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老板?”林晝将咖啡送到舒藍的書房, 發現書房裏忽然沒了人。明明十分鐘前他去打咖啡的時候,舒藍還坐在電腦前弄什麽東西。

“在這裏。”舒藍的聲音從靠牆的那排書櫃後傳來。

書櫃後還有一個隐蔽的小房間,舒藍有時在這裏做事,有時在這裏休息。

林晝進門就看到, 舒藍平時用來塗寫亂畫頭腦風暴的那張白板上, 貼滿了照片,和一些随手寫的筆記。

舒藍抱着胳膊站在那張白板面前, 漂亮的長眉微微擰着, 那雙媚|意如|絲的柳葉眼也不似之前那樣慵懶松弛,此刻正緊緊盯着白板上的信息。

林晝知道舒藍的習慣, 她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是以,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小房間, 将咖啡放在舒藍身旁的桌上。

舒藍沒回頭看, 只朝着林晝的方向伸出手。

林晝見狀,立刻又端起那杯咖啡, 放入舒藍手中。

舒藍喝了一口咖啡,淡聲問:“我讓你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有的。”林晝從懷裏拿出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牛皮紙信封,遞給舒藍,“這是這周拍的照片。”

舒藍捏着信封一角, 朝着桌上輕輕一抖。一個小巧的U盤從信封裏掉落出來。

舒藍拉開轉椅在桌邊坐下來, 将U盤插|入電腦接口。U盤裏只有一個文件夾, 但文件夾裏有一百多張照片。

舒藍打開了‘無界’的系統界面,和一個外挂的人物臉部識別腳本。而後,她開始運行腳本程序, 自動進行臉部識別。只要是在‘無界’系統裏出現過、有過記錄的人, 腳本都會返還識別結果。

“老板, 你到底在找什麽?”

林晝忍不住好奇地問。

自從那日從提安的Party上回來,林晝就隐約覺得舒藍有些心神不寧,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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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周,舒藍先是讓他去跟蹤一個不起眼的少年。經過一周的蹲點,他在發現那名少年和提安的一名叫做邁圖的手下碰過兩次面。邁圖舒藍是知道的,他也是提安的心腹之一,為人陰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般有什麽髒活兒,提安都是喜歡讓邁圖去做。他去和少年接頭,絕對不是什麽好事。于是舒藍又讓林晝去跟蹤提安的那名手下邁圖,看他最近都幹了些什麽。

林晝雖一向對舒藍言聽計從,但見舒藍困擾,也壓不住好奇心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想為她分憂。

他這次帶回來的,就是這一周跟蹤邁圖拍到的照片。他去過哪些地方,見了什麽人,都詳細記錄在這些照片裏了。

“我也不确定,就是有種奇怪的預感……先看看結果吧。”運行腳本的空檔,舒藍終于回答了林晝的問題。

片刻後,腳本運行結束。舒藍掃了一眼返還的結果,視線忽然停駐在一個人的名字上。

她微微蹙眉,将與那個名字相關的照片都調了出來。

好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拍到的分別是提安的那名手下邁圖和一個戴灰格鴨舌帽的白人男子見面,搭肩,和說話的場景。

舒藍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這個人……”

林晝湊上前看了一眼照片,立刻道:“哦,這些都是在火車站拍到的。前天下午,他去車站接了一個人。後來兩人一起回他住的公寓了。”

舒藍指着照片上戴灰格帽的男人,對林晝說:“這個人,名叫麥克?博得,是個在逃的炸|彈專家……現有好幾個國家在通|緝他。”

“什……麽?”林晝愣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要作何表情。他甚至都不知道是應該先誇一下舒藍的第六感太準?還是應該先報警?

舒藍面上表情倒是比林晝淡定許多。

事實上,自從她在提安私宅裏見過那個少年後,就隐約覺得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倒不是因為提安對一個貧民窟少年表現出的突兀的熱切和關懷。就像黎宴成所說,‘資助’這些貧困的小孩兒,是提安的常規造作了。何況她在這地界生活了這麽久,也知道很多毒|枭都有把這些沒錢沒勢無所依靠的小孩兒拿來當炮灰的習慣。

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提安那天身上表現出的躁動不安。那種,像是想要迫切達成什麽願望的躁動。介于最近T.H.Epany生意四處遭到打壓,能讓提安一反常态,引得他情緒外露的事情,肯定不是站站街角,或者跑腿送貨這樣的小事情。

所以她才會讓手下密切關注那個貧民少年,從他身上找線索。

而眼前這些照片,也的确印證了舒藍的猜想。

他們這是要動手了。但問題是……他們要對誰動手?

舒藍閉了閉眼,在腦子裏迅速搜索着最近一段時間,對提榮集團影響最大的事情。麥克?博得這樣的人,自己都在逃,能在這種時候冒險現身,提榮集團一定花了重金才得以請他出山。這說明,他們這次瞄上的,是個大人物。配得上這種手筆的,大人物。

舒藍首先想到的,是最近狠狠得罪了提榮集團的薩利家族。

那麽……他們的目标會是薩利家族的首領嗎?

舒藍仔細思索了片刻。

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果他們真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薩利家族的首領下手,就相當于對薩利,甚至是其他毒|枭|勢|力的全面宣|戰。真到那時,必然是兩敗俱傷,不死不休的局面。這個操作,好像過于草率、欠考慮了。而且,這麽大的決策,不會由提安來做。真到需要對薩利家族全面宣|戰的時候,發號施令的,應當是提榮本人才對。

那麽,除了薩利家族……還有誰值得提安這樣大動幹戈?

舒藍的視線,忽然停在垃圾桶內,之前被她扔掉的拉|選|票的傳|單|上。最近這段時間正是P國選|舉|換|屆最關鍵的拉票時段,兩個候選人都在積極地四處走動,演講拉票。街上到處都有人發|傳|單,宣傳己方政|策,或是科普投票程序。舒藍的住處也收到了不少宣傳冊的投遞。

“……選舉。”

舒藍忽然自言自語地說道,用拳頭抵了一下額頭:“我怎麽把他給忘了。”

自|由|黨的候選人羅特,目前似乎呼聲超過了保|守|黨的候選人。而他之所以獲得如此高的支持率,就是因為他上任後将要推行的一條最主要的政|策|,就是禁|毒。他做出承諾,将削減軍|費|預算,用以投入開展全國範圍內的禁毒運動,肅清P國境內的毒枭勢力。而說到P國境內的毒|枭|勢|力,首當其沖的就是提榮集團。

羅特現在就是提榮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毫無疑問,誰能除掉提榮的心腹大患,誰就會得到提榮的重用和賞識。而正處于和大哥明争暗鬥形勢下的提安,又怎麽會放過這樣一個‘立功’的好機會?

“他好大的膽子。”舒藍手指攥緊,心中怒意滾滾上湧。

“啊?老板,什麽意思?”林晝不明所以,不知道舒藍這天馬行空的思維又怎麽跳到了選舉上。

舒藍也來不及回答他,立刻搜索了一下羅特的競選行程。

羅特目前正在前來西萊的路上。他的演講,就在明天。

舒藍有些焦躁地輕咬了一下指節,轉頭對林晝道:“你先出去,我要打個電話。”

“好的,老板。”

“等等。”舒藍忽然叫住林晝,“我們的人,還在跟蹤那個男孩兒嗎?”

林晝立刻道: “在的。”

舒藍點一點頭:“把他的地點告訴我,現在,立刻,馬上。”

“靜姐,這次競|選負責安保工作的人是誰?”舒藍直接用密線撥通了梁靜的電話。

“喲,突然聯系我,還以為你那邊有了什麽新進展。負責人是你周叔。怎麽忽然想起來問競選的事?”

“什麽?!這件事怎麽沒跟我說?”舒藍驚愕,她本來只是想打電話讓梁靜幫忙向負責人轉達一下她所知道的情|報,卻沒想到這事竟然還牽扯到了周霆。按理來說,這類事不歸周霆管的。

梁靜聽出舒藍語氣不對勁,也嚴肅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舒藍将自己掌握的情|報都跟梁靜說了。

“我現在就把那名少年的資料發給你。”舒藍一邊對梁靜說道,手指一邊飛快地在鍵盤上打着字,“我剛看到,羅特一行今晚就會抵達西萊機場。我不知道他們會在哪兒動手,可能是在路上,可能是在酒店,也可能是在演講的會場。你能聯系周叔,讓他想辦法勸說羅特取消明天的行程嗎?”

梁靜愣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西萊的選票對羅特來說很重要,取消這次演講,對競|選影響會很大。我們說話做事都是要負責任的。你說他們這次要對羅特動手,除了你提供給我的這些照片,還有其他證據嗎?”

“沒有。”舒藍頓了頓, “這是我的直覺。”

梁靜閉了閉眼:“舒藍……這個答案,沒有信服力。我怎麽跟羅特的團隊說?有人要刺殺羅特……我們猜的?”

舒藍也有些急了,頭一回提高了聲跟梁靜說話:“你把照片傳給周叔!告訴他,如果羅特不取消明天的行程,他兇多吉少。靜姐,麥克?博得的能力,你不知道嗎?他在各國通|緝|榜上待多久了?他制作的炸|彈,安全監測儀根本測不出來,而且掩護形态千奇百怪。那玩意兒長什麽樣,你能知道嗎?可能是錄音筆,可能是照相機,甚至可能是只鞋!”

梁靜深吸了一口氣:“你能幫忙确認一下那個少年的行蹤嗎?”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舒藍答。

“好,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我現在就跟你周叔聯系。”

周霆的工作電腦屏幕上,是一封打開的加密郵件。

郵件內容就是之前舒藍向梁靜彙報的那件事情,郵件的附件裏是提安的那名手下分別和少年,以及炸|彈專家麥克?博得見面的照片。

他們剛從機場将羅特護送到下榻的宅邸,就接到了梁靜打來的電話。然後,她就發來了這封郵件。

周霆也明白這場演講對羅特的重要性。但事關羅特的生命安全,他還是立刻将這件事對羅特進行了彙報。

羅特的意思,是讓周霆拿主意。

“你是我的安全主管,這件事,我聽你的。”

周霆壓力很大。舒藍的懷疑不無道理。但這消息的來源,确實只是基于對幾張照片的一個推測。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們這次的目标就是羅特。

雖然,周霆自己的直覺也告訴他,提安這次就是沖着羅特來的。

但萬一不是呢?

如果因為取消這次演講,導致羅特競|選失敗,這個責任,誰來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霆坐在電腦面前,宛如一尊石雕。羅特給他設置的做出決定的時限,就快到了。

就在這時,上衣內側的口袋裏,平時都處于隐藏狀态的另一只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周霆宛如被雷擊中一般,立刻站起身,從衣袋裏拿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有一條來自匿名號碼的信息。

信息裏只有四個字——取消演講。

周霆沒有回信息去追問原因。因為黎宴成工作的特殊性,很多時候他傳遞消息的時候沒有時間和條件來解釋前因後果,他只能用最精準的字眼來表達最重要的信息。

周霆看到這條消息,心裏忽然豁然開朗。那些不确定的擔憂,也在此刻煙消雲散。

他的兩個最親近的人,在同一天,不約而同的就同一件事向他發來了預警。在某種意義上,也算得上是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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