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 48

何銘傳的事情告一段落。

又過了幾天, 周垚在網上看到相關新聞,聽說還上了某法制節目, 但周垚沒追, 任熙熙看了。

事後任熙熙告訴周垚, 無論是新聞報道還是法制節目,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周垚和仇紹的名字, 連有情人婚戀網站也沒提。

周垚一怔,随即反應過來, 仇紹一定花了大力氣做了公關工作。

這件事既能引起社會上的關注,讓廣大通過網絡交友的女性提高警覺, 又沒有抹黑有情人網站的形象。

畢竟這種事件,一旦公關工作做的不及時, 很有可能會被敵對網站惡意放大誇大,導致輿論最後一邊倒, 認為是網站的過失。

幾天後, 周垚就将何銘傳抛諸在腦後。

周垚翻箱倒櫃,翻出一個這幾年來都沒動過的紙箱子。

箱子裏裝着她在美國畫畫時的裝備。

她拎出一件寬大的帶袖的圍裙,從脖子罩到膝蓋,後面系幾道繩,像是小孩子穿的那種圍嘴裝, 前面用碎布拼貼了一只大象的圖案。

這件圍裙上沾着很多油彩, 油彩幹涸了,摸上去很粗糙,那留下的每一道痕跡, 都有一道回憶。

但她離開美國的時候,沒有帶回來任何一副作品,有的扔了,有的燒了,有的廢品回收,有的送人。

只有這件沾滿油彩的衣服,她背了回來。

箱子裏還有幾個素描本,上面由一些塗鴉,大多沒有完成,只是随筆,偶爾在路邊看到什麽吸引住了,就停下來畫一會兒。

畫人最難,人都是活的,路人更不會等着讓她畫完。

有時候她恨不得自己手裏握着的不是畫筆,而是照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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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繪畫技巧和記憶裏,都不足以讓她在短短幾分鐘內就用簡單的線條捉住人物特色,事後想再找補幾筆,已經不可能了。

周垚知道,真正牛逼的繪畫大師,看一場芭蕾演出,就能畫出十幾張畫。

只需要在紙上畫一筆,一條簡單的線條,就是芭蕾舞者的一個動作,等演出結束回到畫室,再憑借記憶和這一筆線條的刺激,畫出完整的一幅。

周垚翻着素描本,一張張都是未完成,直到露出其中一張,完成了九成。

那是有一次她在美國馬裏蘭州的巴爾的摩市街心公園邊,看到了一個跌坐在路邊吸毒過量已經昏迷不醒的女人,她不知道那個女人哪裏吸引自己,就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坐在距離十幾米的長椅上,拿出炭筆和素描本。

直到兩個警察走上前将女人架走,周垚幾乎完成了那幅畫。

巴爾的摩,菲菲出生的地方。

周垚在即将要離開美國之前,一個人去那裏待了兩天。

那個城市大多數外國人聽都沒聽過,随處可以嗅到劍拔弩張的氣息,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黑人,有一個非常龐大的黑人街區,很少有中國游客會選擇這裏來消磨時光增長見聞,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城市恰恰反映了真實的美國。

那裏充滿着落寞的色彩,建築藝術而優雅,街道卻是破落的,這裏的人都知道,黑人社區是不能踏入的,白人警察也很無奈,他們非常害怕游客會誤入那裏。

整個城市唯一有名的大概就是霍普金斯學院了。

周垚到那裏後沒多久就遇到了中國人,聽他們說,這裏的黑人社區大多沒有電可以使用,窗戶是封死的,屋裏的情形什麽樣沒有人想象得到,整條街道其它人種不敢輕易涉足。

聽說,裏面聚集着毒品和槍械。

聽說,僅僅兩個暑假,裏面就死了三百個黑人。

周垚離開巴爾的摩時,她又一次想到菲菲。

菲菲就像那座城市,充滿藝術感的建築,曾經産生過艾倫坡那樣的大文豪,但如今的巴爾的摩卻從骨子裏開始腐爛。

它已經放棄自己了。

~( ̄▽ ̄)~*~( ̄▽ ̄)~*~( ̄▽ ̄)~*

任熙熙來找周垚時,周垚正在整理素描本。

周垚招呼任熙熙坐下一起看,任熙熙一邊翻一邊感嘆,又看了看手指上不慎蹭到的炭灰,啧啧稱奇,周垚這麽愛美的姑娘,居然有滿手炭黑的歲月。

周垚下意識攤開雙手,審視淡紅色的指腹。

然後,她搓了搓手指,說:“手生了。”

周垚突如其來的傷感,讓任熙熙難以适應,她問周垚:“怎麽突然把這些舊物翻出來?”

周垚一怔,說:“不是要去仇紹的畫室麽?我先把以前的裝備找出來,也許用得上。”

任熙熙:“你要重新畫畫了?”

周垚聳了下肩:“走一步看一步,玩呗,不用認真。”

任熙熙眨了下眼,盯着周垚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周垚擡眼,沒表态。

任熙熙開始講了:“從前有個老婦人,她在自己居住的閣樓裏找到一盞油燈,她緩緩擦拭油燈,召喚出油燈妖怪。妖怪跳出來,說可以幫她實現三個願望。你猜是哪三個?”

任熙熙講笑話特別喜歡和人互動,不會一口氣講完,而且她從不征求對方的同意,說講就講。

但周垚知道,每當她情緒低落,或者只想做一個明媚憂傷安靜的女子時,任熙熙都會突然開啓笑話模式。

周垚笑了一下:“青春?”

任熙熙:“還有呢?”

周垚:“錢?”

任熙熙點頭:“還有還有。”

周垚無奈的撇了下嘴:“男人呗。”

任熙熙忙不疊道:“對,就是這三樣。妖怪很快就滿足了老婦人,給了她一屋子的財寶,還把她變得年輕貌美,最後将她養的貓變成了高富帥王子。”

周垚挑了下眉:“所以笑點是什麽?”

任熙熙故作高深:“那王子摟着她,一臉寵溺,用又蘇又柔情的聲音問她,‘你當初閹了我,現在後悔了麽’?”

靜了一秒,周垚“噗嗤”一聲笑出來。

任熙熙立刻喜上眉梢。

但下一秒,周垚就白了她一眼,用鄙視的口吻的說:“你這也叫笑話?”

任熙熙:“蠻好笑的啊,又有點莫名的悲催。”

周垚扯着嘴角,靜了片刻說:“我給你講個牛逼的吧。”

任熙熙點頭,洗耳恭聽。

只聽周垚說:“有點內涵,聽好了。從前有個男人去招妓,但當他和妓、女翻雲覆雨後覺得服務不滿意,就沒給錢。妓、女不樂意,追着男人到他家,去要錢。可男人家裏還有其它人,妓、女也不好明着講,便暗示性的對男人說,‘喂,先生,你租我家房子沒給錢’。”

隔了一秒,周垚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繼續道:“男人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便也選擇暗示性的回答。他說,‘我之所以租你房子沒給錢,一是因為房間太大,二是因為水源不足,三是因為衛生太差’!”

任熙熙一愣,随即噗出來。

周垚又白了她一眼:“聽得懂的都是老司機。”

任熙熙拍着胸脯順氣。

周垚接着道:“別急,還有下文。”

“聽到男人的指責,那妓、女氣定神閑道,‘這位先生,我家房間太大是因為你家具太小,水源不足是因為你沒找對開關,衛生太差那是因為業務太多。’”

“……”

一陣沉默。

任熙熙笑倒在地上。

~( ̄▽ ̄)~*~( ̄▽ ̄)~*~( ̄▽ ̄)~*

和仇紹約定了去畫室那天,周垚才突然想起來,好像他們之前所謂的私人合同還沒有簽。

周垚出門之前,特意換了一身T恤牛仔褲,踩着深色的球鞋,背着雙肩背,頭上罩了一頂鴨舌帽。

她腳下每一步,都有點發飄,也不知道是因為換下高跟鞋,還是因為要去的地方。

畫室,她很多年沒踏足了。

周垚想起那天在仇紹的卧室裏看到的那幅畫,晚上睡覺一閉上眼,那幅畫上的細節就浮現在眼前,微微擡手,似乎就能摸索到那幅畫上的油彩痕跡,深呼吸,仿佛就能聞到那些氣味。

她想象着,仇紹拿起畫筆勾勒那些線條時,會是什麽樣。

專注而認真的目光,擰起的眉心,抿着唇?

周垚一邊想着,一邊走向停止小區外樹蔭下的車。

一個戴着墨鏡的身影坐在駕駛座。

周垚繞過車尾,一把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仇紹見她的裝束,似乎有一絲驚訝,銀灰色的墨鏡鏡面映出她素顏的模樣。

周垚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随即擡頭挑眉:“不是要畫畫麽?怎麽,這樣穿不對?”

半晌,仇紹輕聲應道:“像是小女生。”

周垚沒說話,系上安全帶,将鴨舌帽壓低,開始假寐。

一路上,仇紹的車開得很穩。

兩人也沒有交談。

周垚起初只是閉着眼裝洋蒜,開到一半,竟然真的睡過去了,還随着車子的拐彎而頭部微微晃動。

周垚的呼吸聲很均勻,好夢正酣時,還不自覺的翹起一條腿,側過身尋找一個舒适的姿勢,繼續睡。

直到到了目的地,和緩悠揚的歌曲漸漸響起,才将周垚從夢境裏拉出來。

她張了張嘴,将帽檐擡高,眯着眼,側頭一看,仇紹已經不在駕駛座了,車門半開着,高挑挺拔的身影就立在車邊,仰頭喝水。

周垚撐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抱着包推開車門跳下去。

“砰”的一聲,車門合上。

仇紹回頭看了她一眼,關上駕駛座的門,按了兩下車鎖。

周垚眯着眼向四周一看,四周環境頗具藝術氣息,建築物都不太高,最多三四層,街上行人不多,但有不少商業店面,乍一看好像是藝術家雲集類似798一樣的圈子。

周垚問:“到了?”

仇紹“嗯”了一聲,率先走在前面。

周垚跟着,好奇的四處張望,約莫十幾步遠的距離,仇紹停下。

周垚仍在東張西望,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

她“哎”了一聲,捂着鼻子擡起頭,迎上仇紹的目光。

然後,周垚錯開目光,看向前方,只見一棟設計風格有點古樸,頗有西班牙不規則建築群那種不協調風格的建築,矗立在眼前。

一共兩層樓,建築面積也不大,撐死了二百平方米。

周垚這才漸漸醒過來,一雙大眼裏露出淡淡的光亮。

仇紹打開門,讓開半個身子。

周垚先一步踏進去,瞬間就置身于空曠的一層。

整個一層,只有簡單的桌椅,開放式吧臺上擺放着簡單的廚具和小家電,還有一個手沖咖啡壺。

周垚回頭問:“畫室在二樓?”

仇紹将門關上,點頭,随即走向吧臺,手上動作幹淨利落,很快沖出兩杯咖啡,放在臺面。

周垚沒客氣,呼着上面飄散的白色蒸氣,雖然燙口,卻迫不及待的喝了小半杯。

她的醒困期一向長,有時候睡醒三個小時,意識還是混沌的,要快速醒困非得靠黑咖啡不可。

何況待會兒就要畫畫了,她得打起精神。

周垚喝得太快,舌頭被燙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咖啡杯就被一只大手拿走。

周垚擡眼,眼睛還有些濕漉,迎上仇紹的目光。

“你急什麽?”仇紹說。

周垚:“廢話,當然是趕緊喝完了上樓畫畫啊。”

仇紹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将咖啡杯放在臺面上,嗓音低柔:“今天不畫畫。”

周垚一愣:“不畫?那咱們來幹嘛?”

頓了一秒,她又飛快道:“你要食言?”

只聽仇紹淡淡的問:“你做好準備重拿畫筆了?”

周垚一下子怔住。

她沒回。

因為她不知道。

這個準備期需要多長,她自己也說不好。

放下畫筆,只是一瞬間的事,放下了,将那個瞬間無限延長,一直到現在,轉眼就過了好幾年,再回頭一想,才恍然原來已經那麽久了。

可是再拿起畫筆,卻并非一蹴而就。

想到這裏,周垚垂下眼。

半晌,她聽到那低沉的嗓音:“當初為什麽放下畫筆?”

周垚沒擡頭,眨了眨眼,口吻很淡,很冷漠。

“我到美國後一段時間,我的老師看着我的畫,告訴我,我的畫技法稚嫩,不按照常理,一切都是按照本能的情緒趨勢,才形成了那樣的作品,它很美好,很夢幻,也很單純,具有當今畫壇上極其少見的氣質。”

她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他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如一張白紙一樣的生活。他指的是性。他還告誡我說,讓我千萬不要盲目去嘗試□□,一旦嘗試,我對藝術所有的美好想象和抒發,都會變得污濁。”

周垚靜了一秒,突然笑了,擡手撩過鬓角的碎發,随即一把摘下帽子,又去順頭頂的蓬亂。

然後,她擡起眼,眼裏有着淡淡的哀傷和無奈。

“我沒聽他的。我去試了。”

沒有塗抹半點顏色的唇,只是淺粉色。

她抿了抿唇角,長長的嘆了口氣說:“結果果然如他所言,後來我的那些畫,他說他只看到了黑暗,絕望。他說,他沒辦法救我了,他很失望。他說,我把自己毀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拿過畫筆。因為我害怕。”

說到這裏,周垚別開臉,看向窗外。

窗外日頭正盛,陽光窺探進來,照着一室溫暖。

可她卻覺得異常的冷。

她想到那天,她抓起手邊的畫筆發洩,有的被她掰斷了,還弄了自己一手血,有的被她扔在牆上。

她把角落裏的那些未完成的作品全部扔進碎紙機。

她蹲在地上,抱膝痛哭。

那時候的她,脆弱,無知,傻逼,無助。

如今的她,麻木的回想着過去,連疼的感覺都忘了。

周垚看了窗外片刻,回過頭來,迎上他的目光。

那雙眸子,異常溫柔。

也很有耐心。

好像只等她回過頭來的這一刻。

他緩緩開口:“後悔麽?”

周垚想了想,點頭,又搖頭。

“我從不後悔自己做過什麽,只後悔自己沒有來得及做什麽。最痛苦的時候,我恨那個傻逼的自己,不然也不會有以後的周垚,但是現在,我慶幸我曾是那個傻逼,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周垚。”

“我做的每一個決定,它們都成就了現在的我。我後悔麽,我怎麽後悔,我若是後悔了,那我是誰?”

周垚撥開頭發,突然笑了。

素面朝天,清水的面容如同小女生,但那笑容卻透着世故,卻又奇異的純淨。

然後,她就像是變了個人,神色一轉,玩世不恭起來。

笑看着仇紹,雙手撐着下巴,肘部就擱在臺面上,一臉不太認真的問:“那你呢,你為什麽不畫畫了?”

不等仇紹回答,周垚自顧自繼續道:“你絕不是因為天分不足。那麽,是受過傷?心裏的傷?**的傷?”

仇紹定定看了她片刻,修長的手端起她的咖啡杯,擡手将杯緣湊到她嘴邊。

“溫度合适了。”

周垚盯着他看,一眨不眨的,緩緩張口,咬住杯緣,就着他的手将餘下半杯倒進肚子裏。

然後,她伸出舌頭,舔走唇上的咖啡漬。

那淡粉色的唇,潤澤晶亮。

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唇上。

然後,周垚眼角上挑,問他:“今天到底畫不畫?”

他口吻十分果斷:“不畫。”

周垚眉頭一皺,下意識就想跳下高腳凳甩頭走人。

可他的動作卻更快,話音落地時,人已經向吧臺外走,繞過吧臺,走到她跟前。

“但是有比畫畫更有意思的事。”

~( ̄▽ ̄)~*~( ̄▽ ̄)~*~( ̄▽ ̄)~*

比畫畫更有意思的事?

周垚沒概念。

下一秒,她就想歪了。

仇紹伸出一只手,就在她面前。

她盯着那大而厚實的掌心,靜了兩秒,将手搭上去,被他攥緊。

然後,她下了高腳凳,被他一路拉上二樓。

木質樓梯“嘎吱”作響,每一道聲音都在這棟空曠的建築裏發出回響。

拐了一道彎,二樓的格局映入眼簾。

午後的日光灑進來,照在木質地板上,溫暖祥和。

四周靠牆的地上,擺放着許多藝術作品,有雕塑,有畫了一半的畫,有油彩顏料,有筆和畫板。

仇紹一上樓,就将鞋子脫下,放在一邊。

周垚見狀,也脫掉自己的。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來到中央。

周垚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沒有找到床。

她還以為,他所謂比畫畫更有意思的事是那個。

她看向仇紹的背影,挺拔筆直。

仇紹已經走向居中的那面牆,那牆上架着一個巨型的畫板,畫紙鋪在上面,白的純粹,很想将它弄髒。

仇紹從腳下的紙箱子裏拿出一把彩色氣球,側首招呼周垚過去。

周垚走過去一看他手上的動作,明白了。

原來仇紹是将不同顏色的顏料注入到氣球裏,轉而再用圖釘釘在巨型畫板上,等将所有氣球釘好,他們再用飛镖一個個射破氣球,讓顏料流出來,讓不同顏色的顏料彙聚到一起。

這種行為藝術作品,周垚以前在美國經常玩,起先覺得有意思,後來覺得沒啥稀奇。

突然間,她有點失望。

她沒想到仇紹居然用哄小孩的這套東西,來敷衍她。

但周垚沒表現出來,看了一眼仇紹認真的側臉,無聲的嘆了口氣,随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熟練地将顏料逐一注入進氣球。

一時間,周垚連放在包裏的那件衣服都懶得拿出來了,弄髒了T恤也無所謂,又不是真的畫畫。

數分鐘後,兩個人灌滿了半箱子的氣球,畫板上密密麻麻的挂滿了沉甸甸的果實。

周垚面無表情的拿起一把飛镖,看也不看仇紹一眼,只淡淡問了一句:“我先來?”

下一秒,她手裏的飛镖就飛了出去,正中中間。

“唰”的一聲,紅色氣球破了,流出來藍色的液體。

仇紹雙手環胸,也不動作,只看着她玩。

周垚起初百無聊賴,後來只當發洩,射飛镖射上了瘾,直到大半個畫板的氣球都被射爆了,她甩了甩胳膊,白了仇紹一眼。

“不玩了!”

周垚撂下這三個字,拍了拍手,轉而走向角落,要拿起包回家。

她受夠了!

可與此同時,身後卻傳來“咣當”一聲。

周垚吓了一跳,回頭一看,那巨型畫板,已經被仇紹撂倒在木地板上,那些還沒有破裂的氣球顫顫悠悠的晃動着,有的因為這個劇烈震動而流出顏料,有的則完好無損。

周垚不明所以,又見仇紹從角落找出一個巨型的塑料布,是那種偏厚的材質。

他健臂一揚,塑料布便在空中敞開,輕飄飄的落下,正罩住那畫板。

怎麽,他的玩法後還有下一步?

周垚皺着眉,有點好奇的走上前,來到仇紹身後。

……

…………

“你要幹嘛?”周垚問。

“啊!”

下一秒,周垚尖叫出聲。

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仇紹一把扯過她的手臂,用力一推。

她根本站不穩,腳後跟磕在畫板的邊緣,又是“咣當”一聲,她人已經跌坐下去。

屁股生疼。

下面幾個氣球,不堪負重,相繼破碎。

顏料在塑料布下散開,一塊一塊。

“我靠!”

周垚腦子一蒙,第一反應就是仰頭要罵人。

可擡眼的瞬間,她卻愣住了。

雙目直勾勾的看着居高臨下的男人。

仇紹正當着她的面,一件件将衣服脫去,露出健碩且線條流暢的肌肉,寬肩窄腰,挺翹的臀。

日光披在他身上,如同灑下一層金色,罩着那蜜色的皮膚,勾住她的所有目光。

上一回他們做是在晚上,阮齊那小破屋燈光暗的像是供不起電,他們看不清彼此的模樣,視覺沖擊遠不如手上的觸感來的清晰。

可這一刻,卻像是彌補了過去所有。

周垚仍記得,在健身房裏她見他胸膛劇烈起伏的模樣,那繃在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濕了,勾勒着蓬勃的肌肉。

她僅僅看着,就興奮。

……

…………

此時此刻,周垚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的眼神瞬間變了,揚着下巴,眼簾半垂,目光一轉,透着魅惑。

擡手間,她将胸前的頭發撩到後面,歪着頭,縮着腳,迎上他的目光。

那眸子又黑又沉,他在笑,定定的看着她。

然後,他緩緩伏下身體,如同遠古時原始人類求愛的姿态,一手抓住她的腳踝,向上撫摸。

他的吻随之落下。

周垚要撤腳,卻被他拽住。

周垚只好擡起另一條腿,腳掌緩緩貼上他的胸膛。

她的腳心冰涼,他的胸膛炙熱。

周垚瞬間感受到戰栗,腳趾縮了一下,下一刻,就用力向他踹過去。

仇紹挨了這一記,吭也不吭,只看着她笑。

周垚眯了眯眼,聲音輕柔:“你這個王八蛋。”

他終于應了一聲“嗯”,随即說道:“嗯,我是王八蛋。”

然後,他的手順着她的小腿摸上來,越過大腿,來到牛仔褲的褲腰。

他的一條手臂穿過她的後腰,将人擡起,轉瞬就将牛仔褲扯了下去。

周垚蹬了蹬腿,将纏住腳踝的褲管踢掉。

下一刻,她腿向前一勾,就環住他的腰身。

仇紹俯身而上的吻,就落在她的耳邊,牙齒輕啃着大動脈,細細密密。

周垚扭動着腰,縮着肩膀,聲音低啞而性感。

“王八蛋,你耍我。”

仇紹沒說話,只是輕笑。

下一刻,白而渾圓最富肉感的臀部被他用力一掐。

周垚下意識輕叫。

T恤裏探入一雙手,挑開胸衣的扣,大力的揉着。

周垚咬着唇,不讓聲音溢出。

他卻越發用力。

直到她難耐的扭動,聽到塑料布下氣球一個接一個破掉的聲音。

那些聲音,竟意外的成了助興道具。

周垚聽着,渾身戰栗,高仰起頭,露出姣好的頸子,只覺得下面一涼,那僅存的布料一角已經被他勾開。

下面一陣攪動,許久許久,然後他找到了一處。

她幾乎死過去。

塑料布下,那些顏料充分糅合,随着她肢體的扭動,劃出暧昧的痕跡。

直到他離開片刻,去拿套子。

他拆開塑料包裝,交到她顫抖的手裏。

她手裏全是汗,費了半天勁才幫他戴上一半。

恍惚間,只聽到他說了什麽,最終自己戴上了。

再傾身上來時,他只撩開下面的布料,用力挺進。

她瞬間叫出聲。

他沒有一下子到頭,但她已經難以适應。

飽脹感像是要将人的魂魄從頭皮抽出,她張着嘴,閉着眼,适應了好一會兒,良久才喘出一口氣。

卻不防下一刻,頂到了頭。

她發出“嗯”的一聲,咬住他的肩膀。

仇紹只覺得肩膀一疼,所有的血液都向頭頂和身下湧去,他呼出一口氣,憑着本能撞進去。

周垚的手,毫不客氣的抓着他的背脊。

他疼,卻欲罷不能。

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胸前跳躍的兩團,柔軟卻富有彈性。

他越發用力。

原本白皙的肌膚,漸漸變成了粉紅色。

她咬着嘴唇,半阖着眼睛,承受着一波接一波的撞擊。

迷蒙間,她微微擡眼,目光越過他的肩膀。

下一秒,仿佛受到驚吓,她微張着嘴,下面跟着一緊。

仇紹一聲悶哼,擡眼。

然後,他知道周垚看到了什麽。

畫室的房頂上,裝了一大塊水銀鏡,因為時間久遠而有些斑駁模糊,卻不妨礙照人。

周垚看到鏡中晃動的影子,吓了一跳。

靜了兩秒,仇紹的唇湊到她耳邊,聲音沙啞:“喜歡麽?”

她那氤氲的目光迎向他。

然後,她雙腿一用力,腳後跟就頂住他的尾骨。

她輕聲說:“讓我起來。”

話音落地,她的後背一輕,整個人被他拖抱坐起,她哼唧兩聲。

坐起身,适應片刻,緩緩動起來。

随着節奏起伏,她皺着眉,揚着頭,眼睛撩過那鏡面。

直到他的動作越來越猛,身體被擡高又落下,劇烈颠簸,所有感官都在顫抖。

崩潰決堤的剎那,她低下頭去咬他的耳朵。

呼吸灼熱,聲音嬌媚。

只有兩個字。

“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覺醒來,被鎖了,我去修改申請重審扶額

紅包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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