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乞巧節
陳軒是周日下午回的N市,走時吳然并不知道。吳然想陳軒可能是認為她還在生氣,其實吳然也沒那麽生氣,氣的僅僅是陳軒故意吓唬人的行為。那麽大個人了,還像小時候一樣。
直到陳軒開車之前,還是給吳然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要回N市。讓她有空去N市玩。等吳然看到信息時,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吳然這時的陳軒已經上了高速了吧。吳然只回了一條:小心開車。
再次接到陳軒的電話是在周二,如果不是陳軒自己說,吳然還不知道今天就是七夕。七夕原本是婦女向織女星乞求智巧的日子,故稱之為乞巧節。後來又因為牛郎織女的故事被融入到乞巧節中,再加上商家的炒作,七夕便成了中國的情人節。
陳軒,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是中國的情人節。吳然的內心想到了這個問題,在今天這種日子給女孩打電話,不被誤解才怪。但吳然不會誤解陳軒。陳軒一開口還是那是在為那天的事情道歉。吳然不明白陳軒為什麽要執意道歉。
“都說了我沒有生氣,好嗎,還有,別提這件事了,行嗎?”确實,當時的氣氛很尴尬。哪怕現在在提起來,也會變得無話可說。
“只是一個玩笑。”陳軒說。
吳然很無奈何:“我知道,是個玩笑。”她站到窗前,因為是七夕,夜晚的天空會變得格外美麗。可惜,在大城市裏,因為明亮的燈光就連銀河也看不到。“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夏天,一起看星星。”
那個時候城市的夜空上仍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星星,牛郎星和織女星會在銀河兩岸相望。兩個孩子,啃着白糖棒冰,看着天上的星星。可是現在,卻隔得那麽遠,像牛郎星和織女星,明明看上去只有那麽一點點的距離,卻相差有16光年的距離。
吳然想,就像現在的陳軒和自己,哪怕耳邊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卻有着60公裏的距離。物理上的距離還好吧,更重要的內心,距離還是一個未知數。
“你啊,為什麽挑今天這個日子給我打電話。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你不跟女朋友約會嗎?”吳然說了一句會讓自己心酸的玩笑話。
“我是很想她,可我聯系不上她。”陳軒在那邊說,“也可能,當初是因為她甩了我,我放下面子再去找她。”
這是吳然第一次聽陳軒說起感情上的事。這根本就不是吳然想聽到的話,不管陳軒和他前女友是因為什麽原因分手的,吳然都不想知道。更有可能,她想自欺欺人,固執地認為陳軒現在只要是單身就好。如果陳軒有女朋友的話,她連喜歡的勇氣也會失去。
陳軒說着,吳然聽着。陳軒說兩個人是因為畢業之後的觀念不同而分得手。那個她是個很愛自由的人,大學畢業之後說要去周游世界。這個在吳然聽起來很遙遠的事,對那個她來說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陳軒說她家裏很有錢,從小就是一個富養的女孩。并不因為是富家女而高傲,不管是學習還是能力,都很強。善于交際,也愛熱戶外運動,任何事情都能成為佼佼者。吳然光是聽陳軒說也能猜到這樣的女孩一定是學校的校花之類的角色。
“我猜猜,是你先追的她吧。她那麽優秀。”吳然覺得自己問得好傻。
“确實,是我先追的她。”陳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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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肯定的答案,但內心仍不願意接受。陳軒愛的是一個那麽完美的女人,吳然明白,相比起那個她,自己太微不足道。“你還愛着她吧。”
那邊到是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愛,還是因為覺得不甘心。”陳軒這樣說,“心裏放不下。”
那,還是因為愛着她的吧。吳然明白,自己在陳軒面前,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就像天上的那條銀河,美麗,卻無法跨越。“如果你再遇到她,你還會再追她一次嗎?”
“不知道,沒有如果可以假設。”
“反正是假設,如果真的遇到了呢?”好像是要把自己推進絕望地深淵似的,明明心裏有了答案,還在固執地追問他。耳邊聽到了陳軒肯定的答案,“那,我祝福你早點再次遇見她,重新開始。”她感到了窒息,挂了電話。
陳軒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交女朋友,多少是因為心裏還有那個她的存在。既然放不下,何必掩飾自己的內心。挂了電話的吳然,趴到床上,悶頭嗚咽起來。沒用的,即便說了喜歡也不會有用,因為陳軒心裏有一個他愛慕的人。
那麽強大,無法戰勝。明明是一個情人相會的日子,卻因為一通電話而格外悲傷。內心有多少痛,只有吳然最清楚。心髒好像被人挖走了似的,不行得流出血來。
表面上像往常一樣,可吳然明白,因為陳軒的電話,她失戀了。就連表白都沒有的戀愛,她失戀了。
碰咚,一副畫掉到了地上,磕到了一個角。失手掉畫的人,不是吳然,而是喬谷。因為周五有次畫展,展出的是一位當地畫家的工筆畫作。花鳥魚蟲,靜物仕女,各種畫作被送到一樓布置好的展廳,由圖書館的工作人員挂到牆上。
吳然是跟着喬谷一起來幫忙的,總不能讓一個習實生去做所有的事,犧牲掉一個中午的休息時間也不算什麽。只是喬谷對于畫這種東西,并不擅長,又或說性子還有點毛燥的他失手把其中一副畫掉到了地上。
畫框砸到地上,缺了一個小角。吳然注意到了,問喬谷畫怎麽樣了。喬谷說:“畫沒事,但是畫框——應該不會被發現吧,這麽小一個角。”
“要不要緊,要問畫家本人。”吳然說,“去道個歉吧。”
“不用了吧,這種小事情。”
“就算是小事,也是過錯,不是嗎。”吳然說,“我陪你去。”吳然不怕道歉,做錯了事情當然要求得對方的原諒,突然她想到了,陳軒的事。陳軒想讓吳然原諒他,因為開玩笑的事。雖然是個小玩笑——
舉辦這次作品展的畫家,姓馮,畢業于中央美院,擅長工筆畫。這位馮畫家,在C市的美術界小有名氣,在他畫中,不管是貓,還是鳥,還是荷花,都是工整細致,精謹細膩。靜态中有着動态之美,讓人嘆為觀止。
而畫家,姓馮,吳然稱他為馮大師。對吳然和喬谷的道歉也是笑笑而過,說這是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不用放在心上,年輕人。就算了畫壞了,我可以再畫。”
“馮大師氣量真大。”喬谷說。
吳然讓他別說了:“對不起,弄壞了畫框,我去找工程的人借個膠水,看看能不能粘上。”
“你們看着辦。啊,我這邊還有幾副畫,要麻煩你們挂一下。這次要小心。”馮大師穿關着一件白色的對襟衣服,蓄着絡腮胡子,只是相比起胡子,頭發則少了很多。看上去确實有藝術家的感覺。
“是,是。”喬谷點頭應承。在馮大師離開之後,喬谷還在說,“大師不虧是大師,畫技好,氣量也大。佩服佩服。”
吳然拿着畫框上掉下來的一角說:“不知道是真氣量大,還是因為礙于大師的身份,不能做有損身份的事。”
“姐姐你今天很陰暗。”喬谷說。
吳然愣了一下,确實呢,心情不怎麽好,人心也變得陰暗了。人心陰暗,看什麽都會變得陰暗。”我去找工程師傅問問有沒有可以粘起來的膠水。麻煩你把其他畫挂一下。”
原本是去工程部找人的吳然,在走進工程之後沒看到一個人。出來,經過隔壁何瑛瑛的辦公室,
“工程那邊有人在嗎?”吳然想問問何瑛瑛有沒有注意到工程部的人出去。
“剛才看到陳工好像出去了。你找他?打個電話給他好了,短號知道的吧。”何瑛瑛說着馬上翻開通訊錄,又短號報給吳然。吳然打了陳工電話,陳工說自己馬上就過來。
在等陳工時,她看到何瑛瑛在本子上記着什麽數字。何瑛瑛說這是自己兒子的體重。做媽媽的,關心孩子的一切:“我家兒子太胖了。”她把數字給吳然看,吳然不知道這樣的體重數字對孩子來說是什麽概念。“都是我婆婆,說要給他貼秋膘貼秋膘,幾天下來,體重又增加了,我說小孩胖不好,我婆婆還要一個勁給我兒子補身體。”
“要給小孩減肥嗎?會不會太辛苦?”吳然不懂孩子要怎麽減壓肥,餓着肚子還怎麽長身體。
“沒辦法。”何瑛瑛說,“如果現在胖,以後都會胖。不注意不行。我婆婆這個人,一點也不注意這種事,就知道讓我兒子多吃點,多吃點,以為吃得多就好。”何瑛瑛念了幾句。“說說也沒用。吳然,你嫁人的時候可以看清楚,一個男人能不能嫁,首先還是要看他媽媽。”
陳軒的媽媽跟自己關系還好啊……吳然想,可馬上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想這些有什麽意思呢。
這時工程部的陳工叫了吳然一聲:“小吳,你找我。”
“噢,有個畫框磕掉一個角,想問問有沒有東西能粘住。”吳然把磕掉的一角給陳工看,陳工說沒問題,可以粘住。
“我給你粘水,用完還我。”陳工去辦公室拿了一瓶瓶身上什麽都沒有貼的膠水給吳然,“不要粘到自己手。”陳工叮囑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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