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那就恨我吧

蘇梅沖程天燱招手：“天燱。”

程天燱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伯母。”

葛筱彥看的目瞪口呆，什麽時候他們之間已經這般熟絡，什麽時候這個潔癖中透着古怪脾氣的男人，會低下他高貴的身姿由着垂危的婦人抓住他的手。

葛筱彥擔心程天燱的少爺脾氣上來，伸手握住蘇梅的手：“媽，程少該回去了，你有什麽事對我說就是。”

蘇梅望向程天燱：“筱彥這孩子從小沒經過風雨，我們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可我也從來舍不得她吃苦，性子又倔、不肯服輸，單純的容易輕信人，我知道天燱是好孩子，一定會待我們家筱彥好的，阿姨我沒別的要求，只希望無論你們今後在不在一起，都請你不要傷害她。”

程天燱蹙眉，從來不擅長安慰別人的男人，語氣顯得非常生硬：“伯母放心我會一直待筱彥好，無論何時都不會傷害她。”

蘇梅握緊的手逐漸松軟下去，面色是長久以來的放松，淡淡的笑挂在臉上，眼神渙散：“筱彥，你要堅強。”

“媽，不、不要。”

哽咽的聲音卡在喉嚨，她就眼睜睜的看着蘇梅沒了呼吸，卻無能為力……。

攬她入懷，程天燱沉默了。

而蘇梅最後的這番話，就變得有點兒像臨終托孤的意味兒。

程天燱吻向葛筱彥的額頭深深閉了閉眼睛，呼吸緊繃面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而葛筱彥則瞪大雙眼，瞳孔倏地放大，悲傷不可抑止的蔓延，低低喚着：“媽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無助的像個孩子……讓人心碎。

悲傷難抑。

可她卻哭不出來，半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咽喉裏像是塞了什麽東西，嗚咽着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微張的嘴就那樣一直張着……。

直直地杵在那裏不轉眼的盯着病床上——臉上還挂着淡淡微笑的蘇梅，耳邊兒響起程天燱冷到極致的聲音，護士入門，宣布死亡。

她覺得肝腸寸斷，難過到了極點兒，身體無力的癱軟她的世界全然崩塌。

程天燱抱着她，手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拍在她背上，看着沒有任何表情的女人，他覺得她仿佛失去了一切。

明明很難過，明明該放聲的痛哭一場，可她就是沒有，安靜的可怕，安靜的讓他覺得她的生命力在一點點的流失。

木然的小臉怔愣，空洞的眼神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整個人都少了靈氣，像只斷線的風筝由着風起風落沒了靈魂沒了歸途……。

這樣的葛筱彥讓程天燱心疼，心疼的恨不得剝開她的心，把那些傷痛都擠出來灌到自己的身體裏來替她承受……。

可偏偏他不能，強大到無所不能的男人，頭一次有了失敗的頹然……頭一次在生命面前表現了他全部的懦弱……。

葛筱彥悲傷的眸子裏，滲雜着不知所措的惶惑，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孤兒。

看着這樣子的她，程天燱銳利的眸子下沉，神色複雜難明，心裏，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葬禮是程天燱安排人辦的，J城的最高規格。

不眠不休的整整三天，葛筱彥原本水靈靈的小臉瘦得不成人形，水色靈動的大眼睛陷下去，被一片青灰色所籠罩。

神色木讷得像塊兒寺廟的木魚，就幹一件事兒，鞠躬還禮，跟着靈柩車從醫院到火葬場再到墓園。多少次跌倒在路上，爬起來不管不顧，依然追着車向前。

墓園同樣是程天燱安排人買的，J城最貴，風水極佳，視野開闊。

在墓園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入斂下葬的儀式按風俗和規矩進行，同來的親戚朋友散去，蘇梅的的墓碑前，只剩下葛筱彥單薄的身影。

還有不遠處，一直默默陪在她身後的程天燱。

微風吹亂她的頭發，眼神迷蒙、心死寂一般，蹲下身手拂過墓碑上蘇梅挂着微笑的遺像，木讷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一副恍惚得像是不在世的表情，讓程天燱的心受盡煎熬。

走過去，緊緊的攬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額頭：“葛筱彥，想哭就哭出來，你還有我，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程天燱并不擅長安慰別人，這幾天他說了他這輩子都不會說的安慰話。如果可以，他不介意說的更多、更多。

“程天燱，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沙啞的聲音，像條缺水過多的魚，毫無生氣，當然也不會有眼淚。

程天燱低頭，一雙陰沉的眸子凝視着她，這時的他多希望她能情緒失控的大哭一場：“你要靜，我便陪着你靜。”

一如繼往的霸道，他在逼她，哪怕是怒，有情緒也好，總比這般要死不活的安靜要強。

可葛筱彥只是別過臉，由着他，繼續着她多少天來的單一情緒——呆。呆呆的消磨着她僅剩的生命力。

誰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而其中，最讓人痛苦的莫過于離。

離的痛，程天燱何嘗不知？

對于感情而言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可即是這般，他也不能由着她這樣消沉下去，別說蘇梅不願意，就是他也不允許她放棄自己。

不會哭是吧？他偏偏要她好好哭上一場。

心痛到死去了嗎？那就讓它更痛痛的再活過來。

程天燱突然起身，拉起她。

葛筱彥：“程天燱，你要做什麽？”

程天燱陰冷的眸子透着兇狠的憤怒：“這話該我來問你，葛筱彥，你到底要做什麽？”

葛筱彥掙紮，用力的掙紮：“我要陪媽媽，一直陪着她。”

“她死了，不在了，永遠都不會再在你身邊。”

男人的聲音涼血無情，毫不顧忌的陳述着這個事實。

“不、不是，沒有她沒有，她不會丢下我。”

程天燱拉開她捂着耳朵的手：“葛筱彥，你醒醒，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覺得痛苦是不是？覺得生命沒有意義還不如死掉是不是？”

“不…不要說了，不要說。”

程天燱逼近他，眼神竄起的火焰仿佛要把她吞噬。

“那就恨我吧，用你的生命來恨我。”

他的吻兇狠殘暴，憤怒地帶着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