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種藕

苗老太想着,還是忍不住找到苗建軍。

“明天就去抱小豬仔了，你家那個舊豬圈總該先打掃一遍，通通風,這樣病菌也少一點，養得豬也不容易生病不是？”

苗建軍倒是能聽得進勸，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就去打水準備清掃豬圈。

見苗建軍能聽得進去話,苗老太有些欣慰，想說現在分家了，他也是一家之主，是大房的大家長，家裏一些章程他得自己張羅開,不能像以前一樣,人家說一句他動一下,推一步他走一步。

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去,話說多了讨人嫌。她現在還在，能多提醒一下，過個一兩年，自個兒也能立起來。

這樣想着,苗老太又走回自家門口,窩在屋檐下曬太陽。曬着太陽,給稻草翻翻面，天色漸暗,又要開始做晚飯。

家裏一切和諧,苗勤之給人辦完酒席,臨回家前還是忍不住繞到了荷花宕那塊地。華國不愧是基建強國,前些天還只有四層樓,今天就已經建到了六層樓。

不過是一路之隔，對面是鋼筋水泥，熱火朝天。荷花宕這片地，依然是雜草叢生。苗勤之站在自家地上，看着對面的高樓，心底暗暗盤算着。

那天從二姐回家後，小閨女就纏着他問，以後她和家裏幾個哥哥姐姐以後是不是能在新一中讀書？

家裏離學校那麽遠，以後他們是不是也要像婷婷姐姐和桂桂表姐一樣在學校住讀？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就算是糊了黃泥，修了房頂依然老舊，苗勤之原本是打算多攢些錢，過兩年就把舊房子推倒，再重新建青磚房。

經由苗小喵這一提醒，苗勤之突然覺得新房子要建，但未必要建在甜水村。他可以在荷花宕建新屋子啊。

對面就是縣城一中，向東步行十來分鐘就是縣城初中，将來幾個孩子讀完小學都要來縣城讀初中。新房建在荷花宕，孩子們也有住的地方。

至于說鄉下的田地，每月抽點時間種些水稻、玉米、紅薯之類的口糧，平時就請村裏人照看一下。不過這都是後面的事，現在的他手裏攢的錢估計只能建四分之一個房間。

苗勤之把建房的計劃放在心上，然後一踩腳踏，自行車向前滑去，他雙腳踩得飛快，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苗老太剛好做好晚飯，一家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起元宵後春耕的事情。

苗老太問他：“爛泥塘那塊地今年要不要種起來？”如果要種，提前犁地除草是很有必要的。

苗勤之點了點頭：“種。”

“不過不種稻子了，我找人弄些藕種來，咱們今年種藕。”這大半年他和菜市遇到的那位賣藕人一直有聯系，也給他推薦了不少生意。

他們不是大規模種的賣，只是自家種着吃，找他弄些蓮藕種應該是好找。他們沒有種藕的經驗，收成估計不會像人家專業的高，但留着給家裏添份菜還是可以的。

到時候有多的話，可以給親戚鄰居分一分，也可以磨漿澄清了做成藕粉，冬天早上出門前泡一杯喝也能暖暖身體，補充點能量。

想到這裏，苗勤之三兩口扒完碗裏的米飯，打着手電筒去了苗大江家。他小叔家也有一塊爛泥塘，只有兩分地，這幾年也沒有種。

田地閑着也是長草，他打算去問問苗大江要不要種些蓮藕。如果要的話，他到時候看着多弄些藕種。

苗大江聽說苗勤之的來意也覺得高興，莊稼人嘛最看不慣的就是土地荒了。但爛泥塘那塊地是真沒搞頭，太容易被淹。種十會有九回會絕收，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幹脆荒着。

但現在不一樣，蓮藕本來就是種在荷塘裏，它可不怕盛夏暴雨淹沒。

“能種蓮藕當然是好的，不過我們都沒種過蓮藕能種好嗎？”

“只要土壤水好，種肯定是能種的。區別就是産量高低問題。”苗勤之道，“咱們又不靠那點蓮藕掙錢，只是不想田地荒了，種點蓮藕已經餐桌上也能多盤菜。”

苗勤之如此一說，苗大江就不擔心了。侄子說得也對，那田本來就荒着，種了蓮藕就算只能收十斤也算是賺的。

“不過藕種貴不貴？如果太貴的話，咱們就少種點，今年先看看形勢，長長經驗。行的話明年再全種上。”

這點苗勤之也不太清楚，他想了想道：“這個我先去問問。不貴的話，我就直接給您的也一起買了，太貴就少買點，種點家裏吃。”

兩家說定後苗勤之就回家了。他得抓緊時間洗漱上床睡覺，明天淩晨三點就得起床去人家家裏辦宴席，晚上睡晚了影響第二天的發揮。

轉眼間就到了元宵節，一家人吃了碗芝麻餡兒的湯圓，這年節便算是結束了。一過元宵，開學的開學，去外地打工的去外地打工，苗勤之的酒席生意也淡了下來。

不過地裏的事兒也漸漸忙碌起來。犁地，除草，育苗。地裏的活計一茬接着一茬，天氣熱起來後，苗勤之辛辛苦苦弄回來的藕種就可以下田了。

種藕有兩種方式，一是蓮子育種，一是整顆藕繁殖。專業種藕的人一般不用前者，因為蓮子外有一個很堅硬的殼，蓮子很難發芽。所以需要人為敲破果殼，輔助生長。但這也是個技術活，敲得輕了，藕殼沒破，芽長不出來。敲重了破壞了裏頭的胚芽，一樣無法出芽。且第一年很難結出能賣的蓮藕。

整顆藕育種不用擔心出芽和結藕的問題，成本卻很高。畢竟一個藕種需要連接一節完整的藕節，不能有破損和腐爛的現象。一節藕稱下來就得一兩斤。一畝八分田要用的藕種可不少。人家家裏也要種藕，不可能全給你。

最後苗勤之只買了兩分田的藕種，剩下的都是蓮子。自家種一分半，剩下半分給苗大江。

敲藕殼是個細致活，大人們都有事兒要忙，這件事便交給了家裏的幾個孩子。放學在家，學完作業後便拿着小鉗子去夾藕殼。

慢慢敲着，清明前，所有藕種便都處理好了。此時溫度也升了起來，蓮子出芽後不會因為倒春寒氣溫驟降而凍死。

蓮子泡水靜待它發芽，整藕種也種到了田裏，此時之前育的稻苗也長到了巴掌高。家家戶戶都忙着拔苗插秧。

插秧插了三天，家裏泡在水桶裏的蓮子也冒出了細嫩的芽兒。苗勤之又忙把萌出芽的蓮子運到田裏。

種完蓮子，清明到了。一場牛毛般的春雨降下來，稻苗越發翠綠，光禿禿的爛泥塘裏也長出了細小的綠芽兒。

村裏人對于苗勤之和苗大江兩家種蓮藕的态度是觀望的，畢竟他們這裏地處深山，雖然有湖有河，但還從沒有人種過蓮藕。大家都在等，若是兩家種出了些名堂，他們再種。

清明給家裏過世的長輩上完香後，大家又忙碌在田間地頭。辣椒茄子豆角都要種，紅薯種子上萌出的藤苗，也要剪了插到地裏去。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端午，二姑家來送節禮的依然只有三口人。距離高考只有一兩個月，高考生的壓力越大，就算是端午，他們也沒有假期。

新學校已經建好了，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搬到了新教學樓，唯有高三的學生沒動。張桂桂雖然是高二生，但她要高考，這段日子早就跟着高三生一起複習了。

對于這些高考生來說，花費一兩天的時間搬行李對他們來說是一件極其浪費的事兒。沒有人為自己不能在新教學樓上課而失落，對于他們而言，每一分一秒都無比珍貴。

多努力一點，多考一分，就能和無數考生拉開距離，沒準就能進入一個更高層次的大學，繼續自己的學業。

雖然這個時候大學已經開始擴招，但大學生的含金量依然很高，考上大學，尤其是重點好大學，對大家而言，難度依然不亞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苗春榮給小叔、大哥還有苗勤之家送完節禮，午飯就在苗勤之家吃。畢竟苗老太是跟着苗勤之的。說起大女兒，她也是擔心壞了。

知道張桂桂端午不放假後，她便蒸了粽子，煮了鹹鴨蛋，和張尚成一起送到學校。本來就瘦的張桂桂現在就更瘦了。出來見他們，手裏還拿着個錯題本念念有詞。眼下青黑，那黑眼圈重的，也不知道這閨女多少天沒睡個整覺。

她都想讓她不要這麽逼自己，她才高二呢，今年不行明年再來也是一樣的。轉念一想，閨女自己都沒有放棄，她做媽媽的哪裏好意思說喪氣話拖她後腿。

張桂桂自己倒是覺得還好，她沒覺得累，所有高考生都是這樣過來的。每天寫一堆卷子，對答案，查漏補缺，抄寫錯題，記錄背誦。

她比高三的學長學姐少學一年，想要在這場無言的競争中拿到名次，獲得自己想要的，只有比旁人更加努力才是。

苗勤之也沒什麽好法子，只能在生活上多支持她。他去菜市場買了一堆魚肉，回家做成耐存的食物然後給張桂桂送到學校。

學校的食物他是了解的，清湯寡水沒什麽油水。天氣漸漸熱起來，他們高考生壓力又大，很容易壞了胃口。

豬肉剁成肉糜，和辣椒一起做成辣醬，吃飯時挖一勺，非常開胃。

魚的話，苗勤之做了個酒糟魚，用油和酒糟做的，魚肉煎得幹幹的，和酒糟辣椒一起炒，不放一滴水，常溫能放一個星期。不管是魚肉還是酒糟，都很下飯。晚上下完晚自習，回宿舍餓了，夾一兩塊吃也能填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