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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淩霄埋在松軟的被褥中怎麽也起不了身, 崔歆也不催她,他單手撐着側臉,默默地看着她。
季淩霄才不會不好意思,他想要看就讓他看個夠好了。
剛剛閉上眼睛的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猛地睜開了眼。
果然, 他一直盯着她的耳朵瞧。
“你……”
崔歆伸出手, 用力地按着她的臉頰,湊到她的身邊, 呼吸噴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季淩霄驚呼一聲, 耳朵處卻又一陣濕熱, 酥酥麻麻的觸覺宛若細小的閃電蹿遍全身。
“阿奴……殿下……”他的舌尖兒在她的耳垂上打轉,他的聲音直讓人腿腳發軟。
耳垂……
季淩霄突然就想到了為什麽崔歆剛剛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看。
她一把推開了崔歆,光着腳跑到鏡子前,仔細觀察。
果然, 她兩只耳朵上面都挂着一個明晃晃的牙印。
她捂着耳朵,回頭怒瞪他,“你是嫌我的名聲太好了吧?”
崔歆摸摸鼻子, “抱歉……我實在是沒有忍住。”
他嘆息一聲, 走到她的身後, 一雙如玉的手掌捧起她的青絲, 他将自己的臉深埋進她的青絲中。
季淩霄看着鏡子,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覺自己的頭皮微微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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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嘴, 他卻突然擡起頭,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手指穿插在她烏黑的秀發中。
他在她的頭上落下一吻。
“我發現我只有在殿下身邊醒來才會是清醒的。”
對啊,她記得他每次起床都很費事兒,還總是一副昏昏沉沉沒有睡醒的模樣,沒想到今天早上第一個醒來的居然是他。
崔歆勾了一下嘴角,眼中宛若燒開的糖漿,咕咚咕咚冒着甜膩膩的芳香。
“……我總是想着多看你一眼,不知不覺便清醒過來。”
他從背後攬住季淩霄,将她嵌入自己的懷抱中,可這個溫暖的懷抱卻一觸即離。
“我為殿下梳妝。”
季淩霄瞟了一眼他持着白玉梳的手指,卻覺得他的手和梳子連成了一片,一樣的白玉無瑕。
“你居然還會這個?”
崔歆坦然道:“自然是為了為殿下增添幾分閨房趣味,若是殿下喜歡,房中術一道我也有所參研。”
“哦?”
她抿唇一笑,顏色比春睡海棠還要嬌嫩,她朝後一靠,慢悠悠地蹭了蹭。
崔歆的身體一僵。
“我看……倒是不像啊……”
崔歆笑容溫暖,“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季淩霄眯起眼睛,捂着嘴笑個不停,眼睛中的春波一層層蕩漾開,“那下一次玉郎你可要深深地……”
崔歆驟然轉身,對着牆角站着不動。
季淩霄自然知道男人的那些毛茸茸的小毛病。
她捂着嘴,輕聲道:“不跟我一起出門嗎?”
“殿下先行。”
“可我偏偏要你……該如何是好啊……”
她靠在牆上側頭望着他那處。
崔歆覺得自己快被體內的一股烈火烤成灰了,望着季淩霄的眸色深了深。
她頓時知道最這麽撩撥下去,自己今天可能都沒有辦法出這個門了。
季淩霄笑着跑掉了。
崔歆面壁站了好久,才走出來,只是走路的姿勢還是有些奇怪。
結果一出來就面對着郭淮那張可怖的臉。
“郭兄在這裏做什麽?”
郭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你用不用尋個太醫來看看。”
“哈,多謝郭兄好意,在下可沒有脆弱到這種程度。”
郭淮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印記,笑道:“來日方長,崔兄可切勿折損了自己。”
說罷,他便無事一身輕地從崔歆的身旁擦過。
崔歆等了一會兒,再三确認回廊中只有他一人的時候,才扶住柱子,小心翼翼地靠在欄杆上舒了一口氣。
即便這樣說來有損他男人的尊嚴,不過,“天下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地”的說法果然沒錯。
崔歆無奈地搖了搖頭,眸色卻像是月夜下的大海,幽暗的熒光上上下下起伏着。
季淩霄渾身上下還帶着剛風流過的一股豔氣,卻毫不避諱地走進了為慧心大師安排的獨立小院中。
她遠遠地便望見,那位俊美的僧人穿着單薄的僧衣蹲在一株牡丹花前,她放緩腳步,悄悄地移動過去。
直到她站在他背後,他好像也沒有發現。
季淩霄好奇地探頭看,原來牡丹花瓣凝結了許多晨露,露水滴落的時候剛好把經過的幾只螞蟻卷了進去,慧心正捏着一瓣落花,動作輕柔地将落進水滴中的螞蟻撥出來。
幾只螞蟻脫難之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變成了金色的,他神色歡喜、安詳,即便是佛祖拈花一笑的美景也不過如此。
她垂在身側的小指勾了勾,掌心略微發癢。
慧心望着幾只螞蟻遠去之後,這才轉過身,卻差點撞到了太女殿下。
他後退一步,右手下意識地擺動,纏在手腕上的菩提珠發出響聲。
季淩霄淺淺一笑:“大師。”
“殿下……”他回禮道:“殿下允許貧僧離開了嗎?”
她突然笑了,“腿長在大師身上,大師想走就可以走,不是嗎?”
慧心施了一禮,正準備告辭……
“可是,之前,你為何沒走呢?”
她踏前一步,他卻不能再退,身後便是花株,他若是多退一步便很容易踩傷它們。
慧心低聲念着佛經,不與她答話。
“大師在我這裏住了這麽久,難道沒有覺察到身上有什麽改變了嗎?”
慧心擡起頭,那雙通透的眼睛裏少見的産生一絲迷惘。
季淩霄的手指一動,食指和中指将他手中那片花瓣接了過來,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眼皮一撩,那雙媚氣橫生、妖氣肆虐的眸子便直直地朝他望了過來。
慧心一愣,當即忘了自己的佛經背到了哪裏。
“我……有什麽改變?”他遲疑道,臉上既迷惘又羞愧。
她拈着花瓣,用花瓣的邊緣滑過他的臉頰,笑道:“你覺得呢?”
慧心立刻偏偏頭,嚴厲道:“請女檀越放尊重些。”
季淩霄“嗤嗤”笑了起來,“幾日前,你還并不将我這些小手段放在眼裏的,為何今日的反應又這麽大呢?”
慧心閉上了眼睛,喉結在他白的幾乎可以看到血管的脖頸上動了幾下。
——魚兒已經咬鈎了。
“你若是心靜自然我做什麽都不會影響到你,若是心不靜……”
季淩霄淺淺一笑:“那即便我什麽都沒做,你也定然心跳如擂鼓。”
她說着便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處。
慧心的身體顫了一下,卻意外地沒有躲開。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花瓣別在他衣襟處。
輕薄如鴻毛重量的花瓣,現在宛若大山一般重重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季淩霄收回手,便再也沒有做出什麽輕薄的舉動,而是恭恭敬敬地朝他請教:“大師已經是紅塵之外的人嗎?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阿彌陀佛,貧僧被人遺棄在寺廟門前,所以,從小就是在寺廟裏長大的,早已遠離紅塵,一心向佛。”
他面若好女,卻神色寡淡。
“這紅塵大師看透了嗎?”
慧心被逼得避無可避,“是。”
“可是大師既然從未入過紅塵,那又如何能說是看透紅塵呢?”
慧心的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又将他逼至懸崖邊,她卻再次收手,臉上也換了一副虔誠信徒的神情,垂下的睫毛宛如合歡花一般。
“有一件事想要求大師。”
慧心正在出神,季淩霄又喚了他一聲,他才輕輕點頭。
“求大師……”她捉住了他的袖子,捧住了他的手,大拇指還在摩挲着師傅送給他的菩提佛珠,“……紅塵渡我。”
慧心平生第一次遇上如此困難的選擇,他隐隐有一種預感,如果他答應了,以後很有可能會走上一條與衆不同的道路;可是,如果不答應,他卻會因為從未經歷過紅塵而滋生心魔,影響以後修行。
唯有在紅塵中打滾,真正走上一遭,他的佛法、武功才能夠更加精進。
未入紅塵,如何能看透紅塵?
說是紅塵渡她,最難渡的還是他。
因為他破了戒,生了妄念。
她笑了一下,“那大師請跟我來。”
慧心迷糊糊地被她拉到桌前,桌上已經被人擺好了飯菜,只是一眼望去,除了一碗蔬菜湯就全都只剩肉菜了。
慧心也沒有多問多說,只是垂着頭,坐在一旁。
季淩霄笑着親手為他盛了一碗湯,白瓷碗,紅酥手,配上湯中翡翠似的菜葉,就像是一副徐徐展開的畫卷。
慧心雙手合十,心中默默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
“你怎麽不接呢?我可端累了。”
慧心遲疑了一下,這才接了過來。
春光豔,花正好。
太女殿下坐在花前,默默地看着他,他頂着她如有實質的視線,撥動瓷勺,舀了一口,放進嘴中。
他愣住了。
味道……味道不對,這也太鮮了。
季淩霄眼睛眯起,心想:慧心果然心神不寧,若是平時他絕非覺察不到這湯裏有古怪的。
雖然很抱歉,可她必須要讓他破戒,他是天生适合沙場的天才般人物,若是他不破了這老什兒的清規戒律,又怎能痛快地發揮所長呢?
戒律這種東西,破着破着就習慣了。
季淩霄笑問:“好喝嗎?”
慧心抿着唇,望着他,那雙眼睛裏似乎有花影浮動。
“本宮覺得應該很好喝,這可是用頓了一天的老母雞做湯,又細細篩過,将這雞湯湯底篩的如清水一般才放入青菜,做成了這一鍋湯了。”
“哐當——”
白瓷勺掉進碗中,濺起了湯汁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恍然未覺,嘴唇哆嗦。
十幾年的禪修生涯,這還是他第一次破戒,明明他該憤怒故意設計讓他破戒之人,可是他的心底裏又忍不住翻起另一個聲音——
“你若是心靜我自然做什麽也不會影響到你……”
被人設計破了戒又如何,若是他心中真的一心向佛,當不會産生這麽多的愧疚,這些愧疚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的心亂了。
他空了十八年的心,像是突然探進了一只手,不管不顧地揉搓了一把,把他的心揉搓的酸脹痛苦,卻又不管不顧的離去。
真過分啊……
他雙手合十,眉眼低垂,長睫毛在眼下投下細細密密的影子。
“阿彌陀佛。”
——我佛救我,信徒慧心快要抵擋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坐着睡着了,所以,早上起來更~
今天還有更新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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