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人民醫院急救室外。
王銘将中中安頓好後, 立馬趕往了醫院。
大老遠就看到上司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她雙手無措地交握放置在腿間, 低垂着頭,一雙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淺色的牛仔褲和白色上衣全部沾滿了血跡,觸目驚心。
以往英夏給人的感覺都是獨立、冷硬,這一次卻讓他覺得……心疼。
走過去, 在旁邊站了一會, 王銘小聲說:“Harfe小姐,您先去換身衣服吧。”說着, 将手裏的袋子遞過去。
英夏僵直着腰板, 臉色慘白的跟背後的牆一樣,聽到聲音,她沒有擡頭,只是聲音嘶啞地說:“不用。”
項季還在裏面生死未蔔,她不敢離開。
時間悠悠地走過, 此時是淩晨四點,天空像蓋了一層幕布一樣,黑漆漆的,看不見光明。
深夜時分,醫院的走廊很安靜, 空氣中除了飄着消毒水的味道,還冒着陰森森的寒氣。
急救室門口打開,英夏聽到聲響, 火箭似的迎了上去。
“護士,怎麽樣了?”
“你是病人家屬嗎?”護士不冷不熱地說:“是的話,就請簽一下病危通知書。”
“我……”英夏當即想點頭,但想到什麽,手僵在半空中。
她不是項季的家屬,她跟他什麽關系都不是,頂多算得上包養關系,還有他們共同有一個孩子。
護士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病人家屬,等了幾秒,公事公辦:“不是,就馬上叫他家屬過來,病人情況不容樂觀,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說完,就走了進去。
英夏怔怔地站在門口,唇瓣毫無血色,緩了幾分鐘,才聲音沙啞地吩咐:“通知項季爸媽,還有……把中中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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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不幸,她不想讓項季和中中之間存有遺憾。
王銘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中中就被抱了過來。折騰一晚上,孩子早已疲倦,躺在嬰兒車裏香香地睡着。
英夏小心翼翼地将他從車裏抱出來,離開了軟軟的床墊,中中不爽地扭了扭頭。
看到跟項季像了八成的臉蛋,英夏眼淚像打開了閘門似的,一顆顆不間斷地砸在孩子的衣服上。
此時的她就像一個走進絕境的行者,彷若無措、萬念俱灰。
見到這一幕,王銘無聲地嘆了口氣,擡頭看着緊閉的急救室大門,心裏祈禱裏面的人能夠平安脫險。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接到消息的項父項母腳步慌亂地趕了過來。
一見到二老,英夏心裏莫名的愧疚,僵直地站在旁邊,頭不自覺地低下來。
項母一見到英夏身上大片的血跡,原本心存的僥幸頓時破碎,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項父比較堅強,雖然臉色冷清,卻能保持鎮定,見老伴情緒不穩,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
走廊間又陷入無聲的寧靜,所有人的心都焦灼起來。
窗外依舊一片漆黑,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安安靜靜睡覺的中中身子突然彈了起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洪亮的啼哭聲震得在場人心涼了半截,與此同時,急救室裏慌忙地跑進跑出兩名護士。
看到這一場景,英夏心徹底碎了,原本止住的眼淚像斷了線似的,一個勁地流了下來。
耳邊充斥着寶寶灼心的哭聲,她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手晃着懷裏的孩子,聲音嘶啞地祈求:“中中,媽媽求你不要哭了……求你了。”
但沒有用,中中閉着眼睛,雙手雙腳使勁掙紮,好像做了一個噩夢似的,恐懼地想逃離。
英夏将臉埋在中中的衣服裏,閉上眼睛,此時,她的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
走廊內充斥着嬰兒悲傷的啼哭聲,斷斷續續,時高時低。
……
這場手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早上八點,急救室的大門才打開。
“醫生,怎樣了?”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有些疲倦地脫掉口罩,“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已經轉移到重症監護室,家屬可以去辦一下手續。”
雖說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但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在重症監護室待了兩天,項季才完全脫離危險,轉移到VIP病房。
這兩天英夏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項母來時,就看到她坐在床沿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
輕輕咳了聲,聽到聲響,英夏回頭,見項母來了,起身讓開位置。
她這個位置離項季最近,跟他母親相比,她沒什麽資格坐。
項母輕聲笑了笑,指着旁邊的椅子:“坐吧,這裏有位置。”說完,很自然地扯開一個椅子,坐下來。
英夏抿了抿唇,猶豫一會,還是順着坐下來。
空氣突然沉默下來,誰都沒說話,安靜的能聽到點滴滴落時發出的嗒嗒聲。
項母人很好,長相和藹可親,可是不知道為何,每次面對她時,英夏總有種莫名的拘謹,就好像失去了主動權,被人牽着走,這次更甚。
輕輕地将被子壓下來,項母看了兩眼床上的人,突然嘆了口氣,“小季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
“他喜歡的東西都會很努力的争取。”項母低低地說:“他一直很喜歡演戲,當年高考報志願時,填的表演系,卻被他爸爸改了。但這件事并沒有改變他的想法,大學畢業後,毅然選擇進入演藝圈,為此不惜跟他爸爸決裂,三年不回家。”
“但是……”說到這,項母轉過頭,目光沉沉地看着英夏,“他很喜歡你,為了拿戶口本,第一次回了家。”
也是因為這個細節,讓項母打消了之前的念頭,原本她是不贊同項季追求英夏的,兩人家世、經歷相差太多,最後受罪的絕對是項季。
英夏喉間湧上一陣酸楚,鼻頭好像浸泡在海水裏,濕鹹濕鹹的。
項母收回視線,看着兒子日漸憔悴的臉龐,做父母的終究是心疼。
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了。
“如果你不願意接受他,伯母希望你能徹徹底底地斷了他的念頭,讓他死了這條心。”
“我跟他爸爸會勸他不再纏着你跟中中的。”
聽到這話,英夏渾身僵住了,像怕失去什麽似的,連忙握住項季的手。
“伯母,對不起。”
項母挑眉,“你不需要道歉,小季是為了救中中,他心甘情願的。”
“這件事我并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說,感情是需要相互經營,互相磨合,如果只是一方付出,另一方受着,終有一天兩人都會累了倦了的。”
……
項母走後,英夏神色恍惚地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很久後,她才輕輕地舉起項季的手,握在手心,聲音哽咽,“項季,和我在一起,你覺得很累嗎?”
房間很安靜,病床上的人緊閉雙眼,沒有回答。
因為失血過多,項季一直昏迷不醒。英夏推掉所有的工作,專心在醫院陪着。
在沙發上看了一會書,請的護工來了。
照顧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病房需要清理,病人也需要打理。
護工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動作利索,手腳麻利,很快就将病房打掃的一塵不染。
做完基礎工作後,她打了一盆水放在床邊,然後折身去拿衣服。
給病人擦拾身體,也是他們的工作範圍。
英夏一直坐在旁邊看書,餘光瞥見這名護工在脫項季的衣服,想到什麽,嗖的一下,就跑了過去。
“這個……我來換,你出去吧。”她表情不自然地說。
待到護工出去後,英夏看着面前擺放的衣服、毛巾,臉上很是為難。
給男人收拾身體,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她是一個連廚房都沒進過的人,這些事根本不會做。
心裏有些抵觸,坐在旁邊猶豫不決。
男人的胡渣一天不收拾,一下子就冒出來。
看着項季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英夏擰了擰眉,最終還是放下自己的尊嚴,從儲存櫃裏拿出一個未拆封的剃須刀。
人一旦上了心,什麽事都學得快。
認認真真地浏覽一遍說明書,她打了一盆溫水放在旁邊,先用濕毛巾給項季擦了擦臉,然後塗泡沫,直到下巴都塗滿了白色泡沫後,才拿着剃須刀,小心翼翼地順着胡須的紋理,慢慢地刮去。
整個過程她像一個工匠似的,精雕細琢,一絲不茍。
看到項季的臉龐又恢複帥氣,英夏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胡子都刮了,也不在乎換衣服。
将條紋服放在一邊,她小心地解開項季的上衣,當看到胸口包的嚴嚴實實時,心裏抽抽的疼。
手輕輕地在白色繃帶上摸了摸,眼裏閃過一絲狠厲,項季今天受的罪,她将來一定會替他讨回來的。
将上衣換好後,輪到要換褲子時,英夏猛然想起她當初生完中中昏睡時,這家夥故意給她換了條男士內褲。
心裏突然惡魔作祟,她起身走到衣櫃裏,翻找。
只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一條項季能穿得上的女士內褲。
想了想,她給王特助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一條蕾絲花邊超大號女士內褲就被送了過來。
就在她得意洋洋準備換上時,項季醒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哎呀,好可惜!
項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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