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沈強這個人很多時候都是職場老油子的樣子,做事不會特別積極,和人說話留一線,從來不會主動給自己惹麻煩。之前掃黑行動沈強的定位就只是個普通中級警員——他給自己的也一直是這個定位,從來沒有出過頭大聲說過什麽話。
所以這算是遠揚跟着沈強做事以來第一次看到沈強正經的警察樣子。
居然十分有威嚴,三個人都被鎮住了,動作都停了一秒。
可是沈強沒停,他說完就轉身,帶頭隐進了黑暗裏。
绮桑是最快回神的那個,但是她沒有站到旁邊,她換了個方向也隐進了黑暗裏。
康平安想伸手攔她,被遠揚擡手阻止了:“你攔不住。”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不如趕緊把這邊搜完。
沈強那句命令,也只不過是個盡職的警告,绮桑現在的狀态,不讓她找她真的會瘋。
“我們也分開找。”遠揚指了指自己要找的方向。
電閃雷鳴,一道驟然劃破夜空的閃電之後,廢棄場陷入了短暫的黑暗。他們分頭尋找也不敢走得太遠,遠揚選擇的地方是他們廢棄貨櫃的地方,他們現在除了他,沒人能身手矯健得搜這一塊。
海運的貨櫃很大,廢棄的時候也不講究,很多都是運過來直接就地丢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遠揚給自己重新弄了根牢固的樹枝,打算和之前一樣,一個個貨櫃的搜過去。
為了安全,他經過貨櫃時會順手把一些疊在上頭搖搖欲墜的櫃子直接推下來,或者用石頭固定住接縫。
這活他前兩天才做過,他自己本身身體素質也好,做得很麻利,只是因為雨實在太大,為了視野,他還得時不時地抹一把臉。
也就是站直了抹臉的功夫,他看到了之前視覺盲區裏有一團橘色的東西一閃而過。
遠揚凝神。
他左邊不遠處,三個重型貨櫃疊成了品字形,品字形中間,有一抹橘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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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揚快走兩步沖過去。
那團橘色的影子聽到聲音迅速晃動,站起來就要往深處跑。
“這裏有人!”遠揚一邊扯開嗓門大喊一邊往前沖。
雷雨聲蓋住了他的喊聲,他往前沖想要抓住那抹橘色,卻因為對方的衣服像海藻一樣滑膩,第一次抓居然脫手了。
但是湊近了,遠揚終于能看清楚那抹橘色,那是绮桑給她外婆縫的腰包,而腰包的主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正不管不顧地往貨櫃的品字縫隙裏鑽。
品字上方貨櫃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遠揚看到那個半敞開的貨櫃因為傾斜開始往外嘩啦啦地傾倒積水。
绮桑外婆正悶着頭往貨櫃傾倒的那個方向鑽。
“操。”遠揚莽勁上來了,一個飛撲直接把一個七旬老太壓在了泥地上,哐得一聲。
兩秒鐘後,他正前方也哐得一聲。
這聲是巨響,他們正前方的櫃子終于不堪重負,直接砸在另一個半倒的貨櫃上。多米諾骨牌一樣,瞬間倒了一片。
遠處終于傳來了聞聲而來的腳步聲。
可遠揚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他壓在下方的老人突然張嘴,用力咬住了遠揚的脖子。
“啊!”遠揚慘叫。
身後一個身影飛快的跑過來,蹲下之後看到遠揚驚恐的眼,頓了頓。
是绮桑。
她再次近乎熟練的伸手,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卡在她外婆的咬合肌上,她外婆松口,遠揚翻身平躺,劫後餘生摸了摸脖子,還好,她外婆牙齒不太好,沒破的很厲害。
餘光裏,躺在地上的绮桑外婆還在掙紮,遠揚聽到绮桑嘆息似哭泣的嘶啞聲音喊了一句:“好婆呀……”
這聲呼喊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在泥濘的、崎岖不平的廢墟裏,無端地生出了一股凄涼。
可她外婆并沒有因為绮桑的這聲叫喊停下,她近乎瘋癫地甩開了绮桑的手,嘴裏蠻牛似的喘着氣。
她的手似乎沒什麽力氣,所以就用頭去撞,一頭撞到绮桑的鼻子上,翻着身想要站起來。
绮桑被撞得悶哼一聲,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也就只是這麽個空檔,她外婆就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擡腳就往河道邊跑。
遠揚捂着脖子坐起來,拉了下還捂着鼻子的绮桑,绮桑沒站穩,遠揚索性扣住她的腰,半支撐半抱的姿勢,等绮桑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穩了才松手。
這時候誰都沒空在意這些身體接觸的細節。
绮桑滿臉是血。
绮桑外婆已經被趕過來的沈強和康平安聯手抱住,她還在努力掙紮,不要命一樣地掙紮。
“我操!你外婆平時吃什麽的啊!這力氣!”半分鐘不到,康平安就被绮桑外婆再次用頭撞開,狼狽不堪地捂着肚子。
迅速趕上來的沈強和遠揚也沒能讨到好,绮桑外婆像是着了魔,瞪着通紅的眼睛,嘴裏嗬嗬作響,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一切想要往河道邊跑。
三個大男人都沒辦法在不傷害老太太的情況下徹底壓制住老太太。
而绮桑,應該是剛才想要壓着外婆的時候手也受了傷,幾次試圖用她慣常扣住老太太的方式去固定都失敗了。
“有藥嗎?”沈強到底年紀大了,氣喘籲籲。
問完看了眼绮桑全身濕透,所有衣服都貼着皮膚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應該是白問了。
绮桑又一次試圖控制住外婆失敗後,她停了動作,定定地盯着她外婆看了一會。
然後直接掉頭就往水道那邊走。
“……喂!”康平安傻眼,“你幹什麽?”
“讓她冷靜下來。”绮桑終于開口回答問題了,只是回答得很簡短。
她外婆做事情從來都是有原因的,哪怕癡呆,她劇烈掙紮也都是有因果的。
照着她外婆的因果走,她外婆就能冷靜下來。
暴雨還在繼續,绮桑走到河道邊,回頭看了眼外婆。
她外婆喘着粗氣盯着她。
绮桑轉身,毫不猶豫地踏進河道裏。
廢棄場這邊水域旁年久失修,河道和河岸的分界不太明顯,暴雨沖刷河道水位上漲,绮桑走兩步水就漫過了腳背,能見度太低,她的視野裏全是瘋狂砸下來的水珠。绮桑抹了把臉,手肘被人拽了一下。
“我們去找,你去照顧你外婆。”遠揚攔住了绮桑下水的動作。
绮桑的方法有效,一直在掙紮的绮桑外婆終于不動了,嗬嗬嗬嗬地看着绮桑的動作。
這些反應很明顯了,绮桑外婆覺得水裏面有東西。
沒人知道绮桑外婆想找什麽,這個下雨天能在這種鬼地方找到看起來完好無損的绮桑外婆已經是意外收獲。
他們下水找,只是為了讓绮桑外婆有時間恢複冷靜,能在不讓她受傷的前提下把她帶出廢棄場。
“謝謝。”雨很大,绮桑這聲道謝也是吼出來的,和她平時慢條斯理說話的樣子很不一樣。
遠揚就笑了,揮揮手和沈強一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河道旁邊走。
绮桑回頭,正好又是一道閃電,她看到自己外婆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後的某個點。
绮桑也跟着看過去。
然後,僵硬。
整個廢棄場被閃電照得亮如白晝,河岸邊有條一人寬的拖拽痕跡,順着痕跡能看到水面中間,順着水流的起伏,一個物體在上下漂浮。
绮桑外婆吼了一聲又開始想要掙脫康平安往水裏沖。
但是這一次,大家都看到了她想要幹什麽。
那道閃電照亮了一整片水面,而水面正中間,飄着一個人。
***
水裏飄着的,是已經死亡的顧嘉嘉。
那個在五月一日早上被發現徹夜未歸,警察找了三天的顧嘉嘉。
沈強沒料到他臨時起意的巡邏會有那麽大的收獲,剛剛冒雨騎着自行車下班的法醫老姚又被叫回到現場,整個碼頭都拉上了警戒線。
绮桑外婆一直堅持到顧嘉嘉的屍體被拉上岸,她整個人才像被突然抽光了筋骨,直挺挺地倒下去了,遠揚用了警察學校裏學來一直沒用得上的急救知識和绮桑兩個人合力把外婆送到了一公裏外的楓城綜合醫院。
遠揚把人送到就走了,走之前叮囑绮桑接下來他們可能會找她錄筆錄,也讓她等她外婆醒了以後務必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他還留下了自己的傳呼機號。
走了幾步想到绮桑被她外婆用頭撞了一臉的鼻血,又特意跑回來,手裏捏着兩個濕漉漉的玉米,一包毛巾和一個老式保溫杯,看起來就是從醫院門口的代銷店買的。
然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這次沒有再回頭。
绮桑全程都沒有說話。
她外婆還在急救,她手裏還殘留着剛才抱着外婆時外婆身上滾燙的體溫,鼻子裏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她的手在抖。
她還清楚地記得顧嘉嘉飄在水裏的樣子,她之前把頭發染成了酒紅色,染色劑據說是進口的,說是不管怎麽造都不會褪色。
绮桑盯着那兩個濕漉漉的玉米,還是熱的,袅袅地散發着熱氣。
那染色劑真的不錯,顧嘉嘉從水裏被人用網兜拉上岸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嘉嘉酒紅色的、好看的卷發。
然後是雪白浮腫的臉,睜着的眼睛,臉上被泡開的擦傷,以及,同樣青白的嘴唇。
绮桑的胃一陣翻湧,但是什麽都吐不出來,她又想起了顧嘉嘉躺平的樣子,一直睜着眼,雨滴滴在她眼睛上,可她一點動靜都沒有。
手裏的玉米幾乎冷透了,绮桑捏了一顆玉米粒塞到嘴裏。
這是她今天第一口到嘴的東西,她幹巴巴地嚼了兩下,拿起那顆玉米,彎着腰細細地啃完了一整個,玉米殘渣掉在她褲子上,她盯着褲子,沒動。
讓她外婆知道估計得念叨半天,她外婆最愛幹淨,最講究儀态,她這樣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候診室裏埋頭吃玉米還吃得到處掉渣,簡直是在她外婆的雷區上蹦迪。
绮桑抿嘴,拿起另外一個玉米,用更囫囵吞棗的動作吃得更加亂七八糟。
吃完了就這樣頂着一嘴的玉米殘渣盯着急救室。
她外婆肯定會受不了,老年癡呆最嚴重的時候看她吃東西吃得滿嘴都是都會暴起揍人。
“绮紅霞的家屬在嗎?”護士拿着一個文件夾站在急救室門口喊。
“在。”绮桑站起身,擦掉了臉上的食物殘渣。
護士看了她一眼,看她渾身濕透滿身狼狽,皺了皺眉:“绮紅霞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需要觀察一個晚上,這個告知書你簽一下。”
绮桑看了眼病危告知書,迅速簽上名字。
護士被绮桑的幹脆弄得一怔,接着說:“你現在這一身最好去處理一下,身上細菌太多對病人不好。”
“好的。”绮桑很配合。
“把費用繳一下,衣服換完了就可以進去看病人了。有什麽事我們也會找你的。”護士最後交代完,多看了绮桑一眼。
绮桑點點頭,轉身就去繳費了。
配合的病人家屬,對護士來說是好事。
只是……
護士又扭頭看了眼绮桑,她正在繳費,不知道在和護士說什麽。
她鞋子上全是泥巴,深黑色的褲子貼着皮膚。
那雙腿,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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