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小西

祖孫兩回到家,苗小喵直接找到苗勤之，道：“爸爸，你遇到的人多,能幫鄭阿姨找找那位姐姐嗎？嘴巴像兔子一樣可愛的小姐姐。”

她不知道三姐是不是鄭阿姨的小孩，但她們都是唇裂患兒就對了。爸爸只要多留心，沒準能提前找到三姐和四哥,就算不是他們,幫鄭阿姨找到女兒也是一件好事。

“好。”苗勤之直接應了下來，他給人做酒席，順道找找孩子，也不費什麽事兒。沒準就有收獲，幫着找到了孩子呢？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那麽諷刺,不想見的人日日在眼前晃悠,想找的人卻怎麽也找不到。

天氣又冷了,轉眼一場大雪下來。日子仿佛凍住了般,大人孩子身上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小西最近的日子有點難熬。孤兒院缺少入冬的衣服，食物也不夠，孩子們都只能吃個半飽。年紀大的孩子身強體壯，就會搶小朋友的食物吃。

小西被搶了兩回,實在餓得不行了,只能把她撿廢品偷偷攢下來留着以後給自己治病的錢拿出來買饅頭吃。

之前有醫院的醫生來孤兒院做義工,給他們檢查身體，有位漂亮的醫生姐姐和她說過,她這樣的情況可以通過做手術治好。不過這種手術只有大城市的醫院才能做。

去大城市做手術肯定需要很多錢,孤兒院養活他們這些小孩都已經很艱難了,就算有錢也是給石頭那樣有心肺問題的孩子治病,或者給饅頭那樣身有殘疾的孩子買義肢,她這樣，長得雖然有點奇怪，但沒病沒災，身體健康，孤兒院的錢肯定不能浪費在她身上。

但小西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一直醜醜的，被人罵是作醜兔子。所以從五歲開始，小西已經想着法子掙錢。她沒有地，不能和其他村民一樣種菜賣錢，也沒有工廠會收留他們這樣的小孩子做工掙不了工錢。

好在，小西順利找到了一個攢錢的法子。她可以和街上那些拾荒的人一樣，把垃圾桶裏能賣錢的東西翻出來，整理好然後送到廢品收購站。

北冰洋汽水的玻璃瓶子一分錢一個，可樂瓶子，尤其是小孩子們都很向往的可口可樂，一個瓶子高達兩毛。紙殼，廢鐵，鋁罐子，啤酒瓶子，都能賣錢。

但最近天冷，大人都不怎麽喝啤酒了，小孩也不喝可樂和汽水，能賣錢的廢品品種大大減少。往往在大街上搜尋一整天，都攢不到兩毛錢，還買不到一個大白饅頭。

小西漸漸地就不往街上去了，冬天天冷需要額外的熱量保暖。在大街上四處走動，活動開了，人餓得快，還不如窩在孤兒院，就算只能吃個半飽，躲在屋子裏不活動，總歸沒有餓得那麽快了。

可現在，小西咬着熱騰騰的饅頭，陰沉沉地看着自己三十二塊六毛的巨款存款裏因為她買饅頭充饑而少了兩毛。

不對，小西想了想，大前天還有六天前，她都因為食物被搶，餓得發慌去街上買了兩個大白饅頭而花費了四毛錢。

Advertisement

如果她的食物還在，吃個半飽肚子裏有貨，她就不會動用存款，她現在還是那個擁有三十三塊巨款的小西了。

小西三兩口啃完饅頭，暗暗下了決心，大胖他們要是再讓她花錢，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就算大胖比她高比她壯，他敢搶她食物讓她花錢，她，她她打不過，咬也要咬死他。

小西暗下決心，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有人，才偷偷鑽到一棟廢棄老屋裏，把錢藏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基地。

藏好錢，她從老屋出來，左右看了看，沒有人，然後才跑出來，距離老屋有一段路程後，她腳步才慢下來，雙手插到袖兜裏，打了個寒戰，冷得縮着脖子回到孤兒院。

從小西來到孤兒院就在這裏工作的顧嬸，正在院子裏掃雪，看着小西嘆口氣：“你一個小姑娘，怎麽總愛往外頭跑。這大冬天的，你又是去哪兒耍了。”

小西搖了搖頭，笑嘻嘻說了聲：“顧嬸，別啰嗦了，我這就回屋。你掃完雪，也趕緊回屋暖和暖和。”

她從來沒說自己再撿廢品賣錢，孤兒院院長和工作的顧嬸只覺得小西一個女娃，比男孩子還調皮不服管教，一天天的在外頭晃蕩，飯都不知道回來吃。也就是這些日子天冷了，她才稍微安分了些，出去的少了。

小西鑽進堂屋，院長給孩子們燒了火盆，一群小孩擠擠挨挨圍着火盆烤着火。小西找了個空子，鑽了進去，伸着手往火苗上撩：“好冷好冷。”

這頭小西烤着火，絲毫沒發現，自己這一系列行為，都被孤兒院另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看到了。

蝦米看着小西走進孤兒院，等了會兒，确定她不會出來了，才悄悄跑向兩一個方向。沒一會兒，他站在一個看起來高高壯壯的男孩子面前：“胖哥，小西剛剛吃了饅頭呢，還偷偷摸摸鑽進了村裏廢棄的老屋裏。”

高壯男孩，其實也算不上高壯，和正常家庭那個年紀的小孩相比，小胖還算是瘦的，但和蝦米還有小西比，小胖算是高大壯，是這一群小孩子的老大。

高大壯小胖怒道：“有饅頭吃，我怎麽不知道？”

他們中午喝的是玉米碴子粥，不是香香甜甜的嫩玉米粥，而是老得硬邦邦的玉米粒碎碴子煮的粥，不軟不香甜就算了，還剌嗓子。

但就是這樣，大家都喝得特別快，鄉下孤兒院條件就這樣，沒什麽經費，也沒人贊助，收的孩子越多條件就越艱難，有些時候經費下撥不及時，孤兒院窮得連飯都吃不上。

沒人大半碗玉米碴子粥，大多數小孩都吃不飽。小胖十一歲，比其他孩子都大，又是個身體健康、活動量大的男孩子，餓得就更快了。

之前小西為了多找些廢品，都是早上出門，中午在菜市場買一個饅頭充饑，晚上再回來吃晚飯。所以他的中飯都被小胖吃掉了。

天冷後，她奔波一天掙的錢還不夠一個饅頭的，自然就不出門了。她不出門，午飯肯定是自己吃。少了一份食物，小胖開始吃不飽了。

小胖吃不飽，忍不住餓，去找顧嬸要吃的，顧嬸也沒有。便動了歪心思，開始搶其他小孩的食物。小朋友都畏懼他，也不敢找顧嬸院長告狀，擔心小胖回頭報複。

而且小胖也有小機靈，他從不逮着一個小孩搶吃的，十多個小孩，一天輪一個，沒人稍微餓一餐也餓不死，自然不會被顧嬸發現。

這才有小西被搶了幾次食物，餓得心底發慌，不得已花存款買饅頭充饑的事兒。

小胖淨想着吃了，還以為是顧嬸給小西開小竈，頓時就想着去找顧嬸要。

蝦米卻不這樣想，這段日子孤兒院吃的都吃碴子粥，連米飯都少，廚房裏就沒有白面。就算顧嬸想給小西開小竈，也肯定要揉面要蒸饅頭。

蒸饅頭的香氣那是藏得住的嗎？小孩子們聞到了，不一窩蜂鑽到廚房等吃的。

顧嬸也會蒸饅頭，但她蒸出的饅頭死沉死沉，顏色還發黃。而小西吃的饅頭，白胖白胖，除了麥香氣外，還有白糖的甜香味，就算他沒有嘗過，都知道肯定香甜暄軟。

不只這次，六天前，還有大前天，他都在小西身上聞到了這股香甜氣息。所以今天發現小西不見孤兒院後，他才會悄悄出去找。

村裏人都窮，而且不待見他們這群小孩（孩子們餓急了，會偷偷去村民地裏摸紅薯、拔蘿蔔吃），就算有人家蒸了饅頭看到小西在給她一個，也不可能三番兩次的給。

由此推理可得知，這件事只有一個可能！小西吃的饅頭是她自己買的。

“胖哥，等等。”蝦米喊住了小胖，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又說起小西在老宅鬼鬼祟祟的行為，“我懷疑小西有錢，之前夏天她不是經常跑到縣城撿廢品賣嗎，賣的錢我們也沒見過，估計都被她藏在老屋裏了。”

小胖一聽有錢，頓時像聞到腥味的魚一樣，他伸出手重重拍了一下蝦米的後腦勺，道：“臭小子，這件事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蝦米笑了笑：“胖哥，我也是才知道的嘛！那咱們現在要不要去老屋看看？”

“當然要去了。”小胖道，一揮手，“走。”

晚上，孤兒院照舊喝的玉米碴子粥，比中午稍好的是裏頭加了一些大米，粥熬得濃稠，也香滑許多。

小西抱着自己的碗，慢慢喝着，目光不停往小胖身上打量。一般晚上小胖不會搶大家的食物，所以明天中午，明天中午小胖要是再敢搶她食物，她就拼了命和小胖打一架，讓他知道她的威力。

可惜小胖沒有給他機會。既沒搶她的食物，也沒有搶其他小夥伴的，甚至連顧嬸給他盛的碴子粥都沒有喝完，最後給了鐵木。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不僅孤兒院的碴子粥不喝了，小西還看到他偷偷地吃村裏小孩過年才有可能吃到的方便面。

她之前跟着院長奶奶去村裏拜年，有些富裕些的人家會買這種方便面，面是卷的，還有特別好聞的調料包，開水一泡簡直香飄十裏，特別饞人。

這些方便面主人家都是藏着自己吃的，只有特別親近的親戚來拜年，他們才會給上一兩包。

小西沒有收到過，畢竟孤兒院雖然在村裏，但這裏的小孩和村民并沒有什麽親戚關系。她在縣城的雜貨店也看到過，小小一包就要一塊錢。但小西從沒買過，盡管她也很饞。

一包一塊，可以買上五個大白饅頭了，足夠她吃五天！

可現在，她卻看到小胖連着三天偷偷吃這麽貴的方便面。一毛一包的幹脆面，有村裏的小夥伴請他們吃還有可能。

一塊錢一包的方便面，尋常大人都舍不得買，小孩哪裏來的錢去買，就算買了又怎麽舍得分給朋友吃？就算分了，也不可能一連三天都分。

小西想着，看向小胖，恰好對上小胖的眼神，便見他有些心虛地挪開了眼睛。

心虛？

之前小胖搶她食物都沒有心虛，這會兒無緣無故怎麽會心虛？聯想到他這幾天突然大手大腳的花錢行為，小西心裏咯噔一下。

她坐不住，拔腿跑向了老宅，她藏錢的秘密基地。

作者有話說：

明天零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