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千山萬水,再不相随

“從前,我只殺壞人,殺該殺之人,現在,我也殺好人,在天下人恨上我之前,你先恨上我,未嘗不是件好事……”

鐘毓從睡夢中驚醒,腦海中浮現的便是這句話。

夢中的向殘禹嗜血如命,殺人如麻,武林正派人士群起誅之,他被逼到懸崖邊上,鐘毓自人群中走出來,他向她伸出了手,卻不等她回應便跌入了萬丈深淵。

鐘毓抱着被子猶自驚魂未定,她當即叫來息息,打聽有關向殘禹的事,息息不悅的嘟起小嘴道:“他武功蓋世,又有魔教撐腰,自然安然無恙!”

鐘毓愣愣的走下床,将外衣往身上一披,在窗戶旁站了站,自己動手打開窗子,發了會呆,又有合上窗子走回桌旁。

息息遞水給她,“姐姐,你再這樣記着他,我都替你委屈!”

鐘毓低着頭不說話,曾經小心翼翼呵護結痂的傷口,如今就因為一個簡單的夢,一句簡單的話而再次滲出血來。

有的時候,輸贏就是這樣,費盡心機想要靠近你,制造出那些可笑可嘆的回憶,到最後卻成了甩不甩不掉的包袱,恨只恨,到頭來,想要忘記的,想要重新開始的,都不曾如願。

鐘毓花了好長時間來緩和這件事,到後來她無計可施,只能将這一切歸咎為她的閱歷不深。她打着去見顧元欽的幌子離開毓秀山莊,走過田園鬧市,到最後竟不知不覺的去了玉矶門。

精妙的陣法被毀,關貞休的冰棺被人連人帶棺的挪走,向殘禹見到這一切之後的情緒波動,鐘毓此刻仿佛皆能感同身受,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撫過曾經停放關貞休冰棺的地方,滿目憂傷,“向殘禹,如果你真的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果你真的與全天下為敵,我不會心慈手軟,不會給你反敗為勝的機會!”

身後響起一陣細碎而淩亂的腳步聲,鐘毓猛地回頭,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紅蓮色的背影。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追上她,驚疑道:“你是誰?”

女子回頭,雪白的頭發,形如枯槁的面容,卻穿着紅蓮色的衣裙,越發襯得她妖冶而詭異。

鐘毓緊緊的盯着她,細細的審視着她的眉眼,竟沒來由的生出一絲熟悉之感來。目光鎖在她紅蓮色的衣裙上,她試探性的開口:“你是,關貞休?”

女子擡頭,詫異的看着她,“你竟然識得我?”

鐘毓垂眸,“自是識得,”再一擡頭,“向殘禹為了你身陷魔宮,你是怎麽複活,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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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貞休愣愣的看着她,許久方道:“說來話長。”

鐘毓又跟着她走了一段路,聽她回憶起五年前她和向殘禹初次相遇的情景。那時她貴為吳王之女,卻因為容貌盡毀,受盡磨難,她孤身一人上山,住到母妃生前的別苑芙蓉居,從此與世隔絕。不想芙蓉居的碧波池乃天然藥池,她天天沐浴池中,竟不知不覺的恢複了容顏,她喜不自禁,在池中舞起了淩波舞,恰逢向殘禹受傷避禍闖入芙蓉居,目光相撞已有深意,她礙于面子起身打了向殘禹一耳光,不料他一個站立不穩,就勢嘔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她心中有愧,一連照顧他數日,他本性冷漠,許是平生第一次遇到真心待他之人,兩人竟漸生情愫。

之後的一切,便如向殘禹所說,吳王犯上,殃及全家,她孤身一人逃離芙蓉居四下尋他,卻與聞訊趕來的他生生錯開,她落入魔教之手,成為魔教威脅他的籌碼,她知道他是為了救她才答應和上重月成親的,可婚姻之事,本是你情我願,一旦錯過,便是一生,她用生命教會了他這個道理,她告訴他,她死也不會,讓他為了她而另娶。

她在冰棺內躺了五年,玉矶門中,璇玑陣下,她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回魂陣,本以為上天見憐,讓她重生,卻不想平白無故擁有一身絕世武功的她,會在歲月中一日如十年般的老去。

鐘毓聽她說完這一切,難以置信的看着她道:“你既然獲此機緣重生,為何不去尋向殘禹?你難道不知,他為了你,背叛毓秀山莊,背叛全天下的正義之士,就快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頭了嗎?”

關貞休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滿頭白發,道:“我雖得重生,卻并非不老不死,如今油盡燈枯,已是命不久矣,他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知道,就算他百般無奈身陷魔宮,就算他不得已與全天下為敵,那又如何?我寧可讓他作孽,讓他與全天下為敵,就算有一天他被你們這些武林正道中的人所殺,也好過讓他知道,關貞休不再是關貞休,而是一個命不久矣的老婦,以如讓他看着我死,讓他痛,不如讓我看着他死。”

“在此之前,我活着是他生存的希望,我只是想給他希望,讓他有目的活着,哪怕我又一次無聲無息的去死。”

鐘毓沒來由的心裏一慌,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如果說,我不許呢?”

關貞休看着她,仿佛她的一切反應皆在她的預料中,“我知道,你愛他,可是,我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

鐘毓自是知道她的用意,她有絕世神功,她亦身懷寶劍,若是拼死一戰,可能尚難分勝負,奈何她一心想要她死,她卻不能傷她性命,她一面後退,一面否認,“,你錯了,只是愛過。”

她的身體忽然快速向前移動,無端伸長的指甲撥開鐘毓的劍迅速扼住她的喉嚨,看向鐘毓的目光,是了然,是同情,“難為你了。”

鐘毓震驚的看着她,回清劍忽然脫手,立在她的四周铮铮作響,她本來是可以反敗為勝的,只要她驅動劍從背後刺入她的身體,可是她卻認命似的垂下了手。

關貞休像欣賞識趣的獵物一般欣賞着她任人宰割的模樣,喉間傳來劇烈的疼痛,窒息之感愈甚,她忍不住想:“向殘禹,如果我今日當真傷了她,哪怕只是自保,你究竟會傷心多一點,還是怨恨多一點?”

眼淚順着眼角留下來,她想:“罷了,在我和她之間,你既然已做出了選擇,我失去生命成全你,也未嘗不可!”

就在這時,橫空出世的扇子讓關貞休防不勝防,松了手,緊接着一聲巨響,灰塵漫天,鐘毓只覺得手腕一緊,下一秒就被人拉着逃了出來。

她和來人隐在暗處,看着關貞休瘋了一般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追去,她驚魂未定的擡起頭,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愣住。

“元欽……!”

顧元欽看向她的目光卻滿含怒氣,“你就這般愛屋及烏?”見鐘毓不語,他又說:“如果不是我去你家找你,得知你剛好也要來找我,在回轉的途中看到你,一路跟着你到了這裏,你便是要這般窩囊的去死了是嗎?”

鐘毓一點一點的松開他的手,慢慢的在他的注視下低了頭,“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必須去找他。”

顧元欽終于忍不住爆發,“毓兒,你明白我并沒有深愛到要自私的把你留在身邊的地步,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傷害!”

鐘毓無奈的回頭,“元欽,我都明白,我們是同病相憐之人,是最好的朋友,你說等我,等我還你一個一心一意的妻子,不也是等我,等我忘記他嗎?”

“可是元欽,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經歷千山萬水依然不能将他忘卻,你就這樣放手真的沒關系是嗎?”

顧元欽點頭,“我等得起,我便輸得起,盡管你是那個為數不多的,值得我等下去的女子。”

鐘毓這才道:“元欽,說出來你可能無法相信,有些人,時間只會讓你淡忘他曾經帶給你的傷害,而不是他那個人。”

“我必須去找他,不為愛,只為拯救,你放心,在感情這條失意的路上,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舍你孤單一人的。”

鐘毓說完這番話便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顧元欽停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保留着那個挽留的姿勢,和一句來不及出口的話,“鐘毓,我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想起還有一個你并不幸福,下一次如果我再放手,就一定是因為他也愛你。”

當然,鐘毓也不是全無顧忌,在闖入魔宮之前,她還在想,憑她一人只身前往自是兇多吉少,但只要她将關貞休一事的實情告知,向殘禹和她應該可以暫時聯手,如此一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劍所向披靡,她從宮門口一路殺到正殿,見到向殘禹的時候,他身邊站着上重月。

她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先涼了半截,“向殘禹,我此番找你,不為私怨!”

不等向殘禹說話,上重月搶先道:“看不出來,鐘大小姐對我們向護法還真是執着,但是,三番四次在我的地盤上撒野,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上重月說着便不由分說的和鐘毓動起手來,奈何鐘毓手持寶劍,雖不至于不敵,卻也讨不到什麽便宜。末了只身一閃,便沒入了一旁的小道。

鐘毓緊随而去,向殘禹正欲阻止,上重月忽然從另一側閃身出來,一把抓住他道:“魔宮的生死地,便是降服她最好的辦法,你別忘了她可是你仇人之女!”

向殘禹猛地甩開她的手,緊随而去,“本不關她的事,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正大光明的決一死戰!”

鐘毓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沖破蝶陣,下一秒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花海的盡頭,向殘禹在一邊,鐘莊主和許久未曾謀面的莊主夫人站在另一邊,都是若隐若現,稍縱即逝之象,她不知道究竟該奔向哪邊?

向殘禹見狀忙飛身而入,橫空一斬,将幻象一分為二,鐘毓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他将她橫空抱起走出生死地,她還在想,當初他為她尋劍時的不容易。

而落花小徑的出口處,上重月一臉好整以暇的模樣看着抱着鐘毓出來的向殘禹,“一個,新婚之夜被抛棄卻還願意為了他兩次三番闖魔宮,一個明知道對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還這般溫柔以待,如今見到你們這樣,我只覺得諷刺!”

向殘禹松開手,鐘毓腳落地,不解道:“你什麽意思?”

上重月但笑不語,向殘禹道:“不關你的事,你走吧!”

鐘毓看着他,逼問:“你說清楚!”

向殘禹終是動了怒,“非得要我親口告訴你,你父親便是當年害我師傅的人之一你才肯罷休嗎?”

鐘毓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向殘禹,你是多想與我一刀兩斷,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魔宮兄妹的話能信嗎?”

向殘禹刻意避開她的視線,“鐘天義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我也并非只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詞!”

鐘毓愣愣的看着他,後退一步,“這麽說,你便是認定了,我爹是殺害你師傅的仇人了?”

向殘禹似乎已不願多說,兀自低了頭。鐘毓疲憊的閉上雙眼,仿佛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縱使他平日有百般不是,可他終究還是我爹,你要殺他,便先殺了我吧!”

向殘禹一擡頭便看到鐘毓一副等待赴死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手中的劍就這麽指向了她,“用別人的真心做性命之賭,這不是你最恨的嗎?”

鐘毓睜眼,迎上他的目光,“向殘禹,若是你有真心,我又怎會舍得如此?”

向殘禹聞言,忽然目光一凜,“鐘毓,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解風情的人。”鐘毓瞪着他,下一秒卻聽他道:“可是,世上有閉目等死的仇人嗎?”

鐘毓聞言,猛地後退一步,長劍一揮,“那麽便如你所願,決一死戰!”

如此,又是一場針鋒相對。她被他的劍氣震開數尺開外,他緊随而至,一劍貫穿她的胸口。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劍,他不明白,他明明有想過要收劍的。

身後的上重月笑得花枝亂顫。

她亦笑,笑得凄涼,笑得嘲諷,“以性命相賭又如何?比起性命 ,或許我更在乎你的真心也未嘗不可呢?”

她身體後仰,将劍從體內拔出來,巨大的痛感傳來,心裏又何嘗不是期望他能在最後一刻收住劍的呢?可是前一秒還在跟她談論真心的人吶,還是無情的貫穿了她的胸口。

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平之氣難消,逃出生死地,我本已身中劇毒,你又何苦來補這一劍?你不惜負盡天下要她活,卻不願對我手下留情。

“維怨我不信你薄情成性,九死一生竟為了将自己的性命斷送在你手裏,可見,蒼天待我,忒薄……”

向殘禹上前一步想要攙扶,鐘毓艱難後退,“到此為止吧,趁我還我一口氣在,就讓我多走幾步,能離你多遠就多遠吧!”

她轉身,松開手中的劍,捂着汩汩流血的傷口,一步步遠離,“命還你,劍還你,便是兩清。”

她一路流血一路向前,心如死灰,他一路找尋一路奔波,憂心如焚。便是相見,已是天人永隔,尚不及說一句體己話,便要永訣。

他在叢陰處尋到她,她躺在小溪旁,血水染紅了鵝卵石,順着溪水向下流去。他将她攬在懷中,胸口傳來窒息而麻木的痛,他的淚無聲的落在她的臉上,“你一直說要與我恩義兩絕,如今總算是由我替你做了,只是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最深的恨不是仇恨,而是失去你。”

“你爹是做下不義之事,可終究他是他你是你,你放心,等我回璇玑洞救回貞休,就到地下給你賠罪。”

他看着她蒼白的容顏,心痛至極,是我傷你至深,縱使我百般不願傷你,你亦不會相信,我并非存心。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響起一個猖獗的聲音,“還說什麽賠罪,依我看怕是殉情吧?向殘禹你這樣做置關貞休于何地?或者,你大可不必救她,心愛之人已然變心,像關貞休那樣驕傲的女子,怕是寧願一死了之吧?”

向殘禹不用擡頭也知道來人是上重月,奈何此時的他,已聽不進任何言語,他握緊手中的劍,抱起鐘毓便要離開。

上重月卻不依不饒,“你要去哪裏,你還能去哪裏?”

向殘禹沒有說話,只抱着鐘毓一點一點的走出她的視線。上重月忽然失去了阻攔心腸,在她眼中,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真真是沒意思。

向殘禹把鐘毓帶去了芙蓉居,他一心想着替鐘毓洗淨身子,然後送她回毓秀山莊。他将鐘毓抱進藥池,緊緊的環在胸前,靜靜的注視良久,方才松手,又将額頭貼上她冰冷的額頭,慢慢的閉上眼睛,這才伸手褪去她的衣衫,手觸及她冰涼的背,低喃道:“毓毓,遇見你整整晚了五年,卻仍害了你一生。”

“我多想你醒過來,好好和我說說話,我們之間從來是你有你的固執,我有我的堅持,唯一一次交心,卻被你視為騙局,有好多事來不及和你說清楚,我怕将來到了地下,你會怨我,恨我,冷冷的不和我說話,我多想,和你說清楚……”

說到這裏,向殘禹忽然一頓,就撫在鐘毓背上的手将她的頭攬靠在肩上,睜眼一看,只見鐘毓本該光潔的背上卻刻滿了字,似乎之前被什麽特殊的藥水凝固,現在被藥池的水泡過,正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仔細一看,竟是他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回清劍至高心法,與此同時亦察覺到自己背後有撕裂般的疼痛傳來,伸手探去,背後凹凸不平,确實像有刻字的樣子。

他背後的天光劍心法乃恩師玄機子所刺,他是師傅的親傳弟子這一切無可厚非,可鐘毓乃仇人之女,又與玉矶門毫無瓜葛,世間知道這兩把劍心法的也只剩師傅師娘,他們又怎麽會将回清劍的心法刺在她的背上呢?

又或者鐘毓和玉師娘有什麽聯系?

正愣仲之際,血靈芝從身上掉出來,向殘禹剛想伸手去撈,水面上驚現兩排字,“千年靈芝救有緣人,內功碎之靈池溫之”。向殘禹詫異不已,“莫非碧波池乃靈池,可救鐘毓性命?”

愣仲片刻,他不再猶豫,“毓毓,若世間再無活命之法,我甘願去貞休墳前以死謝罪,可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去死!”

說着催動內力将血靈芝粉碎融入靈池,但見紅光罩頂,靈力一點一點的注入鐘毓的體內,可沒過多久,紅光一點一點淡去,池面上浮出四個字,“血養靈芝”。

向殘禹稍作反應,忙召喚出天光,在手心處劃了一個十字,血便從傷口處汩汩流出,紅光又亮了起來,向殘禹的血不斷的被血靈芝吸收,也不知過了多久,向殘禹從失血的眩暈中回過神來,池面上已經恢複了平靜。

鐘毓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濃密的睫毛顫了又顫,這才慢慢的睜開雙眼。

向殘禹臉色蒼白的浮仰在池中,見到鐘毓轉醒喜不自禁,“你,醒了?”

鐘毓看着他眼中異常的溫柔與眷戀之色,正要說什麽,見他忽然把眼睛閉上,這才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迅速擡手将衣服拉上肩。向殘禹這才慢吞吞的睜開眼,眼中的喜色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眼難以名狀的憂傷。

鐘毓苦笑,“你知道,我為什麽還去找你嗎?”

向殘禹虛弱的蹙起眉頭,“為什麽?”

“關貞休遇上百年難得一遇的玄機早已複活,可是天意難測,她變成了一個垂死的老妪,她有太多的顧慮和考量,所以寧願你被魔宮控制,也不願見你,可我不一樣,我還有很多私怨沒有和你了!”

“所以……”震驚之餘,向殘禹蒼白的臉上是濃濃的哀傷與不解。鐘毓飛離水池,轉身欲走,向殘禹道:“回清劍是把有靈性的劍,它是你的,所以無所謂還不還,你把它帶走。”

鐘毓微怔,普一擡手,回清劍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手上,她揚手将劍指向向殘禹,“我來救你,你卻殺了我,向殘禹,我不比你,我有一顆心,只是它後來碎得很徹底!”

向殘禹愣愣的看着她,“我很早就知道,你并非無心,”鐘毓打斷他,“可我卻是很久才知道,你果真無心。”

她一步步遠離,他亦選擇隐忍不語,所以,他不知道她一度愛屋及烏,她也不曾想她眼中那個薄情寡義的人也曾不顧一切的将她從生死邊緣拉回。

她要祝福他,這麽多年,終于得償所願和心愛之人雙宿雙栖,他亦要慶幸,她的身邊,始終有那麽一個人不離不棄。

鐘毓平安脫險之後,沒有回毓秀山莊,也沒有去見顧元欽,而是獨自一人踏上了征途,她為自己設定了一個千山萬水的旅途,她還是期望,踏遍千山萬水之後,會有那麽一個人,不用将就,不用互相安慰,便可彼此依偎,直到永恒。

而衆所周知,向殘禹也踏上了尋找關貞休的征途,不分晝夜,千山萬水的尋。

從此,他們像兩個洺滅了的神話,走在正在消失且終将消失的路上。沒有人知道他們哪一天會出現,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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