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花寒兮頂罪(三)
需要?蒜蒜輕輕一笑,現在需要将來也是可以不再需要的。
這時風痕點了點她的腦門,“天色已晚,小蒜蒜好好休息。孤也要回自己的寝殿了。”說罷,把書合上就要站起來。
蒜蒜一見他要走,眼疾手快地想要飛撲進風痕的懷裏,卻正逢風痕站了起來,蒜蒜擦着地滑過只來得及跪在地上抱住風痕的大腿獻上自己的膝蓋。
“君上,你不要走!”蒜蒜扯着嗓子嚎,就像在敲鼓喊冤。
風痕僵住,一臉懵圈,然後低頭看向她,“小蒜蒜……你的膝蓋還好嗎?”
蒜蒜趁他失神,手腳麻利地攀着他的身體一路往上抱住了他,“君上,我怕黑。”
“屋內燈很亮啊?”誰知風痕不解風情。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蒜蒜見他不吃這一套開始耍無賴,“不管!我就不給你走!”
風痕想要推開她,誰知蒜蒜像只八爪魚一樣死死扒住他不放。風痕無奈道,“小蒜蒜不要鬧了。男女授受不親,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你之前還說小孩的吻不算吻呢!抱抱小孩算什麽?”蒜蒜拿他之前的話噎他。
風痕無可奈何,只好妥協,“好了好了,孤待你睡着再走。”
蒜蒜這才樂呵呵笑開卻不撒手,“我要你抱着我睡!”
風痕皺眉,蒜蒜抿着嘴佯裝要哭。
風痕拿她沒辦法,笨手笨腳地抱着蒜蒜坐在墊子上,那姿勢就像那還不懂得該怎麽抱孩子的新晉奶爸。只不過,他抱的是個巨嬰!
蒜蒜躺在風痕懷裏迷戀地看着他的俊顏傻笑。風痕見她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不停盯着他瞧,那雙笑眼撲閃撲閃地透着光。
風痕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怎麽還不睡?快閉上睡覺!”那模樣像是不會哄孩子睡覺只能輕聲吓唬。那生澀的模樣,竟難得有些可愛。
蒜蒜一把打掉他的手,找點話題想要和他談談人生,“君上,你知道我父王為何對花寒兮不聞不問嗎?”
風痕随意看了她一眼,居然用食指撥了撥蒜蒜的睫毛。蒜蒜眨眨眼擡手揉眼睛的空隙就聽見他說道,“王叔對你母親有情對我父君有義,這樣的品性卻對自己的兒子拒之千裏,其中必有難言之隐。”
蒜蒜停下揉眼的動作,仰頭看他,“你猜是什麽難言之隐?”
今日老爹願意替花寒兮挨十鞭抽骨鞭,就說明他并非絲毫不在意花寒兮的存在。
“那要看花飛絮做了什麽……”風痕微微擡起下巴,棱角分明的弧度盡顯男性的魅惑力。
“男人會因為厭惡孩子的母親而疏遠自己的親生子麽?”
風痕認真地想了想後回答道,“也許不親近,但不至于不在乎。某些情況下另當別論。”
“例如……”
風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早已窺破一切卻不直接戳破,“無端的猜測往往易生是非。你與王叔本是父女,有話不妨直接說開。”
“哦。”蒜蒜閉緊嘴巴。
話題終結者。
“睡吧!”風痕輕輕拍她的背哄她睡覺。蒜蒜躺在他懷裏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蒜蒜爬上一棵樹摘果子,忽然腰部傳來異物感,似乎有條蛇纏上了她,蒜蒜低頭正巧看見那條蛇在她的腰間蠕動朝她吐着鮮紅的信子。蒜蒜吓得摔下地面,出乎意料的是身下沒有傳來疼痛感,反而以緩慢的速度躺進了一團棉花裏。此時胸前由熱變涼,蒜蒜突然睜眼醒了過來,卻看見風痕正蹑手蹑腳地要把她放到床上。
風痕見她熟睡後,剛想把她抱回床上,誰知蒜蒜的背剛貼上被子就醒了過來,那圓溜溜的眼睛在無辜地望着他。風痕那一刻,竟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迷糊間,蒜蒜輕輕揪住他的前襟不放,充滿了依賴感,“君上,有人要害我。我害怕……”
風痕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然後軟化。小丫頭是拿怕黑當借口吧?一不留神差點被人害死,恐怕現在心裏還懼怕不已。風痕一下子明白了她賴在他這裏不走的原因。小丫頭是覺得他在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吧?居然如此信賴他麽?
風痕心裏生出一種複雜的感覺。仿佛一下間,他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有了責任。
他猶豫了一下,在她身旁躺下輕輕把她抱進懷裏,“睡吧!”
“嗯!”感覺到安全後,蒜蒜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從知道有人想要殺她以後,蒜蒜就像一只驚弓之鳥,面色所有的淡定都只是僞裝。
她也不知道,她為何呆在風痕身邊會更有安全感。也許是因為他是神界第一人,也許是因為他的強大,也許是因為他對她的照顧……她也說不清。
……
獄中的花寒兮沒有想象中的狼狽,盡管周遭污穢潮濕,但他依然風華絕代。
北庭的仙牢在陰暗的地底,共七層。第一層為石牢,第二層為水牢,第三層為鐵牢,第四層為冰牢,第五層為火牢,第六層為刑牢,第七層為死牢。
花寒兮在第三層的玄鐵獄,每一間玄鐵牢房相互獨立隔得老遠,各自飄浮在空中,盡顯寂寞。月嬌的哭泣聲隐隐約約,令花寒兮無奈。
衛兵突然現形,“樹王來訪,太子見否?”
花寒兮略有些驚訝,下一刻便忍不住欣喜,“有勞!”
衛兵押着他到了第一層的白石獄中的一個小屋,喬葉坐在那裏,一旁的桌上放着酒杯。
方才還滿心期待的花寒兮此刻卻有些手腳無措,他傻傻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面對。
喬葉神色自若,姿态清閑自在,“這青葉酒醇馥幽郁,你品嘗看看這酒與萬花海的花釀有何不同?”
他的淡然處之,令花寒兮緊繃的身體舒展。花寒兮在他對面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輕酌一小口,清香溢滿口鼻,香濃甘醇,回味無窮。
花寒兮剛放下酒杯,去瞥見喬葉似笑非笑的打量他,“如何?”
“清冽甘醇,飲之唇齒留香。”花寒兮實話實說,并非客套。
“從前你母親也這樣說。她不喜歡帶着甜味的花釀,反而喜愛清冽的青葉酒。”
喬葉這樣淡然地談到他的母親,倒讓花寒兮一瞬間反應不及。
喬葉慢慢擡起頭來,淡漠深邃的眼眸令人不能輕易讀懂他的寂寞。
“我與她同在樹族大長老了空師尊門下修習法術,彼時她是花族年輕的女王,而我只不過是衆多樹王王儲之一。那時的她,像個假小子,整日女扮男裝跟我們這些師兄弟厮混在一起。那時的我們恐怕想不到有一日彼此之間會反目成仇。”
花寒兮幾乎忘了呼吸,也忘了回應喬葉的訴說。他沉默地聆聽關于父母親的過去。
喬葉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麽痕跡似的。
“你長得很像女扮男裝的她,只是比她更英氣一些。幾百年的同門之誼,我們曾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亦是出生入死的戰友。王者之路上,血雨腥風,她與紅耀不離不棄助我登上王者之位。如果她不對我動情,該有多好?”
不知是不是他幻聽,花寒兮竟聽出了一絲遺憾。
母親是因為曾付出太多卻不可得,後來才心生怨憤嗎?
“我沒有留意,她漸漸呈現出女兒姿态。我沒有想到,那是為了我。初登王位時,應該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了。那時我有她有紅耀還有輕月……擁有一切。”
長久的沉默,喬葉似乎陷入了回憶。
“你愛過她嗎?”花寒兮指的是他的母親——花飛絮。
喬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嘆道,“……深愛作為我朋友的她。”
只愛身為朋友的她,不愛身為他妻子的她?花寒兮體會到了母親的怨恨。
“蒜蒜的母親為何能心安理得地在我母親拼搏得來的土地上安身立命?”雖然他語氣很平靜,但是言語間難掩不平之氣。
“在争奪樹王之路上,輕月的确沒有你母親對我的幫助大。但是,她為了我争奪水仙族芳主之位,拼盡全力只為能與我并肩作戰。她沒有高貴的血統,并非生而為王。她沒有你母親出身高貴,亦無你母親的權勢。可她依然能為我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喬葉已經恢複了他一貫的冷漠疏離,卻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我不是不曾妥協,我也不是絲毫不顧慮她的感受。一開始我不想亵渎她,因為我不能給她想要的愛情。可是她固執地要嫁給我,我和輕月也曾妥協,允她為王後,輕月為側妃。然而飛絮明面上同意,卻背地裏和樹族長老合謀将輕月逐出王庭,害她舉族失蹤,從此銷聲匿跡。”
花寒兮眼裏睨着淚光,“所以,為這事……你恨她也恨我?”
“婚後,我的确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全拜長老們所賜!就是你誇贊的青葉酒,讓我無意識地背叛了輕月。輕月失蹤的消息一傳來,在無休止的争吵中我們開始決裂乃至大動幹戈。我停止戰争,不是因為帝君調和,而是因為她說她懷了你。
你出生那天,雖然我與你母親不和,但我還是派七彩重明鳥去為你鳴唱。可是,她卻讓重明鳥給我捎回了一封信……”
喬葉手中突然化出一封血書,他将那封血書遞給花寒兮。
為他停止戰争,在他出生那天還派七彩重明鳥前來為他鳴唱,收到母親的這封信後卻從此對他不聞不問。花寒兮看着那封血書,不由開始害怕。
他努力定了定神,顫抖着手接過了那封血書。
那是從一個女人衣服上的袖口扯下來的一塊布。割袍斷義麽?
錦緞上字字泣血:
我欲以命相托,怎知所托非人。
我欲以心相交,奈何遇人不淑。
我欲以情相付,不知誰人可托?
那人姓喬名葉,奪我心失我魂。
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斷魂。
喬葉,此子系我與他人所生。他将替我給你帶去無盡的羞辱!
……
看到最後,花寒兮手一抖,血書從他手中飄落。
作者有話要說: 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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