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羞澀 (2)
自主的紅了,嗫嚅道:“沒……我,我去換件衣服。”
她逃命似的跑了,顧青山懊惱的看看她的背影,蹲下撿碎片。
“我來吧,青山你閃開,別劃了手。”寧馨娘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拿着掃帚來掃地。
老神仙依舊悠哉的在搖椅上晃着,瞧着顧青山笑呵呵的:“小顧呀,心急喝不上熱茶,還容易燙了人,你是不是又該敗敗火了?”
寧斌瞧着顧青山窘迫的模樣,但笑不語。顧青山實在待不下去了,起身告辭,回去的路上一直暗罵自己沒出息。她不就是今天沒怎麽瞧自己麽?少了她幾個眼神就活不了嗎,來日方長呀,讓她在家人面前遭了難堪,明天萬一不肯來了怎麽辦,還不得想的撓心撓肺。
顧青山罵了自己一路,忐忑了一個晚上,天剛蒙蒙亮就坐在了河邊,眼巴巴的看着村子的方向。天陰沉的厲害,他擡頭朝着老天爺拜了拜,千萬別下雨啊,那樣她肯定就不會來了。
似乎是老天也可憐這個癡心的孩子,真就沒下雨,吹起了小風還挺涼快,剛好适合幹活兒。衆人聚齊,瓦匠頭兒石大柱大聲鼓勵大家加緊幹,争取快點建好房筒子,趕上雨澆梁。上梁是農家蓋房子最重要的環節,既要上供又要賀喜。
俗話說:雨澆梁輩輩強。自古以來,人家都認為雨澆梁是大吉大利的事,在鄉人眼裏雨澆梁能降妖避邪。所以,鄉人蓋房上梁時,總盼着下雨澆梁,就是天不下雨,也要弄水潑來澆梁,以求吉利。
顧青山這十二間的氣派大宅院眼看着就快要建好了,正逢谷雨前後,別人家有錢難買雨澆梁,他這是天時地利人和聚齊,簡直讓人羨慕的流口水。
快要上梁了,顧青山得去準備些供品彩頭之類的東西,可是今天若看不見寧馨,他一整天都不可能踏實。早飯只吃了幾口涼饅頭,顧青山站在靠近涞水河的一側和泥,時不時地轉頭看看村口。
“青山呢,你這氣派的大房子真讓人羨慕,看這樣,還能趕上雨澆梁,這麽大喜的事情,你咋也不笑呢?”王木匠一邊刨平門框,一邊問道。
“我……我在想上梁該準備的東西呢。”顧青山敷衍了一句,又去看村口。
遠遠的,一個姑娘袅娜的身影出現,挎着籃子正朝這邊走來。太好了,她沒生氣,她來了,顧青山喜不自勝,咧着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寧長水手執瓦刀,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望一眼由遠及近的姑娘,打趣道:“哎,青山,你這想東西的也能樂成這樣,究竟是想東西還是想人呢。”
石大柱不明白怎麽回事,好心的替東家解釋:“青山也該想想人了,上了梁,房子就建好了,就該娶媳婦,生兒子啦。”
衆人善意的哈哈大笑,家裏窮娶不上媳婦的小夥子也跟着憧憬了一下,暗暗咂舌。
“哎!你們說什麽樣的姑娘才能配的上青山啊?”一個和泥的小夥子笑道。
寧馨走到瓜地旁邊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腳下一頓,她垂着頭,有點後悔過來了,可是又不能站在這裏不動,就微微轉了方向,去了自家菜地。
顧青山見她不肯過來,心裏很失落,當着大家的面又不敢去追她。只得大聲說道:“我有什麽特殊的,不過就是個種瓜郎,人家不嫌棄我粗苯就不錯了。”
寧長水也學着他的音量大聲說道:“想嫁給你的姑娘,能從咱們村排到涞水鎮了,要是你的心上人不珍惜,幹脆就不要她了,随便換一個也比她好。”
顧青山一下子就急了,氣的狠狠瞪了發小一眼:“你再胡說,我揍死你信不信,我誰都不要,什麽随便換一個,你怎麽不把你媳婦兒換了?我喜歡她是我的事,她不喜歡我,我也樂意,不許你再提她。”
寧長水沒想到他反應這麽激烈,自己本是好心替他打壓一下媳婦的氣焰,怎麽還急眼了,不禁低頭笑道:“就你這麽寵着她,活該被人欺負。”
顧青山理直氣壯的擡頭瞪他一眼:“我樂意。”
寧三叔和寧江對視一眼,都沒說話。他對寧馨太好了,讓人不得不懷疑。
寧馨一上午都在菜地裏拔草、捉蟲,中午吃飯的時候也不打算吃了,拔了幾顆菜就想回家。
“寧馨,在這吃吧。”顧青山特意不去吃飯,拎了一桶水過來,貌似很湊巧的和她碰了面。他眼神中濃濃的哀求,讓她一下子就心軟了。記得昨天沒剩下什麽飯菜,她低聲問:“早上你吃的什麽?”
顧青山苦笑:“又沒人給我送飯,哪有飯吃。”
原來他沒吃飯,還幹了一上午的活兒,這下寧馨是真的心疼了,嗔了他一眼,就放下籃子,在他面前的水桶裏撩出水來洗了洗手。
白白嫩嫩的小手就在眼前,纖細的手指撩了一點清水出來,紅潤的指甲上濕漉漉的,真想捧在手心狠狠地親上兩口。可是周圍那麽多人,就算他們在埋頭苦吃,沉浸在最後幾天的肉菜裏,可是他終究什麽都不能做。
“我錯了,以後不敢了。”他壓低聲音,老老實實地向她道歉。低下頭看她的時候,滿眼的情愫洶湧磅礴,擡起頭以後,就要平靜的像看到小霞一樣。
寧馨正要起身,聽到他這麽說,就伸手又撩了一點水搓洗,嗫嚅道:“昨天,娘追問我了……”
“那……”他雙眸一亮,想知道寧馨娘是不是同意這樁事了。
沒等他說完,寧馨就轉過身去,拎起籃子朝着鍋竈走去。顧青山趕忙拎着水桶追上,可是寧喜已經開始笑呵呵的給他們倆個最後吃飯的人盛菜了,寧馨走過去接了一碗,坐到小霞身邊去吃,他也只得接過一碗菜,蹲在樹底下,吃的沒滋沒味。
她不肯看過來,他都吃不下飯了。
“青山哥,你找啥呢?”小霞見他不時地朝這邊張望,不禁問道。
“沒……我,菜有點油,我想吃棵大蔥。對,寧馨哪,你家菜地裏是不是有大蔥,幫我拔一棵行嗎?”終于找到借口的男人,興奮的站了起來。
寧馨愣了一下,這個借口似乎是不能拒絕的。她只能應了一聲,走到鍋臺邊,把碗放下,打算去給他拔蔥。顧青山竊喜的一笑,飛快地打算好,等她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就以要棵嫩蔥為由,追上去偷偷跟她說幾句話。
寧喜自從接了小栓媳婦的班,每天變着花樣做菜,就想讓顧青山滿意。現在他這麽有錢,将來辦喜事的時候,肯定也要擺流水席的,孩子過滿月必定也要大操大辦,自己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嗎?
可是今天東家不高興了,嫌油大。啧啧,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吃肉都吃膩了,你瞧那些掙工錢的農家漢子們,就盼着肉多。眼見着房子快要建成了,吃肉的機會不多了,昨晚回村裏的路上,有好幾個人悄悄囑咐他多放點肉,反正青山也不在乎。
寧喜為了挽回自己在東家心裏的印象,搶先一步跑了過去:“我吃飽了,我去拔蔥。”
顧青山呆呆地瞧着寧喜短粗的身子呼哧呼哧地跑出去,不大會兒就把一棵皮剝的十分幹淨,蔥管白嫩嫩、蔥葉綠瑩瑩的大蔥交到了自己手裏。
男人無聲的眨眨眼,呆呆地瞧瞧手上的大蔥,又看看竈臺邊抿着嘴兒的姑娘,眼神中的哀怨簡直無法表達。
寧長水看着寧喜叔這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止不住哈哈大笑,衆人疑惑地望了過來,他便指着涞水河裏的一只水鳥說道:“你們看那只呆頭鵝,放着水裏的魚不吃,卻在那吃水草呢。”
衆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顧青山趁機大膽的看向寧馨,朝她晃了晃手裏的大蔥,撅着嘴,滿臉委屈。
寧馨被他逗得噗嗤一下就笑了,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努努嘴,用口型跟他說他說了兩個字:活該。
她肯朝着自己笑了,顧青山的心一下子就豁然開朗,心弦像她的嘴角一樣歡快的跳躍起來。
他癡癡戀着的心上人,一皺眉、一努嘴兒,都令他心緒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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