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凝脂蓮(十)

簡路和蔣宇骁的聚會僅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 就被随之趕來的蔣家大哥給攪合了。

據說, 是因為蔣宇骁拍了那部跑龍套的電影被蔣家老爺子知道了,雷霆大怒,把蔣宇骁的爸媽、哥哥都罵了一頓, 勒令他們趕緊把他的幺孫帶回來, 別做這種丢人現眼的事情了。

蔣宇骁可納了悶了,他為了躲他哥, 連飛機都沒坐, 和哥們一起吭哧吭哧坐着綠皮小火車回來的。

看着蔣宇嵂氣勢洶洶的模樣,簡路有點害怕,卻還是拼命抓着蔣宇骁的衣袖不肯放:“你要把蔣宇骁帶去哪裏?他喜歡拍電影也沒礙着誰啊, 你不能這麽不講理啊!”

蔣宇嵂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好聲好氣地說:“簡路是吧?快撒手, 我帶他回家, 他是我弟,我能把他怎麽着了?”

“我認識你!”簡路看着他想起來了,“你是華梓易的那個朋友!”

“沒事, 別怕, 他們都是紙老虎,你等着我,過幾天再來找你玩。”蔣宇骁趕緊安慰她。

簡路松了手, 看着兩兄弟遠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追了兩步, 叫道:“蔣宇骁加油!我覺得你演的電影特別好看!”

蔣宇骁回過頭來, 朝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簡路在原地站了片刻, 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校門。

她幫不了蔣宇骁,也無從幫起。

“滴滴”的喇叭聲驟然響起,簡路擡頭一看,馬路邊上停着那輛熟悉的黑色豪車,正對着校門口,想裝着沒看見都不行。

還好,正是學校食堂吃晚飯的時候,大門口沒多少學生,她深怕趕緊一溜兒小跑到了車子邊上,拉開門就坐了進去,周擎走到一半只好又折返了回來。

“你怎麽來了?”

語聲中不見欣喜,華梓易原本就沉着的臉又黑了幾分。

“督促你考試複習。”

簡路心裏愧疚了。

華梓易為了她的考試煞費苦心,她居然還想着要躲着,太不應該了。

“下次你來接我,停得遠一點,然後給我發個微信,我走出來就好了。”簡路叮囑道。

華梓易不置可否,轉移了話題:“剛才和誰在一起?”

“我好朋友,他哥哥居然就是你那個朋友蔣什麽來着,把他抓走了。”簡路很氣憤。

蔣家的事情華梓易也略知一二,蔣宇嵂的弟弟很是叛逆,喜歡和家裏對着幹,這要是他弟弟,先抓過來打一頓關上一個月,保管服服帖帖地聽話。

不過,這個現在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你和他怎麽認識的?”

“他是我高中同學啊,我還救過他呢。”簡路很得意。

那是高一的時候,蔣宇骁和班裏的幾個男生和別的學校的人發生了争執,一幫子人在學校後門窄巷裏對峙,對方人多,蔣宇骁卻硬得很,眼看着就要打上一架。簡路剛好路過,先報了警,然後哭着上去阻止,渾身害怕得打着顫,卻一口一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能打架鬥毆”攔在了他們中間。

兇狠的場面瞬間被她的涕淚攪得氣氛全無,再加上警笛聲由遠及近而來,大家就一哄而散了。

因為這件事,簡路在班裏人氣暴漲,成了班寶,而原本陌生的兩個人也結了緣,高中三年,蔣宇骁一直罩着簡路。

聽起來好像沒什麽暧昧。

要有的話,那三年早就有了。

華梓易心裏稍稍舒暢了些,又問了幾句,這才教訓道:“以後碰到打架鬥毆報警就夠了,自己不許跑上去插手。”

“哦,”簡路乖巧地應了一聲,卻又有點不甘心,小聲反駁道,“要是出人命了也不管嗎?”

“你不管是出一條人命,你要是去管了,說不定就兩條人命了。”華梓易疾言厲色地道,“有事打電話給我就好了,我會解決。”

簡路縮了縮脖子,又不服氣地反駁:“你又不是一直都在的。”

華梓易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片刻,徐徐地笑了:“你這是在暗示,希望我一直在你身邊嗎?”

“啊?”

簡路也愣了。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是說你又不能一直陪着我,不對不對,是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不對……”

這話好像越說越暧昧,簡路急出了一身汗。

頭發被揉了揉,随後從發梢到了臉頰,那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捏在了她的臉頰上,阻止了她的話。

“我明白,”華梓易一邊享受着這觸感,一邊慢條斯理地道,“雖然有點困難,但我努力做到随叫随到。”

晚餐很豐盛,和上次以西餐為主不同,這次除了一盤蔬菜沙拉之外,幾乎都是北都的家常小菜,另外還加了一盆禁漁期時很難見到的鲳鳊魚,中間則放了一盆木耳桃仁炒雞丁。

埃爾森特意替她夾了兩塊:“這幾天複習辛苦了,魚和核桃仁都是補腦子的。”

“謝謝埃爾森。”簡路愉快地道謝。

“你該謝謝大少爺,他吩咐的。”埃爾森擠了擠眼。

“多話。”華梓易淡淡地道。

簡路感動了,心裏再次愧疚了一下,以後再也不躲華梓易了。

鲳鳊魚很新鮮,核桃仁炒得香脆,簡路吃了滿滿一碗飯,肚子撐了,在別墅了逛了兩圈,這才跑進小書房裏複習。

今天的任務也很繁重,得把幾門要背的功課按照老師劃的重點背一遍。

她的記性不好,這樣的背誦往往要反複好幾次,今天算起來已經是第三遍了,可是還有好多都是磕磕絆絆的。

華梓易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捧着書本念念有詞,好像和尚念經一樣。

“變革的背景有四個,一個是社會基礎,民族危機……危機進一步加深……迫切……迫切……”

簡路卡住了。

雖然她竭盡全力集中了注意力,華梓易這個人站在旁邊怎麽都忽視不了,原本腦子裏就沒多少東西,一緊張就全飛走了。

她漲紅了臉,有點委屈地擡起頭來:“我是不是特別笨?”

華梓易揉了揉她的頭發:“有點。”

簡路的眼裏漸漸地浮起了一層水光。

不知道怎麽,華梓易說她笨,她覺得特別難過。

原本還想毒舌兩句,此刻卻有點不忍心了。

就算簡路的确有點笨,那也只不過是命運的捉弄,和她并沒有什麽關系。

華梓易凝視着她,語聲低柔:“但是,笨一點沒關系,這世上聰明的人太多了,你這樣的彌足珍貴,而且,”他頓了頓,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俯下身來靠近了簡路,“你努力的樣子很可愛,我可以親你嗎?”

簡路愕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手忙腳亂地後退:“不……不行!”

華梓易遺憾地舔了舔唇,目光卻依然定定地落入她的雙眸中,繼續誠懇地征求意見:“那如果你考試過了,可以獎勵一下我這幾天的辛苦陪讀嗎?”

那雙清冷的眸子染上了些許的**,帶來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息;而那骨質瓷一般白皙的肌膚在簡路的面前放大,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它的溫度……

女色迷人,男色又何嘗不是呢?

簡路的腦子一時有些鈍住了,幾乎就要點下頭去。

冰涼的筆尖碰到了手指。

她清醒了過來,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許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願望:“都過了才行!”

華梓易笑了,直起了身來:“好。”

誘惑驟然消失,簡路連忙抱起書本擋在了自己眼前:“那我要背書了,你快出去吧,你在的話我背不了。”

華梓易抽走了她的書:“想過,就聽我的,我們來雪花背書法。”

這些需要死記硬背的科目,除了選擇題,一般都以簡答題的形式出現,所謂雪花背書法,其實就是像一片雪花一樣,以點帶線帶面,用列大綱的方法把一個問題呈現出來。

簡路背的時候,都是從頭背到腳,一題往往記了開頭忘了結尾,十分裏只能拿個兩三分,而華梓易讓她把一題中的幾個要點背出來,至于要點裏的血肉,能寫多少就寫多少,這樣背起來簡單了不說,一般還能拿到一半的分數。

這樣一連複習了兩天,這門近現代史好像也有了點感覺,簡路一直因為考試而緊張沮喪的心重新鬥志昂揚了起來。

周六的早晨,簡路心情特別好,因為簡寧甫回來了,七點的飛機,十點就該到家了。

雖然父女倆每天都打一個視頻電話、發數十條聊天信息,可簡路還是想念得很,迫不及待地就吃完了早餐,挨個向埃爾森和傭人們道了別。

走在馬路上,一輛車緩緩地停在了她的身旁,她扭頭一看,車窗徐徐落下,露出了一張清冷的臉龐。

“上車。”華梓易淡淡地道。

簡路遲疑了片刻,還是不敢拒絕,只好上了車嘟囔着道:“你怎麽也出來了?”

“出去辦事。”華梓易簡潔地道,“這就回家了?”

“對,我爸回來了,”簡路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簡寧甫回來了,她可以不用害怕晚上一個人了,“謝謝你這兩天收留我,以後就不用麻煩你了。”

真是過河拆橋。

華梓易斜睨了她一眼,很想戳穿她的小伎倆,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先讓她得意兩天吧。

手機震動了兩下,簡路拿起來一看,是陳飛禹的。

飛禹哥:最近在忙複習嗎?怎麽老是不回我消息。

簡路輕拍了一下腦袋,天,昨晚複習太入神了,等她看到陳飛禹的微信已經很晚了,上個星期說回家給他發微信也忘了,睡覺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關機了。

小棗兒:對不起,複習太晚了,怕打擾你睡覺就沒回。

飛禹哥:上星期沒看成電影,周日我重新請你。

飛禹哥:你想看什麽?

簡路不是很想去,雙休日她還想沖刺一下,下周就考試了。

可那是陳飛禹,她不會拒絕,只好嘟囔着自言自語:“有什麽電影啊?我最近也沒什麽關注。”

華梓易的眉頭一皺,湊了過來,接過手機打了幾個字:周日我要複習,不能看電影。

“哎哎哎,你怎麽亂回我消息啊!”簡路搶過手機,晚了,消息已經發送了。

“你難道還想去看電影?”華梓易教訓道,“這個雙休日只許在家複習,不許出去玩,要不然肯定挂科。”

挂科簡直就是簡路的軟肋,她立刻乖乖地道:“好吧。”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陳飛禹又發過來了:敗給你了,那我周日來你家,幫你一起複習。

太好了。

簡路愉快地在手機上打下了兩個字:好啊。

華梓易的臉沉了下來。

這男人怎麽老是陰魂不散?既然只是個“哥”的角色,怎麽都不懂得保持合适的距離嗎?還是心裏另有企圖,仗着簡路對他的信任想要動什麽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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