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監考老師帶着厚厚的生物試卷離開考場，長達三天的月考終于宣告結束。

“啊……”栗爍爍倒在桌上，直條條的伸長胳膊，兩只爪爪無力耷拉在前面，半張着嘴目光渙散。

如果能給她加特效，肯定要在腦袋旁邊加上漂浮的小幽靈，順便加上‘開始自閉’幾個大字。

坐在她前面的卓兮被碰了下，像觸電似的躲開栗爍爍的手，惱怒的站起來。

“栗樂樂，把手拿開。”他喊了聲，見栗爍爍還跟幽魂似的倒在桌上，嫌棄的皺起眉，“你又考砸了？”

“考得已經不能說砸了。”栗爍爍艱難的開口，語氣虛弱的回答道，“我以前考砸，我媽頂多把我揍得稀碎。這次我有預感…她得把我剁成沫。”

栗爍爍的比喻過于生動，卓兮嘗試腦補了下，頓時對她同情起來。

後排闫景收拾好文具站起來，注意到栗爍爍反常的消沉，卻不太清楚她為什麽變成這樣。

他只在小學時期有過考試的經驗。小學考試內容簡單，當時就讀的學校又是出名的重點院校，學生大多成績優異，考滿分的一抓一大把。

闫景在其中，即使總拿到滿分的成績也不算特別突兀。因此老師和同學沒有太提及，他本人也沒有對成績的概念。

栗爍爍趴在桌上逃避現實，感覺衣角被人輕輕扯了下，就猜到是闫景過來了。

她緩緩轉過來，終于肯露出臉，無力的看向闫景。

“小黏糊！”栗爍爍委屈的跟他哭訴，“我考的好差，以後見到蕭袖女士只能叫阿姨了。”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後，蕭袖兇神惡煞的警告她，“要是再考倒數第一，咱們的母女情就走到了盡頭！”

結果她每科都答得一塌糊塗，想要繼續跟蕭袖維持親緣關系，大概只剩義結金蘭、從此姐妹相稱一條路。

“唔。”闫景被她抓住胳膊，眼睫毛輕輕顫了兩下，試圖理解對方的意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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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爍爍才反應過來，自己跟闫景抱怨了也沒什麽用。

“算了，”栗爍爍超級喪的站起來，視死如歸的發表壯志豪言，“真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

“我…”闫景揪住她衣角，用另一只手指了下自己，“我幫你？”

雖然闫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但他更不願意女孩繼續苦惱。

聽到他的話，栗爍爍感動的無以複加，然後拒絕了闫景的好意。

“你先過了家裏那關吧。”

市中按排名分配考試座位的概念已經深入人心，栗爍爍潛意識覺得闫景坐在自己後面，肯定考不好。

她憂愁的長長嘆息，凝望共患難的同桌，“我本來想給你傳答案的，可是我全都不會寫…你回去跟穆阿姨賣個萌，你長得可愛，或許她就不打你了。”

打我？沒有挨過打的陷入沉思，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閃閃會挨打…嗎？

月考完正好是周末，趕在成績出來前，理論上還有最後兩天撒潑的機會。

但這次考的不是一般糟糕，為了保住狗命，讓親媽念在觀音菩薩的份上繞過自己。栗爍爍踏進家門前，決定這段時間必須乖巧懂事、勤勞樸素，争取組織的寬大處理。

她握緊拳頭給自己打個氣，做好萬全的準備後，鼓起勇氣握住自家門把手，緩緩推開地獄之門。

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蕭袖坐在客廳裏看時尚雜志，琢磨要給自己買件好看的裙子。

雜志中剛巧出現花季少女夏季穿搭，照片裏的模特青春無敵，滿分可愛。她仔細瞧了瞧，想給栗爍爍也打扮成文靜的小仙女。

她往後翻了兩頁，看人家的孩子瞅着乖巧懂事的模樣，喪失了鬥志。

“算了…”蕭袖嘆息。

栗爍爍同學毛毛糙糙的樣子，加上她讓人壓根癢癢的性格，哪怕穿上公主的束腰大裙擺禮服，都照樣到處撒野玩泥巴。

啧，倒黴孩子，也不知道像誰。

蕭袖念叨呢，聽到房間裏傳來奇怪的響動。她拿起手機看了眼，确實到了栗爍爍放學的時間。

“閃閃，回到家先洗…”蕭袖放下雜志站起來，習慣性叮囑道。

話還沒說完，衛生間響起嘩啦啦的水聲。栗爍爍站在洗臉臺旁邊認認真真搓着手上的泡沫，沖洗幹淨後用擦手巾仔仔細細擦幹，才走出來。

“媽媽，我回來了。”栗爍爍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鑽進房間打游戲，而是來到蕭袖跟前乖巧的問，“家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你發燒還沒好嗎？”蕭袖伸手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明明不燙了啊。

“親愛的媽媽，如果沒需要我做的事，我要進房間寫作業了。”栗爍爍真摯而深情的說，“要是遇到不會的題，媽媽你可以幫我輔導嗎？”

“可、可以。”這孩子如果沒吃過藥，就是真的被魂穿了。蕭袖怔愣片刻，注意到栗爍爍回來沒有背書包，“你怎麽…對了！今天月考是吧？”

栗爍爍心裏‘咯噔’一下，慌得厲害。

“……嗯。”她心虛的應了聲。

蕭袖終于反應過來，揪住栗爍爍耳朵，笑得陰森又可怖，“我就說呢，今天怎麽忽然變了個人。原來是成績要出來了，提前跟我裝乖呢。”

“哪有，我每天都很乖！”栗爍爍沒有逼數的誇了句自己，惹得蕭袖下手更重，疼得她嗷嗷叫喚，“疼——媽！成績還沒出來呢，你生氣怎麽還帶預支的啊！”

“還需要等到成績出來？”蕭袖讓她氣笑了，“你這表現，還不明顯嗎？”

栗爍爍往常考完，都沒如此心虛過。

這次居然慫成這樣，看來考的不是一般的差。

“啊啊啊！”其實蕭袖下手沒多重，栗爍爍叫的特別誇張，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打死似的。

這是她慣用伎倆，小時候經常通過哭鬧惹來鄰居。蕭袖顧及面子，有外人在場便會放過栗爍爍。

偏巧今天左鄰右舍都不在家，栗爍爍嚎了半天，也沒搬來救兵。眼見蕭袖的怒過有燎原之勢，她正準備腳底抹油想辦法開溜呢——

“不要。”

外面傳來清冽的少年音。聲音很輕，屋裏蕭袖倒是聽見了。

她愣了下、看向門口，見到個挺白淨的小男孩走進來。

個子高高的，體型偏瘦，身上還有股子書卷氣。

“黏糊景？”栗爍爍見到他，立刻停止假哭，詫異的問，“你怎麽來了？”

“我…聽到了。”闫景緩緩回答道。

司機把栗爍爍送到小區外，正準備離去時，闫景猝不及防的跟着下了車。

他不認識路，走進小區裏便迷失了方向，漫無目的四處尋找。聽到栗爍爍的哭聲，他順着驚天動地的嚎啕，終于成功摸到了閃閃家裏。

“你是…”蕭袖要給女兒留面子，下意識松了手，看到闫景身上的校服猜測道，“閃閃的同學嗎？”

“媽媽，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新同學！”栗爍爍像見到救星，連忙貼過去挽住闫景說，“他來找我玩了。”

同學在場，蕭袖肯定不會再打她。

“哦。”蕭袖知道她的小算盤，卻也沒辦法，無奈的瞪了栗爍爍一眼，又上下打量闫景，“可憐，年紀輕輕的…”

這孩子哪裏想不開，怎麽跟栗爍爍當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