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催妝

謝府的幾個小厮早早就等在了門口,沒過太久,他們就看到催妝的隊伍到了街口,永定侯世子等人翻身下馬,将缰繩交給了迎上前來的仆從。于是小厮們連忙放起了鞭炮,噼噼啪啪之聲不絕于耳,熱鬧非凡,引得附近的百姓紛紛跑出來瞧熱鬧。

催妝的隊伍很快到了門前。随永定侯世子陸君衍一同來催妝的除了平昌伯世子兼領親勳翊衛校衛的王靖和穆成伯世子李秉昆,另還有三個京中的權貴子弟,恰是湊成整“六”之數,寓意吉祥。

永定侯府的仆人們擡着數個漆金紅酸枝木箱子跟在一衆權貴子弟身後,另有幾個牽着他們來時騎着的高頭大馬綴在最後頭。那些漆金紅箱子裏頭放着冠帔花粉一類的物件。在太陽的照射下,隐隐可以瞧見冠帔上頭的光華流動,有種流光溢彩的華麗。随着那仆從隊伍的緩緩前進,因為角度的變化,折射出來的光芒竟然刺到了旁人的眼睛。

無竹齋裏,鎖煙接了消息,匆匆轉身回了屋子,對裏間道:“姑娘,永定侯世子來催妝了。”

謝華晏倚在貴妃塌上,手中拿着一卷游記,正細細翻看,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于是外面又安靜下去。無竹齋離外院有一段距離,兼之往來路上花木扶疏,更是将聲音削去不少。這兒就如同與世隔絕了一般,幾乎聽不見外頭的喧嘩吵鬧之聲。

謝明德早就等在了前院正屋的門口。他今日只穿了一身鴨卵青的杭綢袍子,面帶笑意地看着陸君衍一行人朝他走來,一副十分随和親切的模樣。

一行六個權貴弟子,瞧着皆是俊朗非凡。畢竟他們的出身擺在那裏,哪怕是父親相貌平平,也能有母親的美貌來改善提升,再加上那長年累月培養出的氣度風采,倒也能稱得上一聲翩翩公子。

但這其中卻仍然是陸君衍最為出挑。今日前來催妝,他穿了身棗紅的衣裳,領口袖沿皆鑲着寸長的象牙白的邊,束着冠,腰間系了枚龍鳳呈祥羊脂玉佩。這般錦衣擁雪,廣袖流雲,越發顯得眉目俊秀,神采風流。

待陸君衍等行過禮,謝明德便吩咐身邊的仆從引他們去廳中坐着,再讓長子謝循墨和七弟長子謝循城過去好生招待。

謝氏乃是書香世家,在“立身為國,耕讀傳家”的家訓的長年影響下,族中子弟多以蟾宮折桂、封侯拜相為無上尊榮。謝家人也的确聰敏而勤奮好學,往往都能在科舉考試中取得不錯的成績。

可也正因為如此,謝家子弟多數分散在各地為官,家中女眷一時間也無法趕來參加這場婚禮,只能遣人送了賀禮添箱過來。即便是這樣,也還有幾房族親因為任所距京城極遠,此時那賀禮添箱仍在路上。

而老太爺和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已經不起車馬颠簸。雖然他們極其希望親自送謝華晏出嫁,可到頭來還是不得不同意禮到人不到——因為這個,他們又給謝華晏添了不少嫁妝,各色物件流水一樣地送到了京城。

于是到了最後,只有屢試不第、至今還在準備解試的七房大爺謝明禮帶着夫人謝馮氏和長子謝循城從定陽趕到了京城,住在謝尚書府裏,幫着謝明德和謝羅氏安排婚事的諸般事宜。

謝明禮不過只大了謝明德兩歲,且二人乃一母同胞、一道長大的嫡親兄弟,感情很是深厚。因此謝明禮連帶着對謝華晏的婚事也更上心了幾分。他雖然科舉應試不行,但于人情往來、世事練達方面卻是天生的擅長。有他指點着,謝循墨、謝循城二人将今日前來催妝的賓客招待得十二萬分的周到。

催妝往往要耗費很長時間。催的越久,就越顯示出娘家對女兒的珍惜,夫家對新婦的重視,以及求娶的誠意。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用過午飯,謝家卻好似還是沒有成妝的打算。謝循墨和謝循城還是一副平靜的模樣,笑意溫和地和前來催妝的諸人談天說地,如同全然不曾有這回事兒。陸家來催妝的衆人反複催促,依舊不得。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陸家來的人的氣勢漸漸弱了下去,只能和謝循城等閑聊。或許是因為還在挂念着催妝,十句裏竟有五句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也虧得謝循城聽到了也面不改色,依然能淡定自若的繼續将話題延續下去。

陸君衍正在和謝循墨說話。

今日一早來時他就料到了這樣的情況。若是他沒猜錯的話,謝家恐怕是打算酉時才成妝,正好耗去一整個白日。如此,重視程度和誠意都能上好幾個檔次。

因為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陸君衍也沒有覺得焦慮煩躁,依舊和謝循墨談笑風生,二人就韓非子的一句“法術勢”已經來來回回地唇槍舌戰上了好幾回,謝循墨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欣賞贊嘆之色。若不是還記着催妝這回事兒,只怕謝循墨早就拍案叫絕了。

陸君衍将謝循墨的神色變化看的分明,淡淡笑了。

陸君衍料想的不錯。酉時初,坐在銅鏡前的謝華晏随手推開桌上散亂的脂粉盒子,對鎖煙吩咐道;“你去說一聲吧,妝成了。”

于是本來已經安靜了大半日的謝府又重新熱鬧了起來。同永定侯府早上擡來的箱子成對的漆金紅酸枝木箱子裏早早就備下了公裳、花幞頭一類的物件,小厮們将它們擡了起來,随陸君衍等人朝永定侯府而去。

六月十一,謝府派了幾個媳婦婆子前去永定侯府鋪房。

此行魏婆子是衆人之首。雖然為了打點這份差事花了她足足一貫銅錢,但她依舊覺得心滿意足。畢竟若是這差事辦好了,怎麽說也有個兩三貫的賞錢呢。

永定侯府後院的景致又與謝府不同。謝府的各位主子都飽讀詩書,對江南那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繁華風雅往往有着莫名的向往,連帶着謝府的景色也多仿江南園林,一派婉約風光。而永定侯府則喜用高牆青瓦,怪石嶙峋,松柏成蔭,道路也多用青石板鋪就,四四方方筆直寬敞,比之謝府要顯得大氣莊重不少。

魏婆子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領着一衆媳婦婆子随永定侯府的丫鬟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到了新房。

院門上是石質的牌匾,刻着三個大字:“尋竹居”。書法筆力遒勁,工匠的雕工也十分精湛,筆畫間那漂亮的轉折收束全都被完美的展現了出來。

不過魏婆子不懂這些。她僅僅是在心裏頭暗暗贊嘆了一句匾額的精致漂亮,随後就跟着那丫鬟進了院子,走進內室。

屋子裏早早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只是一應擺設器物全無,未免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空空蕩蕩。魏婆子等人忙碌起來,鋪上被褥挂上床帳,再為那些椅塌桌子添上姑娘喜歡的器具擺件。

在臨出門前自然都有管事媽媽囑咐過她們姑娘的喜好。只是這種種物件都得以大紅色為主,一眼看過去只覺得雙眼都被紅色塞得滿滿當當,喜慶熱鬧到了極點,也喧嚣到了極點。

鋪完房,永定侯府用茶酒好生招待了魏婆子等人一場,又送了些賞錢。魏婆子瞧得仔細,每人都有一貫的賞錢。

魏婆子咂了咂舌,這侯府當真是財大氣粗。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不管怎麽說,好歹回本了不是嗎?

領着一幹人打道回謝府時,魏婆子在心裏暗自道。

回到謝府後,魏婆子先去回禀了夫人,其中着重描述了一番後院和尋竹居的景色。謝夫人聽罷,笑了一笑:“你觀察的倒是仔細。白露,取四……不,五貫錢給她。”

五貫,比魏婆子原先料想的還多,她自然是謝了又謝,這才興高采烈地出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催妝、鋪房參考了宋朝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次過大禮,先一日或是日早,下催妝冠帔花粉,女家回公裳花幞頭之類。前一日,女家先來挂帳,鋪設房卧,謂之“鋪房”。女家親人有茶酒利市之類。”(不過我寫的催妝的時間和它記載的不一樣)

然後本文的金錢換算參考了一下宋朝的,但是宋朝的換算還有貨幣實在太混亂了T_T

最後我定下來大楚朝是這樣的:

400銅錢為一貫;2000銅錢可折銀一兩(這方面設定上和宋朝一樣,銀兩不可用于市場流通,只能用于朝廷賞賜和會計結算);一石米600錢左右,視收成情況有所波動

最近在修改大綱,因為又想到了一條支線

挖洞一時爽,修綱火葬場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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