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戀愛幾分甜(四)
陸胤川住了十二天院, 然後就出院了。
出院這一天程慈甚至都不知道, 更別說接他這種儀式了。前一晚上醫生說:“這兩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然後還沒搞清楚到底是今天還是明天,第二天下午她還在上班, 接到他的消息,已經辦了出院手續到家了。
晚上去酒吧,查一下賬, 叫她下班直接回家。
“估計會忙到很晚, 早點兒睡。”
程慈回了個“好”,然後又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好知道你的作息。”這兩天和傅子鳴聊得多, 知道一點陸胤川的現狀,他睡眠很淺,而且經常失眠,睡不好的時候容易焦慮和脾氣不好, 但一般都能克制,這幾天在醫院,程慈都不太敢吵他, 他睡眠時間很短,差不多也就五六個小時, 中間還摻雜着噩夢驚醒之類的狀況。
傅子鳴怕她多想,還解釋了句, “沒什麽,也不是天天這樣,偶爾罷了, 斷斷續續在吃藥,大多是心病,他這個人,什麽都不說,有了事兒都憋在心裏頭,很抗拒和人接觸,所以他能和你交往,我還挺意外的。你別聽別人三哥三哥的叫,聽着好像大哥大一樣,其實也就是他這個人看起來不好惹,邊兒幾個哥們煽風點火地吹噓他,大家琢磨不透,也就對他客客氣氣的。你知道,開酒吧嘛,人脈要吃得開,什麽牛鬼蛇神都能碰見,有個人震場子,也比較好辦事。”
程慈倒是挺意外,原先這三哥是這麽來的,沒想象中那麽拉風,倒是更能接受一點,不然她老爸老媽那裏,她都搞不定。
這樣想的時候,她自己先愣了一下,明明兩個人還尴尬地牽手擁抱都不自然呢,自己想得還挺遠。
這會兒琢磨着,要不要等他回來,見他一面。
很晚是怎麽個晚?十二點前的話,她應該還沒睡,讓他來家裏,還是去他家?其實見了也沒什麽事,不見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談戀愛該怎麽樣,印象裏也就吃飯約會看電影?
住得近也不好,幾乎就像是在一個家兩個房間,随時可以進對方屋子,心理防線太低了。
保持距離也不是,不保持距離也不對。
程慈就這麽糾結着,回了家,自己煮了飯,打了兩局游戲,上線的時候徐東晟也在,最近兩個人都沒什麽交集,工作的時候互相也很坦然,可私底下就沒再接觸過了,程慈覺得這樣也挺好,老死不相往來也不現實,但讓她毫無心理壓力和他保持過去的關系,也做不到。
徐東晟邀請她組隊,程慈猶豫了一會兒,接受了,組裏好幾人都在,程慈全程沒開麥,以前都會跟着徐東晟走,這會兒跟着阿凱,拿了四個人頭,扛了沒多久就挂了,打了句哈哈,說自己太久沒玩,手都生了,先撤了。
宅女的一大樂趣沒了。
兩情相悅太難了,所以這世上很多癡男怨女,程慈不是什麽情商高到爆表的女人,無法做到讓兩個人都不尴尬地相處,所以也就只能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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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慈開了電視收了個綜藝看,羅琳打來電話,急吼吼說,“我晚上到你那兒,給我個定位,我下飛機打車過去。”
程慈“啊?”了聲,“這麽突然?”
“臨時改道,改簽了機票,你們制片廠的項目,我特意要來的。估計在你那邊待半個月,我有預感,我要做一個巨大的電燈泡。”羅琳在趕轉場飛機,遞了登機牌,急匆匆地往廊橋上走,“好了,我趕飛機,不跟你說了。”
程慈倒是松了一口氣,羅琳在的話,倒是不用糾結是去他家還是自己家了。
至少能緩和一點兒尴尬。
尴尬,怎麽就這麽尴尬呢?
最後得出結論,還是相處時間太少了,估計也沒哪對兒情侶是先确立關系再培養感情的。
這流程确切是有點兒問題。程慈都有點兒忘了,他們兩個是怎麽就稀裏糊塗開始了的。
程慈沒糾結太久,順其自然吧,她給陸胤川發了消息,說朋友晚上會過來,和她住一起,大概待半個月左右。
-是發小,我們關系很好。
陸胤川隔了很久才回了她一聲“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在辦公室裏查賬務,順帶了解一下酒吧運營情況,這店裏他也不是很常來,全權交給人打理,他閑了會過來幫幫忙,盯一下,沒大事不過來。
韓經理陪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跟他說着這一段時間大大小小的狀況,基本還順暢,只一點:“三哥,林時寒的妹妹調回了清城,據說是空降,直接刑偵大隊副隊長,聯合緝毒隊特別顧問,咱們這條街肯定是要嚴查,到時候難免打交道。”
陸胤川眉眼垂下來,“挺好,挺出息!”
“林夏這幾年在省公安局工作,聽說勢頭猛得很,算是功勳卓著了,但對她爸媽來說,估摸着就沒那麽好受了,當年那事,鬧得你倆疏遠到誰也不搭理誰,但林夏估計還惦記你,沒結婚的打算,這幾年林爸林媽已經有些急了,聽說……現在林爸林媽有意撮合你倆。”過了那麽久,對陸胤川的恨也沒那麽濃烈了,活着的人更為重要些,拗不過林夏,也只能妥協,大概可能也抱着幾分,想用愧疚感綁着陸胤川的想法,兩個人在一起,陸胤川也能對林夏好一點。
陸胤川蹙了蹙眉,“別瞎說。”
韓經理适時閉了嘴,心想,林爸林媽要是有意撮合,三哥恐怕拒絕不了。
三哥這人,旁的都好,就是太重情義。
林夏和她哥哥長得很像,大眼睛,雙眼皮,洋娃娃一樣,瞧着不像真人,偏偏都是一樣的性子,硬氣得很,又固執。
“什麽時候回來的?”傅子鳴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看見她,就會想起陸胤川,心裏總歸不是滋味。
林夏手上摩挲着咖啡杯,垂着頭,心裏也感慨,當年就想着,好像一下子天都塌了,哥哥沒了,喜歡的人成了父母最恨的人,自己引以為傲的工作,成了父母的眼中釘,心想什麽都完了,這麽些年過去了,發現時間真是個強大的東西,那些覺得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也沒那麽可怕了。
”父母年紀大了,家裏就剩我一個,他們也不容易,前幾年一直念叨着讓我轉業,我做不到。那時候想着,眼不見為淨,他們看不見我,也就沒那麽煩了。就去了省裏。有回出任務受了傷,”林夏指了指自己腰,“子彈打穿護具,差點打破腸子,醫院住了小半月,局裏領導都來慰問,那時候想,要是我跟我哥一樣成了烈士碑上一張照片,我爸媽不得瘋啊!硬是沒敢給他們說。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得回來,再幹幾年前線,我就退到後勤去。”她苦笑了聲,“想歸想,總覺得退不下來,警局時常青黃不接,肩上扛着警徽,擔子太重了。”
傅子鳴對林夏挺敬佩,一個姑娘,當年執意要跟着哥哥一樣考軍校,學習那股刻苦勁兒,真是讓老師都挑不出一點兒毛病,所有的科任老師都對她很有好感,盡最大努力幫她。
結果那年不湊巧,她心儀的軍校,不招女生。老師們都勸她,一女孩子,軍校太苦了,她這成績,重本前三都可以考慮。
她不甘心,想和哥哥上一個學校的願望落空,思考再三,最後報了警校。大學成績也很好,大四快畢業的時候參加了特種兵選拔,在邊境線護邊了整一年半,打擊暴恐和走私,拿了三次三等功,一次特等功,還光榮負傷。
那年哥哥的遺體從隆特送回來,屍骨都湊不全,她一路哭着回來的,上頭為了安撫她和家裏,把她從邊境線調了回來,在省公安廳工作,原本是文職,她不喜歡文職工作,自己申請去了刑偵中隊特警支隊,依舊是前線,爸媽都快氣死了。她有回來找陸胤川,哭的稀裏嘩啦,問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陸胤川哪能回答她這種話,沉默着,什麽都沒說。
射擊、體能都非常優秀,不輸男生。她骨子裏也是有傲氣的,大概是不甘心,吃了多少苦,付了多少努力,說放棄哪有那麽容易。有時候也不是父母不重要,只是人生有時候,就好像有種使命,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推着:我是為這個而生的。
那種宿命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是天賜的榮耀,也是枷鎖。
傅子鳴這種混吃等死的人,雖然不能理解林夏那種使命感,但還是很佩服和尊敬的,“叔叔阿姨總有一天會理解的,他們其實很為你驕傲。但畢竟就這麽一個女兒,也是擔心你。”
林夏笑了笑,“你不用安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三哥呢,還好嗎?”不敢直接去找他,回來好幾天了,知道他在醫院,想去看看他,卻始終近鄉情怯。這會兒也只敢從傅子鳴這兒旁敲側擊點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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