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熱鬧

苗春榮看着,也覺得十分後怕，雖然她兒子不在。

但若不是侄女辦酒席，他們回娘家一趟,若不是侄女要把兒子留在家裏玩耍，若不是張寶留說漏嘴，提到他們今天要來水庫游泳,若不是三弟及時把消息報過來,這群小子估計都得折在這座平靜的水面。

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苗春榮有些疲倦，回到家，坐在椅子上喘了許久，才進屋給苗勤之回電話。

他知道孩子們偷偷游野泳的危險,現在估計在家等着她的消息呢！既然孩子們都救回來了,也要給他回個電話安安心,即便這些小孩只是不認識的陌生孩子。

甜水村裏,苗勤之果然也在等苗春榮的電話。

婷婷的酒席辦得好，王老蔫便也想請他給兒子辦升學宴。兩人正在苗家商量菜單，聽到火芝婆喊他去接電話，苗勤之留下一句：“王哥等我一下”。然後便急匆匆地跑到了火芝婆家。

“喂,二姐,沒事兒吧。”

“驚險一刻,好在沒事兒了。”苗春榮說着，又道：“小弟,這事兒二姐真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要給婷婷辦酒席,把寶留留在家裏,這傻小子沒準這會兒已經沒了。”

“我們趕去時,有個孩子剛剛溺水了,其他小孩要去救他。幸好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三五分鐘，現在是什麽情況還不知道。村裏這些孩子，如果不是你聽到消息及時打來電話，等我們這些大人自己發現，一切都晚了。”

苗勤之能聽出苗春榮的驚吓和後怕，安撫道：“二姐別擔心，現在沒事兒。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些孩子經了這一劫，以後肯定會順順利利。”

“是啊，肯定會順順利利的。”苗春榮說完，回過神道：“行了，電話說多了費錢，先挂了。”

苗勤之回到家，就發現外甥和女兒都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苗勤之沒說話，臉色微沉。

張寶留心底一咯噔，結結巴巴道：“舅，舅舅，怎，怎麽了？他們不會出事了吧？”

苗勤之沉聲道：“是有人溺水——好在寶留你媽媽及時帶人去了水庫，把你那些小夥伴都救了起來，現在他們沒事兒了。”

張寶留大松一口氣，抱怨道：“舅舅你吓死我了。”

然後小男孩雙手合十，碎碎念：“感謝玉皇大帝，感謝如來佛祖，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太上老君……”張寶留小小年紀，已經深得華國人‘無事無信仰，有事抱佛腳’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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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小喵也松了口氣，寶留小表哥應該不會再出事了吧！他無事，張家應該也無事，想必明年夏天就能夠喝到桂桂表姐的升學酒了。

此時父女兩都不知道，因着苗勤之這一通電話，張家村的人對他好感那是蹭蹭蹭地上漲。當時那個危急時刻，去的人都知道。如果苗勤之對孩子們去水庫游泳這件事不上心，沒有及時把消息告訴他們，等他們發現，孩子們估計都涼了。

所以在知道苗勤之學了十幾年廚師，在做上門廚師後，張家人都活動開了。不管是三姑六婆，只要親戚裏有人辦酒席，都熱烈地向他們推薦苗勤之。

再加上苗勤之前頭辦了幾次酒席，大家稍微打聽一下，知道找他辦酒席錢少菜多還好吃，來請他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每個月不說多，五六場酒席是能辦的。五六場酒席，就算一桌十個菜，只辦十桌酒，一個月能到手五六百塊，很是不少錢了。

三小子苗勤之的家徹底從赤貧狀态，變成了中等偏上水準，不過這都是後話。

苗勤之和王老蔫商量好菜單後，把人送出門，便扛着鋤頭去了田裏。田裏的稻谷到了分蘖期，地上的雜草也厚得吓人。

下地，辦酒席，去采石場幹活，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九月。三伏，依然熱得人頭暈腦脹。

張寶留這些日子成天在家裏吓跑，人也徹底曬成一個黑皮小子。苗春榮來接人時差點都認不出來這是自己兒子。

張寶留依依不舍但還是跟着媽媽走了。開學了，不走不行。相比較他悶悶不樂的樣子，苗家三個小孩都興高采烈。

九月一號，苗勤之特意空出一天，帶着三個小孩去村小報名。

當然主要是給苗東和苗南報名，至于小喵，她是去湊熱鬧的。

苗小喵好奇地看着現在的村小，等她讀書時，村小已經合并到了村外的軍工廠，苗小喵讀小學，每天都需要走一個多小時翻山去軍工廠小學讀書。

學校是土泥瓦房，窗戶也是木窗格，今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屋裏還算亮堂。

一行人去校長辦公室報名，經過教室，裏頭鬧哄哄的，教師們站在講臺上，大聲吼着，讓學生們安靜下來，按序上臺拿書本。

苗東苗南從旁邊路過，看着他們吵鬧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羨慕，旋即深吸口氣，又挺直了胸口。明天，他們也會成為這些孩子中的一員，他們也可以讀書了。

校長看到苗勤之帶着兩個孩子來報名，校長問了下兩個孩子的年紀，得知苗東十歲，苗南九歲了，喃喃道：“七歲開始讀一年級是最合适的，這個年紀有點大了。”

他說完，擡起頭便見苗勤之還有兩個大孩子都一臉忐忑的模樣，不禁笑了，

他拍了拍苗勤之的肩膀，道：“不過不管什麽時候讀書都不晚。”

“學費一個孩子是兩百元，另外還要交三十的學雜費，兩個孩子加起來就是四百六，錢帶夠了嗎？”校長問道。

苗勤之點頭，忙把懷裏的苗小喵放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藍色的麻布錢袋，從裏頭拿出一沓紙幣，數出四百六，恭恭敬敬放到校長面前的辦公桌上，“這是四百六，校長你數數。”

“行。”校長拿起錢，舔了一下手指頭潤了潤拇指，然後開始數錢，數了三遍，确定無誤後，他把錢放到桌子裏的抽屜鎖了起來，然後拿給苗勤之兩張條子，道：“兩個孩子明天就可以來學校上課了。不過一年級的孩子書還沒定，得報完名确定入學的人數，才好去定課本。所以一年級的孩子書要等一個星期。前幾天的話可以去找二年級三年級的孩子借書，先将就用一下。”

苗勤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一行人回到家，苗老太正在刷完，見人回來了，忙問道：“報好了？”

“嗯。”苗勤之點頭，“明天就可以去上學了。”

“行。”苗勤之說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個孩子，問道：“要不要買兩身新衣服？”

苗東穿的都是苗恩祖淘汰的舊衣服，領口洗破了個洞。苗南就不說了，還是苗婷婷小時候的衣服，女孩子比較細心，衣服穿的倒是沒破，但也洗得褪色發黃了。

苗老太看了眼兩個孩子，點了點頭，“是要買兩件衣服。”

正說着，她突然轉身進了屋子，翻出一個袋子，“你二姐接寶留回家時，把寶留和桂桂的一些舊衣服拿了過來。他們兩竄個子快，好些衣服都沒怎麽穿，還和新的一樣。”

苗老太拿出一件男孩穿的藍色T恤衫，笑道：“這件好看。”

然後又拿出一件淡粉色的女孩T恤，“這件苗南穿肯定也好看。”

苗老太一邊說着一邊拿出衣服看，這頭苗東苗南也湊了上去，跟着苗老太一起翻看袋子裏的衣服。這時候的人可沒有什麽穿別人舊衣服丢臉的想法，只要是好衣服，那都是搶着要。

苗老太把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來，苗小喵發現姑姑果然是個心思細膩缜密又善解人意的人。

這裏頭的衣服都是成雙成套的，苗老太最初看的藍色T恤和粉色T恤明擺着就是一個款式，只是分為男款女款而已。

這些衣服很明顯都是苗春榮特意為侄子侄女買的，不然桂桂表姐和寶留表哥年齡相差六七歲，他們兩小時候的衣服款式怎麽可能一樣。

一人兩套新衣服，就連苗小喵都有。第二天一早，兄妹倆都穿上了新衣服，帶上紙幣，雄赳赳，氣昂昂地上課去了。

苗東苗南去上學，苗勤之去采石場拖石頭，家裏就只有苗老太和苗小喵兩人。老太太刷碗喂豬，做完家務後，提着竹籃，裝了一籃子的髒衣服準備去溪邊洗衣服。

家裏就苗小喵一個人，老太太不放心，便打算帶着她一起去。正好她現在腿腳利索，走路雖慢卻穩，也不用苗老太抱着走。

祖孫兩慢慢走着，遇到村裏的老老少少還有閑心停下來閑聊兩句，快到村口時，就見一群人圍在趙家門口，議論紛紛，好奇心起，忙抱起苗小喵湊過去。

看到妯娌林紅豔後，苗老太揪了揪林紅豔的胳膊，問道：“這是怎麽了？”

林紅豔回過頭，見是苗老太，馬上道：“還不是趙家的事兒？”

苗老太一頭霧水：“趙家，趙家什麽事兒？”

林紅豔詫異道：“趙家這事兒都出個把月了，反反複複鬧了好幾次。我娘家嫂子都聽到消息，上次來家裏喝婷婷的升學酒，還找我八卦呢，你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苗老太道。苗勤之剛回家，李翠芬鬧分家，老太太着急上火的。後來分家了，她又擔心這一家子以後日子過不順暢。

再後來，苗勤之能上門辦酒席，李翠芬又鬧出事兒，把大孫女的錄取通知書藏了起來，之後又忙着給大孫女辦酒席。

辦完酒席，婷婷去了海市上大學，小兒子的事業也有了起色，他雖然不去酒店做大廚了，可給人辦席面也能轉不少錢。一桌席至少百來塊，掙得錢還比原來在省城做大廚多，家裏有了進項，老太太心裏安穩了，就沒那麽急躁，這才有心看村裏熱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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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二十八歲那年，問了她媽羅伊人一個問題：“如果人生有重來，你的夢想是什麽？”

羅伊人：“白露，你知道你的名字和媽媽名字是來自詩經蒹葭對吧。”

白露點頭：“知道。蒹葭講的是一個男子愛而不得的故事。”

羅伊人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你外公給我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羅伊人可以成為一個受人愛慕的人。可惜不論那個方面，你媽媽都辜負了外公的期許。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可以配得上這個名字的人。”

白露點了點頭，懂了，她媽的夢想是成為一個美人。

一覺醒來，白露突然發現自己重生回到了八歲。她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并且做了決定——她白露，要把她媽羅伊人打造成一個真正的美人。

所謂美人者，

以花為貌，以鳥為聲，

以月為神，以柳為态，

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

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

……

後來，功成名就的羅伊人問白露：“白露，你的夢想是什麽？”

白露笑：“我的夢想就是羅伊人女士足夠強大，足夠有錢，能讓我攤平啃老。”

——2022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