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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當下就翻了臉色,就好比你已經替別人考慮好了,而對方卻不領情。“奈縣試都過了,人家都上不了榜,奈上了榜幹啥不去?”

沈興傑躊躇了兩下:“可我吊着車尾,這府試整個蘇州府就取五十個人,就咱吳縣裏,五十個人都排不上我,更何況一個蘇州府!”

沈興傑還是有些自知,這一場縣試也讓他認知不少,他既非淮哥這般天資聰穎之人,又非楊成文那般勤奮刻苦之人,能中縣試,實屬僥幸,可那府試如何能夠僥幸,蘇州府下面那麽多個縣,千人中五十人,他不過十四歲,真正認真讀書且不過這兩年到鎮上的私塾。

黃氏定下心神一想,覺他有幾分道理,可終究是不那麽甘心,這縣試都過了,府試能不去嗎?想想三房的淮哥,得了個案首,黃氏做母親的自是不願承認兒子不如別人,可那淮哥且不過十二,“淮哥都去哩,奈這個做阿哥的若是不去,被外人笑話了咋辦?”

“若真要被笑話,我早被笑話了,淮哥考了案首,我才不過吊車尾。”沈興傑倒是想得開。

黃氏愠怒:“那奈也不認真點,多學着點!這府試不似還有一個月嗎?奈再努力努力!被奈阿弟超過了,可丢臉不?”

沈興傑不耐,這半大的少年叛逆性也強,本就有些忐忑不安,還被拿來這般比較,賭氣道:“淮哥打小就啓蒙,三叔又是秀才!我哪裏比的?我去了也不中,省的給奈丢臉!”

今兒個他剛中縣試,黃氏也不願罵他,緩了緩語氣:“我丢啥臉呀,奈縣試過了,姆媽高興得很,奈想想,好不容易過了縣試,這府試也得去試一試吧,不過下次再去呗,好歹也去見識見識。奈這個月好努力一把,向奈三叔請教請教,若是過了呢?”

黃氏這番好言相勸安撫了沈興傑,本就十四歲大的孩子,沒多少主見,這縣試也是他姆媽讓他去試一試的,也覺他姆媽的話有些道理,且就去試一試。

黃氏又想起範先生,這些年範先生常住沈三家中,是江老夫人給沈興淮找來的先生,說是隐世高人,然無功無名,黃氏也未在意,竟未想到,淮哥那孩子中了案首!黃氏懊惱,當初若也跟着範先生學,傑哥指不定也能中個案首回來。

“淮哥的先生好生厲害,又常住在奈三叔家中,範先生不露山水,咱們倒也不知他深淺,竟是這般高人,不若奈便同淮哥一道拜在範先生門下……”黃氏打的好算盤。

沈興傑無她那般理所應當:“範先生肯嗎?”

“怎得不肯?他吃住都在奈三叔家呢!也算是供着他哩,也是這麽多年交情下來。”

黃氏望子成龍心切,讓沈大去同沈三說,關乎孩子的事兒,沈大也由不得嚴肅幾分,他沒得黃氏那般理所當然,先托沈老頭去探探範先生的口風,若是人家那不願意,也不能逼着人家收下傑哥,這師徒做不成,自然還有別的情義在。

範先生委婉表示:“我這年數已高,怕是沒那個精力再帶一個了,若不嫌棄,有問題可過來問我。”

範先生願意留在沈三這邊這麽多年,起先是因為江老夫人的囑托,後因淮哥的資質讓他有份惜才之心,如今又是舍不得那個貼心的小囡。如今一天裏頭大半天是用在那父子兩身上的,剩下的半天教導蜜娘,若是再加個傑哥,怕是沒時間教導蜜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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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親疏遠近,範先生這般想法也無不對。他觀沈家三個孫兒,沈興志就非讀書的料,耿直老實,是個可做實事的,卻非遠大之人。沈興傑有些小聰明,但心性不定,論資質還不如沈三,範先生甚少收徒,越是年紀大越是謹慎,他連沈三都不願意稱他為學生,也就淮哥同蜜娘能讓他上心幾分。

他這般說法沈老頭也是理解,并不為難他,感謝他對淮哥的一番教導,便回去回話了。

黃氏得此消息,仍是不死心:“阿耶有沒有讓三弟去問問?三弟一年給多少束脩,咱們家也給多少?”

沈老太起先不知兒媳讓老頭子去問這回事,等老頭子回來了方得知,也沒什麽意見,當娘的自然是希望兒子出息,但聽得她這話,卻是不快,“奈個話啥意思啊!範先生真要奈用錢請的來,奈也別找範先生了,去別的地方再請一個來,單獨教傑哥!”

沈大呵斥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範先生都說了,沒那個精力。傑哥要是有問題就去問問範先生就是了!奈讓三弟去港,否似逼人家嘛。”

沈老頭點點頭:“就是這個理,範先生又不是真貪圖那點錢。”

“……我就想着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傑哥和淮哥年歲差不多的……”黃氏委屈,公婆這般一點也替她傑哥考慮。

沈興傑:“姆媽,我在私塾裏上上也挺好的,要是有不懂的就去問問範先生。”

沈老太還是欣慰這孩子懂事的,瞥一眼黃氏,嗤笑:“要不是為了傑哥,咱們都否好意思開這個口!好在範先生不在這兒,聽奈港的那些話,我都臊得慌!那範先生跟咱家什麽關系啊!咱們能逼着人家收徒弟!人家教淮哥,那是看在思娘她姆媽的份上!是淮哥阿婆把人家領回家,好生待着。咱們腆着面孔問一句,若是人家願意那自是最好,不願意咱們還能按着他!”

“哎,當初要不是親家母積善德,給後輩留了好名聲不說,振邦、淮哥都是沾了親家母的光啊,範先生又不為錢財,正所謂這好師難逑,親家母高瞻遠矚啊!”沈老頭感嘆親家母的高瞻遠矚,臨死前還不忘安排好後輩,當真是費盡心思。

三個人便是不在理會黃氏,聊起了已經去世的江老夫人。

沈老太感嘆:“這人吶,行善積德,福澤延綿後輩。”

沈大點頭,道:“做人亦是要厚道一點,別自顧自的。奈們兄弟兩我也沒多大的要求,你出不出息是一回事,做成什麽樣的人又是另一回事,只要心眼子正,踏實肯幹,怎麽都能出頭。”

沈興志沈興傑忙點頭,黃氏不是蠢人,聽得出丈夫那指桑罵槐的罵她做事不厚道,那兩兒子還應和着,當真是氣悶,她這是為了誰!

沈三是後得知的,那畢竟也是他的侄兒,且也不奢求範先生能收他做徒弟,就想着指點指點也好。

範先生:“你真當我是西席誰都教啊!教你們父子兩就大半天,再來一個,我的小蜜娘怎辦?”

範先生冷哼一聲,領着蜜娘走到隔壁間去了。

那閨女和侄兒中自然還是閨女重要,沈三就換了個方式,走了些關系,要了個縣學的名額,待傑哥考過府試,便可去縣學。

沈老太知曉後對沈興傑說道:“瞧,奈三叔還是惦記着你。範先生雖是好先生,這世上也不止他一個好先生,你去縣學努力些,別辜負奈三叔給奈讨來的這個名額。”

沈老太怕孫兒在那等小心眼娘的挑唆下,同三兒一家離了心。

沈興傑緊張又激動,他本就一個開朗的少年,之前也不能說沒個想法,但也能看得開,“我曉得,我不會給三叔丢臉的。”

黃氏這幾日在家中頗不受待見,得知兒子可去縣學,那些個哀怨也少了許些,惦記着兒子日後去了縣裏以後就見得少了,每日整治些好吃好喝的,送他屋裏。

沈興傑如今也是下定決定要努力努力,往日小夥伴約他出去玩也不出去了,關在屋裏悶頭苦讀,家裏頭路過他屋子走路都小心了一點。

沈興志慨嘆:“弟弟總算是大了,知道努力了。”

沈興志如今是替沈三照看造紙坊,之前那意氣用事的耿直少年也大了,做事成熟不少,沈三有意培養他,既然沒個功名心,那好歹要懂得掙錢,有時候出門都把他帶身邊。

冬至聽得父母交談,便是得意地同小夥伴道:“我二哥讀書好,要去縣學!以後考秀才!”

不過幾日,沈興傑要去縣學的事兒村中人便是知道了。

沈老太想着這名額可是三兒走門路來的,當是低調些好,說了冬至幾句,冬至頂了幾句嘴跑掉了。

沈老太同沈老頭說:“冬至這孩子,像她姆媽,心眼子小又愛擺顯。”

老太太沒忍心說出更殘忍的話,冬至是幾個孫女裏頭她唯一親手帶過的,往日也是疼愛,可如今她都快十歲了,還這般小孩子樣。性子上亦是幾個孫女裏脾氣最不好的,執拗、說不通,黃氏寵着她,到現在還沒板正。老太太看了三個兒媳十幾年,卻是越不喜大兒媳那自私的做派,眼瞧着孫女也被她帶的如此,有心想板正卻無力。

沈老太倒沒覺那孩子壞到哪裏去,沈家的孩子心眼都不會歪,就是那脾氣那性子以後要是嫁出去了,難免會吃虧,黃氏至少還有些心機,可冬至魯直,直來直往的,藏不住心思。

想到黃氏,沈老太就下定決心要給孫兒找個好媳婦,那黃氏是她沒看清,好在她大兒性子堅毅,若一家子的媳婦都像她這般小心眼只顧自己,這一家人如何能維系下去,人都有小心思,別太過就行。

府試出發前,沈三受不少人囑托,将他孩子一塊兒帶去府城,如今正是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忙着種田,沈三都答應了,又多準備了一輛馬車,把村裏、鎮上要去府試的少年們都帶上,又是滿滿當當兩車人,這去府城時間長,需要在府城住上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去府城的學道。

這沒房子就是不方便,沈三暗想着要不在府城也買上個宅子也好有個歇腳的地兒,又是想到春芳歇,若是能開到府城來,這格調又非比尋常了,可惜這府城水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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