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悲傷的往事
病來如山倒,王曉荷一場病來的突然也很詭異,看了郎中喂了湯藥将養了一個多月才病情好轉。
然而這次她卻沒能逃脫丢失現代記憶的噩夢,曾經的歲月如歌在她的腦海裏已經蕩然無存,她只記得自己叫南奴,一個低賤的丫鬟。
南奴睜開眼時看見一個模糊的倩影,那種感覺卻無比熟悉。“者秀姐姐——”
者秀轉過身激動的撲倒在她身邊,熱淚盈眶,“南奴,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她雙手合十向天禱告,仿佛不是在為南奴,而是為了自己。她為什麽這麽激動呢?南奴疑惑的看着她。
金媽媽進來看望她,倆人像是仇人相見,南奴知道她不會給自己好臉色,兒時的記憶湧上心頭——
“賤丫頭,讓你偷懶不幹活!”八歲那年金媽媽拿着粗棍棒使勁的抽她,南奴身上全是淤青,但是金媽媽滿腔的怒火全撒在她身上,根本不理會她疼的嚎啕大哭。
“娘,我疼,我會努力幹活的……”南奴抽噎着,聲淚俱下,手腕已經被打得浮腫,喉嚨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金媽媽怒斥喝止,“你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要不是因為你老娘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怒火中燒她再一次陷入仇恨當中去,拿起粗棍往她身上揍。
幾年前金雀梅還未進獨孤府,她嫁給了山下的粗戶,不久便生下一個女兒,丈夫以打柴為生,雖然婆媳間有些矛盾,但日子總體來說過得還算安穩。
臨冬時山上的柴木都已經稀疏一片,靠着金雀梅的針織手工勉強過活,偏逢三歲的女兒生病,便攜她一起下山為她診治。路過小河面時看見一個木桶裏放着啼哭的女嬰,河面凍結不是十分牢固,天氣一好轉就會随時解封,金雀梅不忍見死不救,便施以援手救她上岸。
“哦,不哭不哭了。”看着那女嬰長得眉清目秀,模樣十分姣好,金雀梅內心一陣歡喜,将她抱起來哄着。“小南,來看看這個小妹妹……”金雀梅轉過身來時女兒卻不見了蹤影。
“小南,小南——”金雀梅趕緊放下懷裏的女嬰尋找自己的女兒,只見河邊中央冰層破裂,河水泛起了陣陣漣漪水面上漂浮着女兒的虎頭鞋。
不!金雀梅匍匐在冰面上,一遍一遍的祈求着上蒼,如果女兒能逢兇化吉願意減壽十年二十年,從今往後吃齋念佛不沾葷腥。
河水很深她撈不上女兒,找來附近的村民幫忙将女兒的屍體打撈上來,她還那麽幼小,就失去了生命,那是她用生命精心呵護的人兒啊,還沒好好認識一下世界就去了。
金雀梅跪在冰面上泣不成聲,抱着女兒冰冷的屍體,好像丢失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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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丈夫和婆婆尋了過來,抱着小女孩的屍體痛哭一陣,婆婆趁勢罵道,“雀梅啊雀梅,自打我兒娶了你過門就沒過上安生的日子,如今連女兒也照看不周,這是報應啊!”
金雀梅知道婆婆一直責怪自己嫁進門沒能生下兒子,一直對自己心存不滿,如今卻連丈夫也不維護自己了,指責她:“你……你真是個敗家媳婦!”
從此以後婚姻走到了盡頭,無兒無女的她被婆家掃地出門,她抱着懷裏的棄嬰眼眶猩紅,恨不得立即掐死她,如果不是她,女兒就不會死,她也不會被婆家掃地出門。
女嬰撅着小嘴,粉嘟嘟十分可愛,讓她想起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剛出生時攥着小拳頭咿咿呀呀在呼喚自己,女嬰稚嫩的小手抓緊她的衣袖,金雀梅忍住了。
她擡眼望着天空,淚水劃過臉龐,或許這就是命運。半年後金雀梅有幸進入獨孤府,從一個底下的漿洗女工步步為營,左右逢源,得到老夫人王氏的器重,在府裏下人中的地位數一數二。
午夜夢回她都能聽到女兒沉痛哀吟的聲音,她記得最後一次抱着女兒冰冷屍體的感覺,從那以後所有的賢淑善良都封存凍結,艱難困苦使她變得世故圓滑,不近人情。
她用女兒的名字給女嬰冠上,“南奴”一生為奴,當年救你一命,如今這命數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在姜國凡為奴為婢之人婚配對象不得為達官顯貴,妾室都沒資格,就連普通老百姓也不能嫁給家中良田超過三畝的人家,從此命裏注定一生悲苦。
南奴從小待在雜院除了者秀能夠說說話便再沒有了精神寄托,她渴望親情,但又畏懼親情。
七八歲開始她便洗衣燒菜挑柴,常常累倒在山上被困幾天幾夜,她想媽媽,可是她從沒有來找過自己,被困的時候她害怕天黑下雨,更怕豺狼野獸,只有遇到其他人上山才有希望。
金雀梅恨意未決,在獨孤府受盡世道人心,脾氣越發火爆,多少次南奴被打的全身是傷,後來更是新傷添舊傷,掀開外層衣服,裏層卻是血肉模糊和裏衣黏結在一塊兒。
她沒錢買藥,只能問郎中治傷的草藥,自己去山上采摘。
往事如噩夢般疊起,多少個日夜她多想一直安安靜靜的睡着,逃離,永遠逃離這個苦不堪言的塵世,但是夢,不管做多久都要醒來。
“死丫頭,你倒是會偷懶!憑着一場病丢下那麽多的活。”金媽媽嗔怨道,不厭煩地瞥了者秀一眼,嚷着,“你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去表小姐跟前伺候?”
者秀低頭看了一眼南奴,深感歉意,“南奴,我……我晚些時候再來陪你。”
南奴笑着點點頭,不明所以。
金媽媽一陣嘲諷,“你的小姐妹倒是精明能幹,這麽快就攀上大樹乘陰納涼,你還是學着點吧!別以為有大少爺撐腰就了不起,記住了,你什麽都不是!”
金媽媽甩袖離開,看似嘲諷卻是心有不甘旁敲側擊的提醒,她雖然不在乎南奴的死活,但有時候恨着恨着也覺得累。
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南奴都不明白,就算明白了她也只會逆來順受徒添悲傷,但金媽媽卻心知肚明,約定的時間和地點還有及時圍追堵截的家丁又怎麽會是巧合,她知道者秀這丫頭心思不簡單。
王曉荷出事以後,獨孤代戰便讓人查明事情真相,與她商議逃跑的丫頭者秀是個關鍵人物,也是個厲害的角,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牽連自己的表妹鄭雨煙。
他不能為了區區一個丫鬟去向鄭雨煙興師問罪,得罪鄭家和母親大人,只好嚴厲的警告者秀:“如果小南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在獨孤府待下去了。”
因為這句話者秀每天殚精竭慮的照顧她,祈禱她早些蘇醒。
南奴還在雜院幹粗活,者秀已經進了主院伺候表小姐鄭雨煙,除了端茶倒水、按摩捶肩并不用做其他粗使活。她榮升為三等丫鬟,經年累月,成為管事以後就可以呼風喚雨。
者秀在自己獨立的小院休憩,她打開匣子拿起了令牌挂件,仔細撫摸着,想起昔日王曉荷講述的愛情故事。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童話般的夢想,和金錢榮譽無關,只有馥郁芬芳春天般的氣息,桃花般夢幻的顏色。者秀将令牌挂件貼在胸口,相擁入夢。
合上眼,她多希望那樣幸福美好的事能夠發生在自己身上,然後時間永遠停頓,沒有任何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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