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6.仲夏夜之夢
鳳凰裏在春日的浮光掠影中展現着舊日風采,暖風夾雜着獨有的青草味能看到無數柳絮輕柔的在眼前飄蕩。又一次輕車熟路的回到這裏,到處走着看着尋找着什麽,目光落定在最後一幢居民樓,我知道自己回到了家。
樓下有幾個人坐在小竹椅子上摘菜談天。
湛藍雲天山影籠罩下,我看到媽媽,她正坐着掰豆子與夏松林,禾楓有說有笑。我從一旁經過注視他們━━像個局外人。他們完全無視我,或許我的确無足輕重早就被遺棄。那種寒天飲凍水滴滴在心頭的感覺湧來,我很難受。
二樓樓梯拐角處站着一個人,是辛縧她突然高聲喊道:你這樣受傷的是自己!
我聽到,頭也不回只是昂首闊步往前走,每走一步想到她說的話,我就把頭仰的更高一些,視線專注前方絕不讓別人看到我難過脆弱的一面。
從山上下來的小男孩手裏拿着一蓬野生的絨菊從左邊小道上跑出來。我知道,他剛才不慎摔了一跤,膝蓋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疼。他仰頭看着身邊的人,我站在不遠處也看着那人,男孩無知無覺笑起來,而我一臉深沉哀恻。
應梓柏睜開眼躺在床上,隔了一會兒那種地域空間混亂的感覺消失了,他的手抵着胸口深深嘆出一口氣。
突然,我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好慘。
那個人有一段時間沒有入夢,男孩出于什麽原因在笑,他不記得了。這些片段有的曾經真實的發生過,但在夢中它與虛假摻雜融合,即真實逼人又不着邊際。唯一清楚的是:
那個男孩是我。
他緩過來去洗漱,翁君寧打電話來叫他看新聞。本地新聞頻道正在播放阮劍良被采訪的鏡頭,看不到阮的臉因為他們是非正常拍攝的狀況。他打開錄音,裏面有昨天與應梓柏的對話。
字幕出現:綠洲建設對待未肯搬離的住戶采用斷水斷電這樣非法手段,致使住戶阮某身心俱創。的字樣。
這招也料到了。敏感如他昨天就覺不妥,還好話未說的太多太絕。把所有可能暗害自己的人仔細在腦中過濾一遍,厲建皖和夏松林倆人幾率不分伯仲。
電視裏阮某卷起袖子,打開衣領,言辭鑿鑿的控訴,應梓柏等人動手打他,并有一部砸爛的手機為證。他萬般委屈的對着鏡頭訴苦:“我想拿手機拍攝證據,他們就上來搶砸。把我打的,你看,這裏,還有這裏。”
應梓柏端坐着一直看到結束。外頭日光通透,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原本他有很多事值得在這樣好的天氣裏去做,偏偏有一顆老鼠屎想要擾亂他的計劃節奏。
他決定照常,上了兩天班到了第三天各方壓力有增無減,辛縧一直沒有多說什麽無論他怎麽做,她都想好了:除了支持還是支持所以也照舊。
他離開辦公室之前告訴辛縧:“我到鳳凰裏找阮劍良,要是有人找我你就随便找個借口打發一下。”
“他這人太無賴,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朝她笑笑:“很快回來。”
鳳凰裏周邊已經動遷完成,只剩這一塊是壓在他心頭的大石。搬不掉這塊石頭就不能順暢的呼吸。他一到就邀請阮劍良到小酒館午餐,阮某似笑非笑的擺擺手“應總,我們一起吃飯多不合适。”
“今天你有請媒體?”
他搖頭。
“那不就行了,沒有別人就我們倆。呵,你不會真的怕我?怕我動手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做這種事的。”
“你請我總有個原因吧?”
“就是想坐下來和你談談,看看能不能解決問題。”
“早這樣也就沒有前面的事了。”
他笑着搖頭“不出這種事,我也不會遷就你。”
“應總,你既然和我說話坦白。那我也不擔心什麽,站在這裏說話也不方便。咱們邊吃邊說。”
倆人同去附近的小酒館,因過了午飯時間餐館裏除了夥計沒別人。他們點了啤酒白酒和一些小菜,也沒有說什麽先吃喝着阮劍良覺得菜還合口味又要了一盤醬鴨,夥計上全菜就坐在外頭板凳上洗盤子,順便和對面店的小姑娘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
倒成全了他們想要的清靜。
應梓柏見他吃的的差不多,主動開口“阮先生今天開錄音嗎?”
他貓一樣的笑起來“沒有沒有,上次吓着你了?今兒沒有那玩意我們談私事,我又不傻,沒那個必要。”
“你要的條件還是上回說的?賠償300萬加一套安居房?”
“要市區不能郊區。”他邊吃邊說,口齒含糊“你們老早同意的話是這個價,現在嘛自然不一樣了。”
“那麽現在是什麽價”
“應總爽快,我自然也爽快。500萬加鳳凰裏以後改建好房子一套。我喜歡市中心好地段。”
“有點過了吧。”
“這事你同意就算過了,我也不上媒體鬧。再說你給我的是暗的,明裏他們多少我也多少,不叫別人知道。這一點你盡可相信我。”
“我要是不同意呢?”
他放下筷子“經過上次,我覺得應總你來找我是帶着誠意來的。不是拿我開涮吧!”
“其實你應該知道見好就收,真鬧到不可開交你也拿不到那麽多錢,更別提市區的房子。”
“我不高興了,大家都別高興!我是弱勢群體我不怕,不比你們搞臭你們很容易。你要知道,上次我算是留情面的。”
“上次沒動手打過你,你已經到處說被打了。看來你是喜歡弄假成真?”
“你吓唬我!”他大力拍桌子,惹得外頭夥計轉頭注目。
應梓柏站起身,掏出錢放在桌上說道“夥計,買單。”
“你這是什麽意思?”
“誰教你的。”
“啊?”
“教你錄音教你怎麽污蔑我,那個人要麽在傳媒界有一定份量,要麽花了大價錢疏通。不然誰敢給你播那段錄音。”
“你……你不怕我再去……”
“再去什麽?污蔑我?”他前後态度大轉變,一臉無所謂“我教你一次:做人要适可而止。”
“你自己呢?斷水斷電來逼我,你怎麽當時不适可而止呢!!”
“我并沒有不賠償你拆遷損失,是你自己嫌少,是你自己要住在沒水沒電的房子裏,我能怎麽辦?”
阮劍良覺得此人無恥之極,待他走後即刻撥電話給夏松林。
應梓柏從和他見面就開始錄音,算好了兩天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太快去找阮劍良他會懷疑,總要讓他覺得自己是無可奈何了才上門來是有過前思後慮的,這樣他和教他的人才會覺得合情合理自然放下防備。
稍後那段小酒館的錄音在電視上播放,翁君寧在鏡頭裏的美色已經讓人摸不着北,作為綠洲的發言人她毫不做作,聲情并茂的表述博得電視前觀衆的好感。人們往往都願意相信一面之詞,也是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說角度自然不同,世上根本沒有真相這一回事。相信一面之詞并沒有什麽不好。
如同人們一開始相信阮劍良是受害者,到現在他們又開始翁君寧所言使得綠洲建設聲譽不斷上升。
一個月後鳳凰裏動遷全部完成,緊随其後是按應梓柏的要求加緊建造它。
花了兩年多時間綠洲?心中花園呈現于衆人眼前。辛縧坐在他車裏,車子正在高速上飛馳兩旁的廣告牌上展示的正是綠洲心中花園。廣告詞裏那句:它是你一直在追尋的心中的花園。并不花哨也不出奇,要得不是奪人眼球也不是語出驚人,只是簡單的等待撞上它的有緣人。她很喜歡這句話。
“喂,在發呆?說會兒話不然多悶。”
此時正值兩邊的春庭秋館熱銷,除卻夏園靜寂無聲。
“翁小姐說夏園已經完工,它什麽時候能出售?我想進去看一下。”
“還差一點。”
“你對夏園很上心,要求也特多。我聽到不少抱怨聲。”
“你還是別說話了,看風景吧。”他按音樂播放鍵,paymoneytomypain的home傳來,車外炎夏燠熱暈眼車裏清涼爽快,在這冰火兩重截然不同中,歌曲帶來的效果頗具震撼。她輕聲問“鳳凰裏為什麽叫夏園。”
她在等他說出原由。
他說的卻是“你知道夏松林怎麽說,他說我不配。”
“我不配,難道他配!”
“上次的事是他教唆的?”
他點頭“不說掃興的事。你看,我們到了。”他們趕了老遠的路就是為了這個難得一見的集市。
鮮花,布料,家具,衣裳什麽都有賣,還見到不少複古的小東西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他拉着她倆人頂着烈日穿梭其中。經過一個簡易的涼棚他們賣的是羊絨,麻紗各種質地不同的圍巾披肩。
“弄一塊遮陽?”
惹得她一陣好笑“包頭上嗎?多奇怪。”
他俯身去挑選,選了一條深紅色繡着橘色繁複花紋,另選了藍色。
“我幫你。”
辛縧站着仍他擺弄,倆人戴着墨鏡一人頭上包一條到不難看還有幾分異域風情,滿身的汗衣服貼在身上偶被風吹過倒也舒服。臉上挂着笑,時不時相談取樂景象惬意融洽。
只是他笑着心裏卻在想別的。
想着與禾楓除夕夜的尴尬,那之後他盡量避着她。這可能傷到禾楓的心,後來那事漸漸淡去他雖不放在心上但對她到底不比從前。入夏時無意間看到禾楓與夏松林在商廈路口拌嘴吵鬧,推推打打卻又說不出的親厚。所有的嫌隙龃龉是隔不斷血濃于水的,他們才是一家人,情親是自然而然流露。
我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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