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④⑥章

成善再次醒來已過了一整晚，日上三竿，她是被餓醒的，她撐着坐起來，長發柔順散于肩上，“咕——”

肚子持續發出抗議，成善失聲一笑，揉了揉胃，該去喂飽你了。

她穿上寬松舒适的家居服，來回看了一圈，何澤宏不在卧室，抿完一口溫水，她推門走了出去，在二樓晃了一大圈，依舊沒見着人，于是她加快腳步下樓，跑到了大客廳，還是沒人。

“太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家裏的傭人在身後叫住她，成善回頭，眼神來回看，好似在問何澤宏去哪兒了。

傭人微笑說：“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囑咐我們別叫醒您，等您醒了，再跟您說。”

成善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坐在圓桌前，對着一桌子菜，成善一個人動筷子吃着，平時何澤宏再忙都會跟她一起吃飯的，今天倒是例外了。

在忙什麽呢？

這幾個月好像總是見他特別忙，昨天他們做的時候，又一直說奇奇怪怪的話……

啊……

成善揉揉腦袋，都記不太清他說什麽了。

“太太，您頭疼嗎？” 傭人十分關切，“先生說，如果您身體不舒服的話幫您叫醫生來家裏。”

成善連忙搖頭，随後耳根一紅。

他也知道她會不舒服，昨天怎麽沒放她一馬！哼！

“嗞嗞——”桌上的手機震動。

成善看了眼，是江叔的電話，她接通，因為說不了話，只能敲着手機的收音位置，表示自己正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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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鎮全在那頭遲疑道：“小善，有人要見你。”

成善眨眨眼琢磨會誰要見她？

她敲了兩下手機，示意江叔繼續說下去。

“保安因為不知道該不該放她進來，所以給我打電話了，人就在門口。”江鎮全頓了頓，才繼續道，“是你媽媽。”

成善怔住，而後敲了兩下手機，告訴江叔自己知道了，便挂了電話。

＊

江鎮全收起手機，回頭去看何澤宏，“小善沒說什麽。”

何澤宏颔首，思量着說：“江叔，我們盡快回去，反正我也沒什麽要跟那人說的。”

“好的，”黑色保時捷停在了監獄外頭。

何民鵬說非要見他一面，今天他才會抽空過來。

會見室，隔着塊玻璃，何澤宏和何民鵬對坐兩側。

何澤宏面無表情說：“要說什麽？”

何民鵬懇求道：“你放過小蕙吧，何澤宏，我求求你，你放過她吧。”

“如果你要說這個，那我們沒什麽好聊的，”何澤宏挑了下眉，“我倒想知道，你在監獄裏，是誰告訴了你尹蕙的消息。”

何民鵬哀求：“小蕙她是真的喜歡你，她就是嫉妒成善而已，她沒有壞心思的，她……她還是很善良的。”

他語氣軟了，顯然自己也不确定。

何澤宏無視了他的話，冷言：“何民鵬，你別傻了，你這得到的關于尹蕙的消息，我猜也是她找人放給你的，目的就是讓你向我求情。”

何民鵬垂首。

何澤宏聲音愈發寒冷：“沒有壞心思？善良？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我找人查了她從小到大幹的那些好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她心就是黑的。她可以買通沈靜，把小善逼的無路可退，誰知道她如果沒得逞，下一步又會做什麽，□□人，還是殺人？她這樣的喜歡我可承受不起！”

何民鵬沉默，其實他隐隐約約也能感受到，随後又是央求，“何澤宏，我從小到大沒求過你，就這次，就這次我求你，行嗎？”

何澤宏不想跟他廢話，“不可能，何民鵬，你醒醒吧，別再被人牽着鼻子走了，她撺掇你幹了多少壞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我……我……”他是笨，但他不傻，他也知道自己的求情有些不可理喻，他只是想盡最後一點夫妻情意。

眼見何澤宏要走，何民鵬忙道：“何澤宏，阿宏！你先別走，先別走。”

何澤宏皺眉。

何民鵬繼續：“我這陣子在裏頭想了很多，我，我……我想跟你道個歉……”

何澤宏有些意外，随後淡淡道：“不用跟我道歉，只要你想明白想清楚，爸媽找的律師肯定會想辦法幫你減刑的，你出獄以後，爸肯定還是會接納你的，他這人責任心很重。”

何民鵬低下頭，“我對不起爸……”

何澤宏不知想到了什麽，良久嘆口氣：“出獄後，在爸媽跟前盡盡孝吧，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機會了。”

何民鵬擡頭，沒明白他的意思。

何澤宏忽地一笑：“我要做手術了，不幸的話，會死在手術臺上，沒想到，我居然能跟你心平氣和坐在這兒說這件事。”

何民鵬震驚：“你……”

何澤宏起身：“好了，我走了，”他頓了頓，又說：“何民鵬，我依舊讨厭你恨你。希望你改過自新，好自為之，別讓爸媽失望。”

何民鵬愣愣看着何澤宏的背影，他好像在最後，聽見何澤宏叫了他一聲“哥”，雖然很輕，但他确實聽見了。

門緩緩關上，何民鵬也被獄警拉着起身。

何澤宏，我也依舊讨厭你，恨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活到我出獄，不然……沒人吵架太無趣。

“小宏，這麽快？”江叔朝着走出來的何澤宏迎了過去。

“何民鵬說了什麽？”

何澤宏挑眉：“一些小事，跟我道了個歉。”

江鎮全愣了愣，随後笑了，他看得出，何澤宏心情似乎不錯。

何澤宏斂神：“回家吧。”

＊

挂了江叔的電話，成善坐在飯桌前呆愣着，這是出事之後，她媽媽第一次來見她。

三個月了，頭一回。

出事之後，何澤宏便把有關她的事都告訴了她媽媽。那些她不曾說過的，關于她的工作，關于她的經歷，何澤宏都通過電話告訴她那個世故勢利以及涼薄的母親。

何澤宏說，她媽媽聽完他說的一切後，沉默了許久，最後只說了句”知道了”，便挂了電話。

成善當時聽着何澤宏将這件事陳述給她，她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因為習以為常了，從內心深處就沒有期盼過。

如果她突然關心她，她才會覺得奇怪吧。

成善重新動起筷子，不斷往自己嘴裏塞着菜，拿筷子的手都是顫抖的，果然，還是無法平靜的面對她家的滅絕師太，身體的反應太直接了，恐懼？害怕？傷心？憤怒？

她也不清楚是哪種情緒，或者都有吧。

她“砰”的擱下筷子，拿起旁邊事先備好的白紙和水筆，用力在紙上寫下文字，而後将紙遞給站在旁邊的傭人。

傭人拿來一看，便走了出去。

紙上就一行字：門外有個人，讓保安放她進來吧。

成善呼口氣，重新拿起筷子，這次卻吃得慢條斯理，再也沒有剛才的暴躁。

沒多久，傭人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身後跟了個人，成善沒有擡頭看她，只是自顧自地夾菜吃。

“成善。”方蘭欣用不鹹不淡的口吻喊她的名字。

成善這才擡了下眼皮，随後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讓她過來做。

她繼續從桌上拿起張，白紙寫給傭人：添一副碗筷。

方蘭欣坐到成善身旁，看她啃着糖醋排骨，她微幹澀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當傭人拿了副碗筷放在方蘭欣面前，成善擱下筷子，用筆在紙上寫：沒吃飯吧，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

方蘭欣置于腿上的手因緊張而交握起來，甚至有些出汗了，她艱難道：“好。”

成善跟方蘭欣獨處的時間少之又少，今天這樣的情況，更是頭一次，如果成善能說話，興許她會大發慈悲地跟她互相嘲諷幾句，可她現在連說話都做不到了。

餐桌上很安靜，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

方蘭欣望着埋頭吃飯的女兒，猶豫半晌，才從面前的菜盤裏，夾起了塊糖醋排骨放到成善碗裏。

成善因為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嘴裏的咀嚼動作都忘了，成善依舊沒有去看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默默去夾桌上別的菜繼續吃起來。

吃頓飯吃的很慢很慢，以至于結束的時候，成善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把之前吃的消化了，為什麽還是覺得很餓？明明她已經吃的夠多了，可胃裏就是空空的……就是填不滿……

她呆呆盯着自己的碗，碗裏剩了方蘭欣夾的那塊糖醋排骨，她一口未動。

成善低着頭站起來，向外走去，方蘭欣也趕緊站起來跟了過去。

成善把她帶到了二樓的小客廳，等傭人沏好茶退出去後，成善才從身旁拿起速寫本。

她寫完一句，給坐在她斜方的方蘭欣看。

【如果你是來關心我的，那就不必了，我會讓人送你回太倉的。】

方蘭欣皺了皺眉，冷冷淡淡說：“我看新聞都在說你的事，我就來看看。”

成善手下意識攥緊速寫本：【看完了，那你可以走了。】

方蘭欣看着那剛勁熱忱的字寫出來的話卻那麽疏離，怒火上心說：“我是你媽！你什麽态度。”

【我知道，你是我媽，不然你今天連這個家門都進不了。】

方蘭欣又開始語氣咄咄：“什麽叫我連這個家門都進不了？你現在有錢了，所以你就能翻臉不認人了？你也不想想是誰把你養那麽大！”

成善笑了下，也不知自己在笑什麽。

這樣才對嘛，這樣才是她們的相處方式，這副市井潑婦的模樣，才是她媽媽。

剛才那個給她夾菜，一字不吭的中年婦女是誰啊？

方蘭欣被她這個扯嘴角的笑刺到了眼睛，她也偶爾會想，她是怎麽跟成善走到這個地步，除了吵架，現在她們根本不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前12個留言滴送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