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苦力

這頓飯可算是吃的賓主盡歡,一直到下午兩點,席面才結束。

苗勤之準備的量足,五斤肉、三斤豬蹄,一只五斤重的大公雞,還有一大盆小龍蝦,按理說十來個人是吃不完的。

不過鄉下人哪有不饞肉的,最後愣是吃到光盤,腆着肚子回去。

苗良撫着肚子,撐得直打嗝。

他沒急着回家,而是留在苗家給苗勤之幫忙。苗勤之辦這一桌席,用到的鍋碗瓢盆和桌椅板凳基本上都是從鄰居家借來的。現在飯吃好了,也得趕緊整理,該洗的洗,該還的還,免得影響了人家做晚飯。

苗良主動留下來幫忙,苗勤之也樂得留下他。正好他也有事情要找他——苗勤之請客雖不吝啬,但家裏錢不夠是事實,苗良前些天和他說過的零工,苗勤之想去試試。

在農村掙錢是真不容易。他名下能正兒八經能用上的田地只有兩畝半,五分田的水稻也就是種個口糧。另外兩塊旱地,一塊種了辣椒,一塊種了紅薯。

辣椒能賣,價格卻不高,批發一毛五,這片地一整個收獲季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五百斤,不到一百塊的收成能做到了什麽?

至于紅薯,現在才剛插苗,等豐收要到十月十一月,并且賣價也不高。

想到收成,苗勤之又想到了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早稻收獲後還要交農業稅。除了農業稅,還有各種分攤稅。他現在都懷疑,在家種地,能不能掙錢另說,沒準還要倒貼錢。

兄弟兩一道去還東西,一邊談起了去采石場打零工的事情。

苗勤之打算明天就跟着苗良去他做過的采石場看看那邊還招不招人,如果招人,他就在那邊幹着。零工工資雖然不高,但卻是日結,不用擔心老板跑路不給工資,也不用擔心老板壓工資,而且還方便照料家裏的地,算是一個比較靈活又合适的工作。

正好稻苗剛下田,兩塊旱地前些天他都抽着空除了草,沒有特別急的農活,他去打一段時間零工,能攢點錢是一點。

兄弟兩外出還東西,家裏苗老太也開始整理大夥兒送來的暖屋禮。

然後發現除了米面豆油,大家送來的東西還包括了洗碗刷鍋用的竹刷、絲瓜絡,舀水的葫蘆瓢,切菜用的案板,燒竈吹火用的吹火筒,裝筷子用的筷筒,洗菜用的菜籃,炒菜用的鍋鏟……幾乎涵蓋了廚房所需的大部分物件。

這些東西都不值錢置辦起來卻很麻煩。比如洗碗用的絲瓜絡,是用老絲瓜裏的經絡做的。這東西不罕見,但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你得選上幾個絲瓜,留在藤上,等着它長老,脫去水份,幹透了,剝去了外皮的硬殼,再剝去裏頭的絲瓜子,然後才是廚房裏能洗碗的絲瓜絡。

Advertisement

有了這些東西,家裏的廚房,終于不是空落落的了。

想到這裏,苗老太倒是慶幸,三小子回家時,倒是把他常用的那一套刀具帶了回來。不然光是找鐵匠打一把好刀,都得花不少錢。

第二天一早,苗小喵很早就醒了。她心裏有事兒——前世苗勤之就是在采石場運石頭時從山頂掉下來摔傷的。用力的右手摔斷了後來留下了殘疾。

昨兒聽苗勤之和苗良商量要去采石場工作,苗小喵就覺得不安了。她很想阻止,卻知道苗勤之不會聽她的。

苗小喵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家裏的情況她一清二楚,更何況老頭子算錢并沒有避開她,她知道要養活他們這一家人需要花多少錢。攔着老頭子不讓他去采石場幹活根本不現實。

這就是現實,明知道苗勤之上輩子是在采石場發生事故的,她卻沒辦法阻止他去。這可能就是窮人的悲哀,沒錢百事皆哀。

苗小喵想着,不禁滿心悲哀。知道未來又如何,以她兩歲半的身體,什麽也做不了。

她又想起前世老頭子出事後昏迷不醒,家裏沒錢給他做手術,苗老太抱着她挨家挨戶的借錢的情景。

村裏人都不富裕,大家都沒有閑錢,即便有閑錢也不願意借給他們。因為苗家三房一看就衰,借給他們的錢,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還回來。

老太太抱着她哭得無比傷心,道:“不能任三小子就這樣去了。這孩子可憐,她媽沒良心,生下人就跑了。要是爸也沒了,以後她可怎麽辦?”

“你們都姓苗,祖上都是一家,沾親帶故的,你們難道忍心看着才兩歲的娃變成孤兒?”那時老太太已經看清大兒子一家的冷漠不靠譜,更擔心小兒子就這樣沒了,留下一個小姑娘怎麽生活?

她還很小,明明還不到記事的年紀,卻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場景,忘掉那種悲傷絕望的感覺。

天光微亮,苗勤之耳邊隐隐傳來了獨屬于兒童嘤嘤的哭泣聲。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翻過身,猛地驚醒了,豎着耳朵又聽了一下才發現是真有人在哭。

苗勤之連忙撩開帳子,借着窗口投起來的微光,只見小女兒縮成一團,背對着他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苗勤之忙把人抱過來,問道:“小喵怎麽了?怎麽哭了?”

苗小喵哭得眼皮子都腫了,睜不開眼,她哽咽道:“我,我做了個噩,噩夢。”

苗勤之一邊給她拍背,一邊輕聲哄着:“夢都是假的,小喵別怕,爸爸在這裏。”

“嗝,不是的。”苗小喵心想,如果上輩子經歷的那些真的只是一個噩夢就好了,夢醒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斷斷續續道:“我夢到——嗝——爸爸去,去采石場幹,幹活。後,後來從一個很高很高——嗝——的山上摔了下來。你閉着眼睛,我怎麽喊你你都不搭理我。哥哥、姐姐都在哭,奶奶也哭,大家都不肯借錢給我們,嗝。”

苗勤之原本還以為小孩只是做了個普通的噩夢,聽她說到‘采石場’三個字臉色才徒然一變。

去采石場工作,小喵應該是不知道的。他和小良商量好後,回家并沒有提起這一茬。按理說,小喵應該是不知道他準備去采石場工作的。

又聽說自己從山上摔了下來,苗勤之臉色更加難看。

他抱着女兒,柔聲哄着,“沒事兒沒事兒,爸爸會很小心的,不會讓自己摔跤。”

夢這種東西,有人信有人不信,苗勤之恰好是信的。

原因在于他也有夢過。小喵的爺爺去世前,苗勤之就做了個夢,夢到老爺子來和他告別,老爺子說那麽小就把他送出去做學徒,對不去他。又說他現在長大了,以後要學着照顧自己。

苗勤之當時就有所悟,後來就收到消息,說他爸去了,夜裏一口氣沒上來就這樣走了。唯一算是幸運的是老爺子當時沒受什麽苦。

小喵的夢或許就是早去的老爺子心疼兒孫給的警示,苗勤之知道了,卻沒辦法幹脆了當地說自己不去做了。就好像那些在化工廠工作的人,明知道裏頭的有毒氣體會損傷身體卻無法辭職。

他現在就是這個狀況,他沒什麽門路,能掙錢的活兒都要去做,家裏這些人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苗勤之哄了好一會兒,等小孩平靜了,才輕聲問道:“小喵還記不記得,夢裏爸爸是怎麽摔下山的?”

苗小喵搖頭:“我不知道。只夢到那天雨很大很大,天上霧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苗勤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爸爸知道了。”

苗小喵看着他,苗勤之認真道:“以後下雨了爸爸都不出門,就留在家裏陪我們家小喵好不好?”

苗小喵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拉鈎。”

“拉鈎。”苗勤之伸出小拇指勾住女兒的手指。

苗小喵豎起大拇指:“蓋章。”

苗勤之按過去:“蓋章。”

苗小喵稍稍放松了點,不管老頭子信不信她那個夢,他既然答應了她,以後幹活會小小謹慎,就肯定會小心注意。反正下雨了,老頭子就算想出門,她肯定也會攔着。

苗小喵想着,又交代苗勤之:“爸爸你幹活別太認真,要學會偷懶知道嗎?”累得狠了,也容易出問題。

苗勤之失笑,點了點苗小喵的額頭,“知道了,我肯定不會累到自己的。”

話雖是如此,到了采石場後苗勤之依然沒有惜力。他們是按趟拿錢的。采石場有個很大的機器,專門用來碎石,位置固定,無法挪動。

但是機器周邊的石塊已經采完了,需要到比較遠的山頭挖石頭,機器挖下的大石頭需要人工用小推車運過來,再倒進碎石機裏破碎。

兩輪的小推車,裝滿石頭得有八九百上千斤,路途也遠,環山路還很容易翻車,運一趟石頭并不容易。

一趟八毛錢,動作熟練,手腳麻利的老手,再加上中午不午休,一天下來能運十四五次,能拿十二塊。不過大多數人都只能運七八趟,少的五六趟也有。

苗良算是熟手,但他中午吃過飯還要午休兩小時,因此也只能運十來趟,一天下來有個七八塊錢。他是比較滿意的,一天八塊,一個月就是兩百四,比城裏許多工人老師的工資都高。

他才剛結婚,還沒有孩子,家裏父母年紀也不大,都能幹活,又是獨子,雖然不嬌氣,但也不想把自己累成一只老黃牛。

苗勤之不一樣,他手生,常常推着車走了大半的路程,手一抖推車倒了,石塊落滿地,就得費時間把落在地上的石頭再搬到小推車上。這樣來幾次,人家手熟的人已經多運了兩三趟車。

所以就算他中午吃過自帶的米飯就馬上開工,運的次數也将将和苗良持平。

苗勤之是不能停的,他迫切想多賺點錢,身為一家之主,手頭沒有足夠的存糧總是讓人心裏不安。

苗勤之在采石場一刻不停地努力幹活,家裏一老三小也沒有閑着。除了洗衣做飯,養雞喂豬這些日常家務外,一家人都把精力放在那三塊田上。

給稻田放水除草施肥,給紅薯藤翻藤掐尖,把地裏成熟的辣椒摘回來。摘回家的辣椒,好的挑揀出來,或是賣給來村裏收購農産品的二道販子,或是背到縣城賣。

磕傷,有蟲眼,曬蔫的,就趁着日頭好,削了曬成幹辣椒。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伏天到來的時候,田裏的稻子也将成熟。此時距離苗勤之去采石場工作也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半個月讓他成功變成一個運石老手,日運次數穩定在十四到十六。

一天十二三塊,這樣的收入在農村算是非常可觀了,但人也是肉眼可見的幹瘦。

苗小喵看着都覺得心疼,苗勤之剛回家時身材健壯,是個俊美小夥。不過半個月人就熬得眼窩深陷,顴骨突起,腮幫子也瘦的凹陷了,顏值和剛回來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賣力氣過活總不是長久之計。

可身在農村小縣城,又能去哪兒找到能掙錢,又有發展空間的好事兒?苗小喵能想到的最好的工作就是等縣城的一中建好後,在他們家那塊地上建幾座房子,然後讓她爹過上睡醒收租的美好生活。

不過就算是做包租公,也要等兩年,前期更要有資本,不然房子都建不起來,怎麽收租?想到做包租公,倒是有了一件讓苗小喵高興的好事——他們家的土地産權證書都下來了。

前些天,國土資源局的工作人員來村裏丈量土地時,多少人吐槽,說他們這一家不會過日子,等過上兩年,他們就會知道這一舉動多有先見之明。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