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賣菜

姐弟兩很快趕到了小舅家,到家才發現幾個小孩都不在家。一問，都跑去爛泥塘裏摸小龍蝦摸黃鳝了。

張桂桂早就惦記着下田玩耍了，把自己的新衣脫了,換了一身苗老太的舊衣服，戴上草帽，拎上木桶就往壩外走去。

苗東拎去的木桶早就裝滿了,本來是準備回家一趟把小龍蝦倒進天井裏,見張桂桂和張寶留來了，馬上決定待會兒再走。

一大家子的小孩都是幹活好手，沒個把小時，張桂桂拎來的新木桶也裝滿了小龍蝦和黃鳝。臨走前，苗東苗南摸到自家田地裏,探進泥田裏,摸出幾根又白又嫩的大胖藕出來,一家子這才樂呵呵地往家走。

到家時,苗老太正好做好午飯，幾人跑到搖水機邊，把手腳臉上沾到的淤泥都清洗幹淨，然後才回屋吃飯。

吃過飯,午休一會兒,就是幾個孩子的學習時間。張寶留習慣拖延,每年的暑假作業都是開學前兩三天狂補的。他本來是打算下午繼續去爛泥塘摸小龍蝦，見苗家幾個表弟表妹都老老實實看書寫作業,只好也搬了凳子,跟在他們屁股後頭一起搞暑假作業。

地裏的辣椒豆角都成熟了,苗勤之沒有酒席的時候,就摘了第二天早上騎車去菜市賣了。有酒席時,蔬菜賣不及，便只好都切片曬了做幹菜。

不過幹菜賣不上價，且非常壓稱，往往十斤鮮辣椒才曬得到一斤幹辣椒，賣價卻只有濕辣椒一般。家裏三個大孩子早就動了自己去市集賣新鮮蔬菜的念頭，偏偏家裏只有一輛自行車，苗勤之每天都要用的。

有了張桂桂和張寶留的自行車，幾個孩子的想法總算是有落地的可能性。三人開始輪流學騎自行車，都是手腳麻利的，不過一個星期，三個大孩子騎着自行車便非常順溜了。

這幾天邀請苗勤之做酒席的人家逐漸多了起來，田裏的蔬菜三天沒摘，又是郁郁蔥蔥一片。竹筷般的長豆角密密麻麻懸挂在豆角藤上，紫色的嫩茄子把茄樹都壓彎了腰，牛角般的青辣椒挂滿枝頭。

傍晚時分，趁着日頭微斜，陽光還在卻沒那麽熱，幾個小孩拖着竹筐跑到蔬菜地裏，把成熟的豆角茄子全都摘了回來。

辣椒挑揀留出無爛無蟲眼的好辣椒，茄子去掉長歪的醜茄子，豆角挑出長蟲眼的，把完好的豆角按照一斤一把的規格綁好，都打理好了，然後才吃飯洗漱睡覺。

淩晨四點，苗勤之起床。張桂桂苗東還有苗西也跟着起來了。三人把蔬菜筐子綁到自行車後座，然後才踏着月色趕往縣城。

第一次賣菜，之所以選這三人，是有講究的。張桂桂最大，苗東是男孩子力氣大可以幫忙搬東西，而苗西則有走街串巷的經驗，和另外兩個從來沒有做過買賣的人來說，她比較靈活。

苗勤之先把兩個孩子送到菜市場，交代一聲又匆匆騎上自家的自行車去往雇主家裏。

各種蔬菜的價格，苗勤之昨天晚上大致交代了一下，不過開賣前還是要先在菜市場轉一圈，看看人家的賣價幾何。蔬菜價格都差不離，但每天還會有所撥動，如果進來來賣菜的人少，每種蔬菜的單價或許可以提高各五分一毛的。

确定單價的大任被交給了苗西，小姑娘在菜市場裏轉了一圈，然後就心中有數了。辣椒兩毛五一斤，茄子和豆角比較少，可以賣到三毛一斤。如果有顧客還價，買的多便宜五分錢也可以賣，再還價就幹脆不賣了。

後來證明苗西果然靠譜，他們開得價和旁人差不多，大多數人都沒有還價，幹脆挑了東西付錢走了。也有極個別的覺得貴，和旁人家一對比後還是選擇了在他們這裏買。

都是同樣的價格，苗家的蔬菜都是頭天晚上摘的，還非常新鮮，且沒有灑水，比較耐放。其他人家的蔬菜要不灑水保鮮，要不就是留了一兩天的，很不新鮮。

小孩子第一次做生意，也沒帶太多，兩個筐子加起來也不過七十來斤，放在這麽大的市集上很容易就被消掉。

他們到菜市場時還不到六點，這會兒才八點，不到兩個小時就賣完了所有蔬菜。三人拿着一把毛票，都高興壞了。也不敢在菜市場數錢，擔心被人惦記上。

這麽多錢，肯定有二十吧？或許有三十？

三個小孩都不是有了錢就要花掉的性子，只各自花四毛錢，買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填填肚子。

吃完早餐，臨走前，苗西看到前頭有個男孩子喝完可樂，瓶子随手往地上一扔，下意識跑了過去将地上的瓶子撿了起來。

一個可樂瓶就有一毛錢呢！

苗西樂呵呵地撿起可樂瓶，突然想起以前住在孤兒院，孤兒院還有村裏的小孩知道她撿廢品後跟在她身後罵她‘兔崽子’、‘小乞丐’的情形。

苗西身子一僵，她不怕那些人罵她，卻很擔心張桂桂和苗東看不起她。正想着就見張桂桂眼疾手快快走兩步，撿起一個年輕女孩子丢掉的瓶子，說出了她想說的那句話：“可樂瓶子，一個一毛錢呢！”

張家也就是這幾年情況好些，她小時候家裏也是窮得叮當響。家裏廢紙殼和爸爸喝完的啤酒瓶子，苗春榮都是自習收好，然後賣給收廢品。

在街上遇到了，随手撿兩個空瓶子回家，沒誰會覺得丢臉。

有張桂桂這一出，苗西徹底放松下來。想着吃過早餐，回家還早，三人一致決定先不回家。就圍着這菜市場轉一圈，要是能撿上十幾二十個的可樂瓶子，他們的早餐錢都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