔先生為何在此處?”

蕭葦瞟了屋內一眼,故意極為風情地将微微下滑的衣衫用小指勾了勾,柔情缱绻道:“莫非和幺兒一樣嗎?”

“哎喲!”他捂着嘴“吃吃”笑着,“幺兒可真說錯了話,您是世家子弟怎麽會跟我這等以色侍人的人一樣呢……”

這番明裏暗裏的排擠卻并未觸怒崔歆,崔歆笑了笑:“狐貍尾巴已然露出來了,我自然與你是不同的。”

蕭葦整個人都僵住了,立在原地一動未動。

崔歆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站在季淩霄房門門口,回眸一笑,“若我想要以色侍人,還會有別人的份兒嗎?”

說吧,他便徑直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蕭葦整個人發顫,咬的後牙“咔咔”作響,他頭腦裏一片混亂,渾渾噩噩,等他重新恢複清明,卻只覺得遍體生涼,遠處晨光熹微。

他竟然就這麽在太女門外站了一夜,而崔歆也一夜未出。

清晨用早膳時,季淩霄一副倦怠風流的模樣,懶洋洋地半支着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粥,頗像春睡倦怠的海棠花。

一旁伺候的羅巢總是有意無意地将視線往她身上偷溜過去。

“怎麽了?可是發生什麽要緊的事了?”

季淩霄擡了擡頭,貼着脖子的衣襟動了動,竟顯出一截白皙優美的脖頸,只是這脖頸上還有一處小小的紅痕,就像是雪地裏的梅花,實在紮眼的很。

“殿下的脖子……”

“哦,”她平靜道:“春天來了,蟲子也多了起來。”

羅巢用力抿了一下唇,他并非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雛兒,甚至以前太女寵愛過面首之後都是他負責清理的。

羅巢低下頭。

“今兒個怎麽感覺怪怪的。”

“幺兒今兒個病了。”

這倒也是,每次吃飯幺兒都會故意誘~惑,殷勤地侍奉羹湯,沒了這麽一個人用膳的時候也确實太過安靜了。

“他生了什麽病?請人來看了嗎?”

她這話剛剛出口,誰料,羅巢竟然“噗通”一聲朝她跪了下來。

“殿下……”羅巢聲音微啞,“求您救救幺兒吧,他快死了!”

季淩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這昨天晚上還好端端地來引誘她的人怎麽就突然病得要死了呢?

莫非是揭穿了他,使得他心裏有鬼?

季淩霄正在這沉吟思考。

羅巢卻越來越惶惶不安,可是畢竟太女才是他的主子,他也只能面前按捺着,只是盯着她的一雙眼睛唯獨越來越高。

季淩霄無奈一笑,“罷了,既然你這麽關心他,就去請禦醫吧。”

“殿下……”

季淩霄這番說法卻讓他十分不安。

“本宮知道你這是兔死狐悲,可是……”她的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處,淺淺一笑,“你也該對本宮多信任一些啊。”

這話算是體貼進了他的心裏,羅巢愣愣地望着他的主人,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加班,然後這章沒碼完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去體檢,所以現在才将這章放上來。

謝謝小天使的霸王票,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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