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破壞隊形專用标題 (1)

秦素的出現在東林書院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自從東林書院建院以來, 便少有女夫子, 像秦素這般年輕貌美的就更少了, 畢竟在全是男子的書院, 女子行走總歸不方便。

所以秦素的出現可謂是驚起一灘鷗鷺啊,每日的樂理課,都有學子貌似不經意地路過甲班的門口,惹得甲班的人很是不快, 近水樓臺的哪容別班的橫插一腳。

當然,這些辛回并不在意,她只是每日緊盯秦素和孟止, 雖沒有見過兩人私下來往, 但在樂理課上,兩人偶爾視線相遇, 辛回都能腦補出一場“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的虐心情感大戲來。

是日, 又是樂理課,甲班衆人比任何課都要積極, 早早便等在了學堂裏,方綏伸長了脖子張望着, 許是脖子酸了也沒等到秦素, 便轉過身和辛回說話。

“小白, 你說素素會不會喜歡我?”

辛回聽到“素素”兩字嘴角一抽, 只覺得這厮的單相思病症越來越嚴重了, 方綏繼續苦惱傾訴少年的煩惱道,

“我總覺得表哥和素素之間有什麽,那日我還看見他們站在一處說話呢,你說要是表哥也喜歡素素,我該如何抉擇呢?一邊是手足,一邊是摯愛,唉,人生何其艱難吶。”

辛回感嘆了一番少男情懷總是詩,然後腹诽道:你想太多了,你的素素只會和孟止有什麽,不會和謝昀有什麽的,抉擇個屁啊。

趁着這個空檔,辛回視線前移,去看孟止,方綏卻又湊上來說話:“今日表哥居然沒來,難道是已經表白被拒了麽?”

辛回忍無可忍,一把将方綏的頭拍回去,好在秦素邁着蓮步來了,辛回總算是清淨了,然後又開始了盯梢。

将将下了樂理課,辛回剛想松一口氣,然後便聽見了秦素用輕柔的嗓音喚了一聲“景行留步”,辛回動作一僵,孟止已經和秦素出了學堂,往秦素住的院子去了。

方綏自然也看見了秦素和孟止一起走了,此時正忿忿不平道,

“孟景行那個冰塊兒,不過就是比我好看一點麽,素素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辛回此時也沒有心情打擊腹诽方綏了,她抱着琴譜和古琴,心不在焉地回了學舍。此時已經是酉時末了,學舍這邊沒有什麽人,大多都去膳堂用晚飯了。

屋子裏很靜,辛回放下上課用的書和琴,坐在書案前發呆,學舍外外的古樹已經開始落葉,一葉知秋,這個夏季差不多到了盡頭,暮光漸盡,這白晝也快到了盡頭。

孟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辛回枯坐在案前的模樣,現已經戌時三刻了,天光已被夜幕吞噬了個一幹二淨,屋子裏卻沒有點燈,月光将辛回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形單影只的瞧着煞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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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止目光微沉,找了火折子點了燈,辛回被這突然而至的光亮一刺,才醒過神來,轉過頭怔怔地看着孟止。

“怎的不點燈?”

聽聞孟止問道,辛回才吶吶答道,

“我沒注意天已經暗了。”

孟止就站在燈下,辛回反而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見他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辛回心中微澀,進了淨房稍作洗漱,便窩進了被子裏。

秋日還未至,辛回便已覺得有些涼了。

夜裏,辛回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裏屍山血海,烏霭壓城,就這麽昏昏沉沉不知熬了多久,突然聽到了一聲鐘鳴。

是書院的晨起鐘聲。

辛回醒來時,頭腦還有些不清明,感覺頭重的厲害,還有些眩暈,迷迷糊糊下了床,卻并沒看見孟止,辛回不禁有些愣,這還是兩人同舍以來第一次。

往日裏,孟止總是捧着一本書,坐在書案前,等着辛回起來,便催促着她一起去上早課,今日卻沒有等她。

辛回苦笑了一下,也不再糾結,梳洗完畢後,才看見案前留有一張字條。

“有事先走了,莫遲了早課。”

辛回将紙條收起,夾在了自己常看的書裏。收拾好要用的書便出門了。

到了學堂時,孟止已經到了,見到辛回,只是視線略微停留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便響起了上課的鐘聲。早讀課後,第一堂是陳夫子的四書經講,本就沉悶,堂上更是睡倒了一片,辛回原本就有些頭昏胸悶,此時更是撐不住,直接趴在案上和周公喝茶去了。

等到醒來時,學堂已經沒人了,方綏坐在一旁,正在寫着什麽。

辛回揉了揉眼睛,問方綏,

“怎麽沒人了?”

聽見聲音,方綏立刻丢下筆,湊到辛回身邊神情古怪道,

“下學了自然沒人了,你今日怎的睡怎麽久?”

辛回還是頭暈,勉強笑着答道,

“昨夜裏做了噩夢,沒睡好。”

方綏點了點頭,然後又獻寶似的拿過來了他方才正寫的東西,對辛回道,

“這是我最近打聽到或是查探到的素素的喜好,最近表哥使詐,竟然用苦肉計,今日起,我要改變計策,只要我投其所好,不信打動不了素素的芳心。今日我要偷偷下山去準備些東西,你同我一起去吧。”

辛回揉了揉太陽穴道,

“不了,要是我也走了,下午誰替你打掩護。”

方綏想了想道,

“說的也是,小白,還是你想的周到,你想要甚麽,我給你帶回來。”

“嗯,就給我帶兩串糖葫蘆罷,許久沒吃了。”

方綏信誓旦旦地答應了,趁着中午守山門的護衛換班時,溜出了書院。辛回眼看時辰還早,也沒有什麽食欲,便想着回去小歇一會兒再來上課,于是拖着沉重的身子回了學舍,倒床便睡了。

再醒來時,屋子裏有些暗,面前還坐了一個人。

孟止原本在看書,見辛回醒了立即俯身過來,問道,

“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辛回有些發蒙,頭腦尚不清明,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但是她知道孟止在這裏。不知為何,心裏委屈得緊,一開口竟然帶了些哭腔。

“你不是去找秦素了麽?”

孟止用手探了探辛回的額頭,已經退了熱,聽到辛回這一句沒頭沒腦的控訴,卻心下松了一口氣,淡笑道,

“胡說,是誰亂嚼舌根。”

辛回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面上一惱,有些生氣地扭過頭去不看孟止。難得見辛回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孟止不覺好笑,摸了摸辛回的頭說道,

“我不是去找她,是謝昀,他同你一樣染了風寒,這幾日躺在學舍沒人照顧,我便只好去送水送飯了。”

辛回聽見孟止的話,将信将疑道,

“真的?”

孟止難得笑出了聲,好聲哄道,

“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做甚,只是他将将好一些,你便又病倒了。”

辛回這才将頭轉了過來,仔細回想了一下孟止的話,這幾日确實沒見謝昀來上課,說了這一會兒話,辛回漸漸清醒了一些,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在學舍午歇,但是看着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迷迷瞪瞪問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

“快戌時了。”

“那我豈不是沒去上午後的課?”

孟止道,

“沒事,我替你請了假,夫子也來看過了。”

辛回面露苦色,嗫嚅道,

“是方綏,他今日下山去了,沒被夫子發現罷。”

孟止臉色一暗,又恢複了淡淡的神色,

“自然發現了。”

辛回嘆了口氣,心下道,也不能怪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孟止轉身從一旁的爐子上取下了一直小火煨着的粥,而辛回從昨天晚上開始,便滴米未進,這時候才感覺确實有些餓了,便很自覺地爬起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睡的是孟止的下床。

孟止将粥放在一旁,扶起辛回,而辛回則是愣愣地問道,

“我怎麽在你的床上?”

“大夫要切脈,難道讓他爬上去切脈?”

辛回吶吶,又問道,

“我怎麽下來的?”

孟止笑了笑,一本正經道,

“你睡熟了,自己爬下來的。”

辛回被他這麽一打趣,也不再多問了,只是想去伸手拿粥,孟止卻一把拿過粥,然後辛回便看見孟止吹了吹手中那一勺粥,遞到了辛回的面前,辛回受寵若驚道,

“不必勞煩景行兄了,我......我自己來罷。”

孟止卻很是固執地舉着那一勺粥,辛回無奈,只是戰戰兢兢地吃下了。這廂孟止正喂得起勁,方綏沖了進來,額頭上全是汗,還急急喘着氣,到了辛回床邊問道,

“你生病了,沒事罷?”

辛回随口答道,

“沒事,風寒而已,已經退熱了。”

方綏松了一口,帶了些歉意說道,

“都怪我,中午的時候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會學舍來的。”

方綏一向沒正經慣了,突然這麽正經地道歉,着實把辛回驚了一驚,正想說什麽安慰他兩句,便見孟止已經站起來趕人了。

“他還沒好完全,還是不要擾了他休息,你先回去罷。”

方綏想了想也是,第一次沒和孟止擡杠,只是從懷裏掏出兩串糖葫蘆放在辛回的桌案上,便乖乖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辛回的錯覺,孟止好像對方綏似乎也有那麽一點敵意?

吃了粥,辛回強撐着和孟止閑聊了幾句話,不過半刻鐘後,便又悶頭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卻發覺自己身邊好像有人。

一轉頭,便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月光漏了幾束在那臉上,俊美清雅,恍若仙人,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個人怎麽就睡到一張床上了?!

辛回原本迷糊的腦袋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被吓的,她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被子,正準備坐起來,便對上了孟止幽深的眸子。

“你在做什麽?”

孟止顯然才從夢中醒來,聲音還帶了些沙啞。被孟止這麽突然一問,辛回愣了愣,答道,

“我......我回我自己床上睡。”

剛說完便被孟止一把按了回去,孟止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的病還沒好全,若是病情又反複,豈不是又要我抱你下來?”

辛回的頭又枕上了枕頭,剛想說“那你睡上面”,後又覺得自己占了別人的床,好像也沒有趕人的道理,只是心中依舊猶豫,然後便見孟止一副揶揄的表情道,

“大家都是男子,你忸怩什麽?”

“我......”

辛回“我”了半晌,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便只能安安分分地睡了回去。剛開始還有些拘謹,到後來睡着了,也便放過了旁邊還有旁人這一茬,徹底睡熟了。

第二日,辛回也是被書院的晨起鐘聲叫醒的,睜開眼,便聞到了藥香,孟止坐在一旁,正照看着小爐子上小火熬着的藥,見辛回醒了,便用青花瓷碗盛了藥遞給辛回,這一世不像雲照那般怕喝藥,因着自幼體弱,蘇禪熹基本上是藥罐子裏泡大的,只是吹了吹,便一口喝了個幹淨。

辛回自覺身體好了許多,便稍事洗漱随孟止去了學堂,左右同窗見辛回來上課,都飽含關心的噓寒問暖了一番,而謝昀也已經大好的模樣,見到辛回還打趣道,

“定會孟止将我的病氣帶回了你們屋子,這才讓你也染了病。”

辛回讪讪笑了笑,不敢說是因為她這兩日憂思太重,前天夜裏又吹了些風,一陣喧鬧過後,秦素抱着古琴進了學堂,學堂霎時安靜了下來。

秦素的模樣瞧着有些憔悴,比往日更蒼白了一些,弱柳扶風的身姿,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秦素同往常一樣,先講了樂理,又教授彈琴技藝,嗓音依舊輕柔緩緩,琴音依舊靈動清越,而辛回也如往常一樣,時刻警戒這她與孟止兩人。

那日雖孟止解釋了去向,但辛回也确實親眼見到秦素叫住他,兩人說了話的,辛回難免很是介懷。

正忿忿不平的辛回,下了學時又聽見秦素又叫住了孟止。這回辛回依舊只有很是不情願地離開了,回了學舍,辛回越想越氣,孟止既然還有婚約在身,便不該再拈花惹草,氣得急了,早忘了當初入東林書院的初衷。

在學舍裏悶了一會兒,辛回偏頭想了想,得提醒提醒孟止他是有未婚妻的,索性拿出紙筆,伏在案前開始奮筆疾書。

孟止回到學舍時,看見的便是辛回伏在案前勤奮刻苦的模樣,湊過去一看,卻發現她只是在默詩。辛回也不急着和孟止說話,待寫完後,拿起來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然後一邊拿給孟止看,一邊說道,

“閑來無事練練字,景行兄,你看我寫得如何?”

孟止拿過來認真看了起來,字倒是不錯,就是......這詩句好像有些不對。

辛回整整寫了兩頁紙,第一首是杜牧的《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一枝紅杏出牆來,隔江猶唱後庭花。

第二首是劉禹錫的《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一枝紅杏出牆來,飛入尋常百姓家。

然後是杜甫的《江南風李龜年》:

岐王宅裏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一枝紅杏出牆來,落花時節又逢君。

之後一如前面,總也繞不開那句“一枝紅杏出牆來”,孟止也沒有指出來,只是像沒看見一般,一派從容地捧着字句看,辛回在一旁記得撓頭,試着引導,

“景行兄,我寫的可是有不對的地方?”

見孟止不說話,辛回又馬上接過自己的話,說道,

“哎呀,看我這記性,這《泊秦淮》裏就有一句默錯了的,‘一枝紅杏出牆來’這句錯了,”然後看了看孟止,繼續自導自演道,“果然,一枝紅杏出牆來是要不得的,景行兄,你說對不對?”

孟止終于放下了宣紙,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

“嗯,确實是不對,只是敏生首首都錯了這一句,看來是真喜歡這一句。”

辛回連忙搖頭擺手道,

“不不不,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孟止終究沒忍住,彎了嘴角,擡手輕輕拍了拍辛回的腦袋,然後不懷好意地問道,

“想不想知道秦夫子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辛回睜大了眼睛,看着孟止狐疑道,

“我.....你會告訴我?”

孟止順勢坐在辛回旁邊的椅子上,好整以暇道,

“自然,你若問我,我便會答。”

辛回立即調整好語氣和姿勢,小心翼翼問道,

“那......秦夫子到底為什麽找你?”

“因為......”說到這裏,孟止故意拉長聲音停頓了下來,見辛回急切的小模樣,才好心情地繼續道,

“自然是因為謝昀。”

辛回皺眉,迷茫問道,

“此事與子衡兄有什麽關系?”

“這件事本就是他的幹系,兒女情長,你說是什麽關系?”

辛回:?!這跟劇本不一樣啊喂!

“秦夫子.....和子衡兄?你莫不是诓我了吧?”

孟止屈指敲了敲辛回的腦袋,無奈笑道,

“诓你做甚,只是子衡向來是有主意的,他恐于秦夫子的身份,當年秦夫子父親還在朝時,便與謝家伯父不對盤,秦夫子注定與子衡有緣無分了,這幾日子衡明着暗着避開秦夫子,因着這樣,她才想着讓我給子衡帶封信。”

辛回見孟止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雖不敢盡信,但轉而一想,孟止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可是命格上分明沒謝昀什麽事,就算生了自己這個變數,命格也不該變的這麽多才是。

本着刨根究底的精神,辛回傍晚時,偷偷去找了謝昀,謝昀只是苦笑道,

“唉,我們終究是沒有緣分,說起來,這都怪孟景行那厮,當日夫子命他下山置辦些筆墨,他卻推了我去買,不然我也遇不上她,自然也不會生了憐憫心将她帶回書院來,世事無常罷了。”

辛回聽完謝昀的話之後,有些發愣,原本那日該去山下置辦筆墨的孟止,卻和山長出現在了暗香閣,抓了自己和方綏的包,果真,命格已經改變了麽?

自從辛回知道了孟止的命格已經改變之後,反而有些不安,而孟止卻還是每日如常地和辛回相處,只是方綏知道秦素喜歡謝昀後,很是頹靡了幾日,不過幾日後,他便又拿出他那本自編自撰的追妻秘籍,開始花式求愛之旅。

而那之後,謝昀也同秦素把話講開了,秦素是個果決的女子,如前世對孟止那般,她也漸漸不再念着謝昀,至少表面上看着她已經放開了。

其實秦素也是一個可憐人,只是希望這一世,不要落得如前世那般,一入宮門深似海。

而辛回卻并沒有放松,她雖然知道孟止未對秦素動心,但保不準往後便又來了一個李素,張素,若要徹底杜絕孟止一枝紅杏出牆去,只能讓他心甘情願結這個親才行。這麽一番思量後,辛回找到了方綏,盡量委婉道,

“方綏,你能将你那本記錄了如何讨好秦夫子的小冊子借我看看麽?”

方綏驚奇地看了辛回一眼,然後用“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語氣拍着辛回的肩膀說道,

“小白也長大了,來,告訴哥哥,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辛回一邊淡定地将方綏的手從頭上扯下來,一邊敷衍道,

“總之,就是有這麽一個人,我不好意思說,等到日後成了我再告訴你,我保證,第一個告訴你。”

方綏很是欣慰,很有長兄風範的将自己的追妻技巧一百零八式教給了辛回。方綏說,第一要點,便是投其所好。

“你別看素素對我這麽冷淡,自從我尋了一把前朝的古琴送她後,她明顯對我好了許多。”

辛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于是便開始回去探孟止的喜好了。可是兩人住在一起也不短了,孟止平日閑暇裏,除了看書就是看書,他自己也說自己沒什麽喜好。

辛回又暗戳戳地觀察了好幾日,還是決定送書比較妥當。這麽一想,便又找到了方綏,請他幫着尋幾冊孤本絕本什麽的,自家嗜書如命的老爹不是最愛這些孤本的麽。

方綏又是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拍着胸腹應下了,幾日後,方綏偷偷摸摸将辛回叫到了學舍後面的小樹林裏,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來,裏面好像裝着幾本書,辛回欣喜地道了謝,便要拿着回去送人,方綏卻一把拉住辛回,小聲而鄭重地交待道,

“切記,這書只能夜深人靜的時候,你一個人偷偷地看,莫要讓夫子抓到了。”

辛回滿臉疑惑,說道,

“我不是自己看,我是要送人的。”

方綏張嘴愣了一會兒,才問道,

“送人?送誰?”

辛回想着,就算自己說是孟止,方綏也不知道當日她所說的人便是他,便露一半遮一半道,

“送給景行兄的,他不是最愛這些孤本了麽?”

方綏立即滿臉感嘆,啧啧兩聲後,說了一聲:“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孟景行。”

辛回見方綏又開始神神道道了,便也懶得追問,只是小心地捧着懷裏的孤本回了自己的屋子。辛回一心想着要給孟止一個驚喜才好,要放在哪裏比較合适呢?最好還是放在了孟止的書案上,為了讓孟止發現,還十分貼心地擺在了顯眼的正中央。

晚上下學之後,辛回故意說要出去轉轉,想後想着等孟止發現那書之後,自己才回來接受孟止的感動,到時候自己就雲淡風輕地笑着說一句“你喜歡就好”,嗯,計劃還是很完美的。

辛回繞着學舍後面的小徑來回走了兩圈,想着孟止應該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驚喜,便喜滋滋地往回走。一進學舍,孟止果然正在看自己送的書,見辛回回來,孟止問道,

“這是你帶回來的?”

辛回就差點翹尾巴了,立即讨好道,

“對啊,這可是我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找到的孤本,特意尋了來送給你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孟止看了看藏在《周髀算經》和《博物志》書皮後的,圖文并茂的《鴛鴦秘譜》和《飛花豔想》,眸光一暗,面上不動聲色答道,

“果然很驚喜,很意外。”

辛回不疑有他,見孟止雖神色如常,但他向來臉上少情緒,當下故作謙虛道,

“景行兄不必客氣,孤本古籍再難求也是死物,要有人懂得珍惜和欣賞才算得上寶貝。”

孟止把書一收,慎重地放進了書桌下的帶鎖的盒子裏,然後對辛回說道,

“只是這兩本書所寫內容實在晦澀深奧,待得了閑暇,我們再一起參悟。”

辛回見孟止确實像是很是喜歡這兩本書的樣子,心中歡喜,立即點頭答應了,不禁又感嘆方綏的“投其所好”果然好用。

雖急于籠絡孟止的心,但辛回深知再好的東西只要一多了,便成了不稀罕的物件兒了,于是便不送書了,方綏又伸出援助之手,給辛回出謀劃策道,

“接下來,便是要日日在她跟前兒現眼,就算她煩了也不怕,待她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之後,你再稍稍退一步,那時候,她便知道你的好了。”

辛回繼續深以為然地點頭。

于是第二天起,便無時無刻不跟着孟止,上課自然跟着,用飯也不落下,睡覺又是在一處,就差出恭時站在一旁遞手紙了。辛回心下暗忖道,自己這樣算是很現眼了,怎的也不見孟止有甚變化,原本已經準備好被孟止嫌煩了,誰知他半點抵觸情緒都沒有,這樣怎麽能後期出效果呢?

就這樣一蹉跎,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不過下了兩場雨,書院周圍的山林便已是紅衰翠減,層林盡染,秋風漸濃,大地起了蕭瑟風景,算算日子,已是九月授衣時節了。

過兩日便要考試,然後便是為期一月的授衣假,甲班幾位相熟的學生,趁着最後一個旬假,相約去了山下的湖心齋吃螃蟹,席間飲了不少酒,酒酣耳熱之時,衆人紛紛擊築而歌,謝昀醉得東倒西歪地,唱起了陳允平的《六幺令》。

“授衣時節,猶未定寒燠。長空雨收雲霁,湛碧秋容沐。還是鲈肥蟹美,橡栗村村熟。不堪追逐。龍山夢遠,惆悵田園自□□。”【1】

辛回看着已然有些瘋癫的同窗,湊到孟止耳邊小聲問道,

“他們怎麽了?”

孟止淡定将剝好的蟹肉放進了辛回的碗裏,然後見怪不怪道,

“不礙事,就是馬上要放假了太歡喜了。”

辛回理解地點頭,一年到頭就指着田假和授衣假能好好休息放松。之後的兩日便是考試,辛回跟着孟止除了看書還是看書,又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考試自然不在話下,只是最近吃多了蟹,有些鬧肚子,辛回卻也強撐着考完了試。

考完後,方綏愁眉苦臉問辛回,

“考得如何?”

辛回想了想,好像是有一題不太确定,于是重重嘆了口氣,方綏頗有幾分難兄難弟的味道,搭着辛回的肩膀,一起嘆氣。

兩日後,便出了考試成績,孟止榜首,辛回那題果然錯了,只得了第二名,只有方綏,趴在榜末,哭的傷心,說好的一起哀嘆呢,結果只有我動了真情。

之後便是放假了,天氣見寒,夫子攏了袖子坐在學案前,看着學生們都是回家歡喜的神情,不禁感嘆道,

“到底是‘想見隴頭長戍客,授衣時節也思家。’只是在家中,也不能懈怠了讀書,須知讀書需每日不綴,方能見成效。”

衆人作揖行禮,齊聲答是,夫子又交待了一番假期作業,便放了學生離開了。

辛回和孟止一起收拾好了東西,又一起往山下走,一路上辛回都想說點什麽,但是孟止只是心無旁骛地埋頭走路,便也只好悶聲走着。

在路上,恰逢山路中途有一片溪流,正是從九曲湖那邊流過來的,回回下山都能見着,無甚稀奇,只是辛回見到後,眼睛一亮,問道,

“景行兄,你瞧,青青荇草清水河,鴛鴦成對又成雙。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不知景行兄可羨慕?”

孟止随手拾了顆石子,輕輕往那水中一彈,兩只交頸嬉戲的鳥兒便撲棱着翅膀散了。

“一對野鴨子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有甚好羨慕。”

辛回看着那水中一圈圈的漣漪有些沮喪,又安靜地走路不再說話。

不多時,又見到路旁有一口井,辛回又興奮了,拽着孟止的衣袖道,

“景行兄,你看這井底兩個影,一男一女笑盈盈。是不是很相配?”

孟止任由辛回扯着自己的衣裳,手指輕輕一彈,又一顆石子進了水中,撲通一聲,人影被打成了一圈圈水紋,然後才神色如常道,

“那有什麽人影,敏生眼花了罷。”

辛回這下徹底不做聲了,老實地走着路,眼見就到了山腳,辛回容不得猶豫,對着孟止期期艾艾道,

“那個......景行兄,我甚是傾慕景行的兄才華,想為兄保個媒,我家中有一小妹,生得....生得同我有幾分相似,不知景行兄......”

孟止挑眉一笑,眼似秋波,聲音清越道,

“敏生忘了麽?我已有婚約在身了。”

辛回這才發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吶吶道,

“哦,是了,景行兄已經訂了親的。”然後又想起來,未婚妻就是自己,便又試探問道,

“那......景行兄可還滿意這門親事麽?對位未婚妻子...可又還滿意?”

孟止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辛回,說道,

“祖父為我選的妻子,自然是好的。”

辛回讪讪的,這客套話說的可真是客套,到了山腳,孟止家裏有人來接,孟止臨走前深深看了辛回一眼,便騎馬走了。

辛回便在山下等着葉兒,換好衣裙,整好發髻,不過一刻鐘,葉兒便下了山,蘇家大哥來接人的馬車也剛來,見到辛回,很是高興,辛回趕緊鑽進了馬車裏,生怕被東林書院的同窗看到,然後一把把葉兒也拽進了馬車。

馬車上葉兒和辛回套好話,等到了蘇家,自然又是一番爹娘的噓寒問暖,哥哥的萬般關懷,又問了一些在白鹿書院的事,學業如何,與同窗相處如何,先前葉兒已經和辛回透露過,辛回倒也能一一答上來。

只是用過晚飯後,蘇家老爹便将辛回叫進了書房,辛回原以為蘇老爹是叫自己去陪他看書,沒想到剛一進書房,便見到蘇老爹一張嚴肅認真的臉。

“前幾日我見到白鹿書院的李夫子,向她問起你,她說起你的事來,我卻越聽越不像是你,我便請她畫了一副你的近來的模樣,可是那樣子我怎麽瞧怎麽想葉兒,還不快交待,你這幾個月都去了哪裏?“

辛回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蘇老爹平日看着是個柔弱書生,也不怎麽精明的樣子,此番竟然能這般細致,辛回将所有的說辭都在心中過了一遍,卻想到一件要緊的事。

“爹爹,你,你沒告訴娘親罷?”

蘇老爹吹了吹胡子,氣惱道,

“我要是說了,你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麽?”

辛回長長呼了一口氣,才說道,

“其實....其實女兒是去了一趟江南,女兒很是想念三哥,便想去尋他,結果人沒尋到,我便回來了。”

蘇老爹冷哼一聲,從袖中摸出一本文書來,辛回偷偷瞄了一眼,正是自己借用的那一本,嶺南白澍,表字敏生,最新的那一頁上,就讀書院一欄赫然寫着東林書院。

辛回這才想起來,方才是老爹将自己的随身包袱接了過去。編無可編,辛回索性心一橫,便将自己偷偷跑去讀了東林書院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一邊說一邊悄悄拿眼去瞧蘇爹的臉色。

待辛回說完,蘇爹問道,

“那你見到那小子了?”

辛回老實點頭,糯糯道,

“見到了。”

“如何?”

辛回微微赧然道,

“祖父為女兒挑的夫君自然是好的。”

蘇老爹酸氣滿滿地哼了一聲,扭頭道,

“才幾天,你這看出別人的好來了?白養你了。”

辛回自然是挪步過去好一番哄,晃着蘇老爹的胳膊又是撒嬌耍賴又是溜須拍馬的,不消片刻,蘇老爹的氣便消了,但還是不忘板着臉教訓道,

“我不會告訴你娘,但是東林書院不能再去了,白鹿書院那裏也不能去,不然會露餡兒,我另為你擇一座書院,授衣假一過,你便要乖乖給我去上學,至于你的婚事,自有我和你娘張羅,你用不着操心,省得以後被夫家嫌棄不知矜持。知道麽?”

辛回想着,這樣也罷了,孟止在東林書院看不見別的女子,唯一的一朵花兒秦素左有謝昀,右有方綏,總歸不會和孟止有牽扯了,如今自己也已及笄,只等着孟止高學結業便能将婚事提上議程,自己不再身邊看着也不會出了打變故了罷。

在家裏窩了兩天,着實好好享受了兩日久違了的千金小姐的日子,因着到了重陽節,白芙蕖非拉着辛回出去逛東市,辛回不樂意,卻完全抵不過自家親娘常年提刀練武的手勁兒。

見女兒不上道,白芙蕖嗔道,

“你爹前日裏還同我商議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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