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個通道四個人,張一決在左,郎鷹在右。徐末挾持着郎冬平靠在牆壁間,警惕地盯着兩人。

說完那句話之後,徐末就沒有再說話,他當時只是突然想起來,他之所以要為了王宛音而忍耐實驗就是因為郎冬平,王宛音是他的好朋友郎冬平喜歡的人,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是。

現在郎冬平在這裏,就不需要他來承擔這個諾言,他可以離開了可以解脫了。

這裏再沒有人能束縛住他了。

耳畔依舊時強時弱地響着更讓他在意的聲音,甘藍,他要出去找到這個人,他清楚地記得她家的地址,記得分毫不差。

就算在神智最不清醒的時候,徐末都還清清楚楚地能聽到甘藍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能穿透層層疊疊的迷霧,讓他得以牢牢地記在心裏。

在看到徐末挾持了郎冬平的一剎那,郎鷹就知道壞事了。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憋紅着臉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久久沒有說上一句話。

郎冬平紅着紅着眼睛看着這個已經明顯不是從前強大到他不敢說一個不字的人了,他變得衰老,時光在他身上狠狠地劃了一刀,讓他輕易地就能摧毀他。

可是現在被摧毀的反而是自己。

“為什麽?”他嘶聲問道。

郎鷹終于平息了咳嗽,他皺着眼角的皺紋,一點也不肯服老,目光一如往常一樣銳利地盯着他。

“他有用。”

“他是我的朋友,你把他當什麽了?是不是如果我也能抵抗病毒,你也會把我抓來做研究?”

郎鷹沉默了一下,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但不回答就是回答,郎冬平痛苦了閉了閉眼睛。

然後他睜開眼睛,泛紅的目光堅定起來,他努力地站直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去,他厲聲道:“你真是個禽獸,你不配為人,有你這樣的父親,我覺得羞恥。”

郎鷹的臉一瞬間灰白了起來,他的背也顯得有些佝偻,可是他依舊什麽都沒解釋,只是平靜地看着郎冬平義正言辭地罵着自己。

“我不會讓你再錯下去了。”麻藥的效果稍稍退去了一些,郎冬平的手指可以活動,腳也能支撐自己站立。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藏得一把手術刀,他掏出刀對着郎鷹:“讓他走。”

張一決上前了一步。

郎鷹擺擺手制止住他的動作。

“實驗就快要成功了,他不能走,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重要。”

郎冬平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是他重要,還是我媽重要?”

“你媽很重要,但是這個實驗也很重要,如果實驗成功,你媽的病,也許可以治好。我一直以來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能治好她,你覺得我冷血也好惡毒也罷,我都不會改變這個初衷。”郎鷹平靜地解釋道。

郎冬平一下子愣住了,擺在他面前的一切突然變成了這樣兩難的選擇題。

是任憑郎鷹繼續實驗下去傷害更多人,還是阻止他繼而扼殺掉母親的生命。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大義,他要怎麽選才能不讓自己後悔,才是正确的選擇。

痛苦地扼住自己的手腕,郎冬平弓着腰也覺得快喘不上起來,他難過地靠着徐末,嘶聲問面前這個狠心的父親,

“為什麽,為什麽!你看到那些已經變得像鬼一樣的人了麽,你有沒有看到外面都變成了一座空城,這實驗害死了多少人?我媽的命是命他們的就不是了麽,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實驗成功了,如果讓我媽知道你做了這些她會怎麽想,如果。”他頓了一下,大喘了一口氣,“如果我也因此死了,她會不會恨你,會不會,想要繼續活着呢?”

說着,他将刀尖轉了個方向,面對向了自己,手術刀鋒利的刀刃抵着心髒的位置,只要他一用力,那裏就會有鮮紅又溫熱的血噴湧而出。

郎鷹的目光陰鸷起來:“你拿你媽來威脅我?”

“你覺得呢。”郎冬平嘲諷地哼了一聲。

“那又如何。”郎鷹平淡地道。

郎鷹說,那又如何。這一聲在郎冬平的耳邊炸響,猶如一道驚雷,他難以置信地聽着郎鷹的話,那又如何,什麽叫那又如何,難道他不在乎麽?

“就算恨我又怎麽樣,我自然有讓她不會恨我的辦法。”

随着他話音落下,張一決就如同一道疾射而出的箭一般,異常迅速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在兩父子說話的時候,徐末就一直盯着張一決的動作,這會他一動他就跟着反應了過來。

一把抓住郎冬平手中的手術刀,徐末手腕一翻,刀就往張一決頸間劃去。

郎冬平被他帶着身體往前傾了一下,趁着張一決仰頭的瞬間,徐末就夾着郎冬平飛快地往原先看到的路線跑去。

變故發生的很突然,郎冬平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郎鷹是說到就一定會做到的人,沒有人能阻止他,除非他死了。

做不出弑父的事情,他只能盡力破壞他的實驗。

“你還想救你的朋友麽?”

“救。”

“去控制室,那裏有可以直接打開獸籠的控制器。”

去控制室的路上自然是層層關卡,一層一層的守護,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兩邊的牆壁上裝滿了感應器,一旦有任何異動,都有能讓人瞬間斃命的裝置。

原先郎冬平一直都覺得這些東西只是個擺設,或者肯定是唬人的,畢竟他從來都只是聽說而沒有見過。

可是現在他算是在知道了,這些東西是真的存在,并且這裏,真的危險無比。

牆上的裝置啓動是需要時間的,要先感應到人在哪,再發出攻擊指令,這中間有四到五秒的時間差,而這個時間差,已經足夠徐末帶着他離開了。

身後追來的張一決就沒那麽幸運了,他追上的時候,那些儀器剛剛好啓動正在攻擊,而他自然就被籠罩在了攻擊範圍中。

距離拉的越來越開,最終在拐了幾個彎之後,将人徹底甩掉了。

兩人離控制室越來越近,徐末手上沾染的鮮血也越來越多,路上的保镖暗哨,只要是個活的,就沒能逃過他的手掌。

他殺人的手法尤其血腥,直接脖子擰斷,再一掌穿碎胸膛抓住心髒,确保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生還。

殺人的時候,徐末是很興奮的,臉上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嘴角翹起來,顯得極其溫柔,就像從前一樣。

可是他的手掌卻裹着厚厚一層血漿,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

郎冬平跟在他身邊看的膽戰心驚,每一次被鮮血噴到臉上的時候,他都要抖一下。

“徐末,徐末,到了。”他低聲叫道。

徐末的動作頓了一下,好一會才停下腳步,側過頭去看他,眼神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思考面前的這個活物要不要一起解決了。

郎冬平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指着面前的屋子道:“到了,這裏就是控制室,控制臺有密碼,一旦密碼輸錯,整個實驗室都會自毀。”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坐在控制室前的幾個人,已經倒在地上沒氣了。

徐末的手還剛從幾人的胸膛上拿起來,握了一下掌中溫熱的心髒後,将已經不再跳動的心髒丢到了一邊,就伸手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将他拽到了控制臺前,大約意思是讓他來操控。

郎冬平苦笑了一下,他哪裏會這個。

但這會不會也要會,他盯着面前的屏幕和手下的按鈕,密碼輸入只有三次機會。

他不知道密碼,只能随便猜。密碼是八位數,要将這八位數全部輸對,可比登天還難。

第一次失敗,郎冬平想了一下母親的生日,依舊不對。

還剩了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了,他們就只能獨自離開。

實在不知道是什麽,郎冬平随便輸入了郎鷹的生日,沒想到竟然開了。

這密碼竟然是他自己的生日,郎冬平的心裏有種微妙的感覺。

控制室打開之後,操作就簡單多了,只要喊出指令就能自動彈出相應的操作,鏡頭也會自動切過去。

打開獸籠打開所有關押着實驗體的大門,關閉通道上的武器,開放出入權限。

做完這些之後,郎冬平才說出了一個他一直記挂着的名字。

王宛音。

沒有這個人。

郎冬平有些不信邪地又說了一次,依舊是沒有這個人。

徐末聽到這個名字也擡頭看了一眼,提示依舊是錯誤,找不到指定的人。

難道是名字不對麽,郎冬平不太相信徐末是在騙他,畢竟沒有這個必要。

換個人,換成張一決的名字,很快就顯現出了他的身影,郎冬平皺了皺眉。

“她是不是有可能,并沒有在這裏。”

徐末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直疼痛的腦袋也短暫地清醒起來。

他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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